第99节
顾宜宁拄着头认真地看着他,“那太子殿下刚好有时间去追求美人姑娘了。” 晋言祁悠悠叹道:“她已嫁作人妇。” “这样啊,”顾宜宁叹惋,“可惜了。” “嗯,可惜了。” 话毕,晋言祁身形有一瞬不稳。 从出生起他便是大晋最负盛名的皇太子,终日被父皇困于严苛的礼法与教习中,对他给予厚望。 而他险些被逼疯。 巧笑嫣然的姑娘是记忆中最浓郁的一抹盛色。 每次见到,都让他在繁重的课业中得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后来母后去世,太子妃内定,日子没了盼头,他确实被逼疯了,御医断定心有郁疾,不可担当大任,皇帝懊悔不已,封锁这桩宫闱秘事,不惜以一切手段治病。 他看了眼京城中最鲜活肆意的少女,不忍她像自己一般被困于深宫枷锁。 自此云游四海,再没踏进皇宫一步。 如今,多年不见天日未曾公之于众的隐秘爱恋,被添油加醋地说出口,似大梦一场。 换回她一句可惜。 也值了。 - 顾宜宁浑浑噩噩回到芙蓉轩的时候,刚好撞上脸色煞白的卫仲之,以及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卫茯苓。 卫仲之甚至对她鞠了一躬,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想必是被罚地十分严重,不然也不会这样。 陆旌站在房檐下,看见愣怔的小姑娘后,三两步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身体不舒服?” “没有。”顾宜宁强压着腹中不适,朝他淡淡一笑,陆旌为了不让她难过,专门把无法生育的消息封锁地死死的,都是为了她好,她不想戳穿。 “今晚带你去灯会。” “灯会?” 陆旌未语,抚了抚她眼角,脸色一紧,“哭过?” 顾宜宁抿了抿唇,抱住他轻声撒娇,“看了个画本子,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姑娘在他怀中一晃一晃的,身娇体软,陆旌险些把持不住。 念在她身子虚弱,不适应北方的严寒,便忍下了心头□□。 今晚的灯会与往常的不同,大多都是前来买卖年货的,所以路上行人格外多。 顾宜宁一手提着花灯,一手举着糖人,咬一口甜,勉强能压下心中不断涌起的苦闷。 为了不让陆旌察觉,她笑地嘴角都僵硬了。 突然,人群中一阵躁动,四面八方冒出来很多黑衣蒙面人。 刀刃亮眼,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这场刺杀,直直地冲着陆旌,所有人都不要命似的杀过来。 陆旌护住身侧的人,把她推到旁边,挡住那些不长眼的刀剑。 顾宜宁手中的糖人掉在地上,占满了尘土,她紧张地捂住腰间花袋,里面装着各种防身的药物。 不是晋言祁送的,陆旌之后把药换成了暗医阁的。 周围人都四处奔走逃命,尖叫声此起彼伏,绕是如此,也伤了更多无辜之人,血腥味逐渐在街道中蔓延开来,各种摊贩的年货也都从车上坍塌,一时间乱作一团。 顾宜宁被护在后面,视线跟着陆旌移动,她看得眼都花了,男人动作带有重影,太过干脆利落,杀人于无形。 她咽了咽口水,浑身都紧绷起来,蒙面人越来越多,剑锋直指陆旌,武力高强的,越过暗卫重重阻挠,破釜沉舟一般杀过来。 对面的杀气太过浓重,刀刀致命,顾宜宁心急如焚,生怕陆旌遇险,手伸进花袋,捏住了防身的药物。 陆旌似乎还有精力留意她,应该说是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见她微小的动作,下一瞬便攥住了她的手腕。 把人逼退了几步,厉声道:“宜宁,待在这里别乱动。” 顾宜宁茫然地辩解,“我……我没乱动。” 陆旌分神,手臂上挨了一刀,他躲地及时,只浅浅一道血口子。 随后将手中匕首投到那人脖颈上,一刀毙命。 顾宜宁眼泪一下子滑落,带着哭腔道:“你别管我了,保护好自己。” 城东不知城西的状况,依然在兴高采烈地过着灯会。 烟花腾空升起,夜空中炸出一簇簇火光,火花如雨滴一般落下,为城西的街头添了些血腥的浪漫。 陆旌伸手携掉小姑娘眼角guntang的珠泪,声音软了许多,“别哭。” 玄影卫来得及时,一排又一排训练有素的影卫将丧家之犬似的蒙面人团团围住,强弓拉满,万箭齐发。 顾宜宁坐在马车上,耳边只听得到兵器碰撞的声音,她眼睫微润,目光灼灼地望着军医,“殿下的伤口如何?” 对方皱了皱眉,“怎么又是这条手臂,幸好刀刃上没有毒,王妃放心,简单处理一下即可。” “这伤口需要静养,殿下要时刻注意着,不可有大动作。” 陆旌另一只手拎起顾宜宁,挡住她的眼睛,“再看下去,待会儿又要哭了。” 顾宜宁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腰间的花袋。 他看在眼里,以为小姑娘在气他刚才恶劣的态度,耐着性子哄,“是我不好,刚才不该凶你。” 顾宜宁经过下午和晚上的事,心力憔悴,恶心想吐,说不出话来,痛苦地皱了皱眉。 军医写的药方,外敷内服都有。 原以为陆旌身边的人包扎伤口已经很熟练了,谁知一个比一个生疏。 纱布还没她包地严谨。 顾宜宁看得直皱眉,便抢了他们手中的活。 - 隔天,接了封从京城寄来的信件,落款是相府。 信上说顾汉平摔了一下,右腿骨折严重。 顾宜宁打开看后眼角跳了跳,忧心忡忡地捏着纸张。 陆旌淡扫一眼,轻道:“送你回京?” “那你呢?” “瑜洲的事尚未解决好,年前能回去陪你。” 顾宜宁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垂下眼想了想,“回京后,若有人拿我威胁你……” 陆旌拢了拢她耳边碎发,低声道:“太子在这里,他们不敢,京城还有上翎军护着你,不用担心。” 听他这样说,顾宜宁便放下了心,但扫眼整个芙蓉轩,没有合适的人帮陆旌包扎伤口。 他身边都是些意气风发粗手粗脚的男子,连个婢女也没有。 顾宜宁收回视线,恍然惊觉,陆旌之前一直以为他上辈子负了自己,所以—— 所以他亲手划了道界限,阻隔了一切和其他女子接触的机会。 她捧着脸,眼波柔软地看着身旁的男人,想偷吻一下时,桌面上药碗中的苦味隐隐约约传来。 她捂着嘴跑开,蹲在地上干呕。 陆旌脸色微沉,命人去请大夫。 顾宜宁缓过来后摆摆手,指了指碗中的药,“军医给你开的汤药味太苦了,闻着难受。” 陆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纹丝不动,隐隐含着忧虑,直到小姑娘晚饭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后,才放松神经。 顾宜宁吃饱喝足,坐在桌前为陆旌规定每日的喝药时间。 她不提醒,陆旌总是会忘。 写完之后将纸张递给了杜嬷嬷,命她好生照着时间煎药。 如果陆旌不喝,就去找陆夫人。 杜嬷嬷应地好好地,心道王妃走了谁还敢管殿下,他们这些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看到杜嬷嬷,便想起了陆夫人身边的段嬷嬷。 顾宜宁拧眉深思,觉得不能让段嬷嬷继续陪在陆夫人身边。 她想把人带到京城。 同陆旌说了一遍后,他问:“段嬷嬷是谁?” 顾宜宁顿了下,“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正常的,他要知道的话,暴力手段用惯了,段嬷嬷应该也会落得个钟绥那般下场。 陆旌道:“你若想带她走,我便去母亲那里要人。” 顾宜宁点点头。 陆旌找陆夫人要人,陆夫人何其欢喜,这些年来大儿子第一次找她讨要东西,哪怕是救过她一命的段嬷嬷,也直接就应了。 段嬷嬷百般使眼色,陆夫人眼神一直在陆旌身上,半点没看见。 顾宜宁如愿以偿,段嬷嬷恨得咬牙,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第二日,她悄无声息地踏上回京的行程,到了瑜洲城门口,趴在窗沿上小声道:“陆旌,我走了以后你不要……不要……” 不要多看别的姑娘。 然而一想到那天卫茯苓说她自私自利,这句话就说不出口。 可她本来也没那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