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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最后一个选择(7600)

    梁秋的动作停住了。

    “吕鹤是你指使人暗杀的。”江桦直直地看着他,“一直以来你做的事情都是一样:杀了吕鹤嫁祸给任天行,杀了孟长桥嫁祸给谢春儿,再把这其中的蹊跷嫁祸给那个谁都无法理解的帝国…但到头来,你才是掌握了真正核心机密的人。”

    事实就是这样。这个人本该作为天子城的英雄被送往中央,更进一步甚至应当已经进了棺材,但此时他却出现在了这个总部楼中,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与自己相关的风起云涌毫不知情。

    这里的管理权限原本属于孟长桥,在前者毙命后便不再对外开放,实际上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楼内冷清得过分,庞大的楼内空无一人,但梁秋却轻易进入了最深处,还接手了全部的遗物。

    他们都没有去问各自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因为彼此早都心知肚明。

    梁秋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抽着那支烟,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直到手上的烟卷烧到手指,他才将其掐灭在旁边,脸上一派平静。

    “这样啊。”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气,“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啊。”

    江桦将手收进袖口,手指紧紧地掐入皮rou中直到青筋暴起。一直以来所有的疑点都聚焦在了这个人身上,他必须借这样让自己保持理智,还有一些必须要确认的问题。

    “当初他们四个突袭青海失败,是因为有人把白狼的行踪透露出去了。”

    “猜的不错。”梁秋点头,“是我做的。”

    “朱雀出现在边境之前,军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突然开始调动空军。”

    “把有关信息放进他们的通讯系统,比我想象的要简单不少。”

    “我在黑狼隐蔽的时候,碰上了罗千祥和钱胜…他们全都接触过上个时代。”

    “当然,如果在平常状态下,那些黑狼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碰上这样的任务。”梁秋说,“城里有这么多人,单凭你们去调查只是大海捞针。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嗅到上个时代的味道的,我所做的也只不过是加一把火。”

    “还有…”江桦深深地吸了口气,“三年前执行的那次任务,在受到重创后…我被人抹掉了关于那次事件的记忆。”

    “是,就是这样。”梁秋淡淡地看着他,“你当时的记忆,就是我消掉的。”

    “为什么?”江桦低声道。

    “因为当时的你看到了太多的真实。”梁秋抖了抖手指,弹掉手上的烟灰,“那里是谢春儿原本计划的大本营。后来的战斗中所涉及到的上个时代的东西…包括那些机器和技术,你在那次任务中就已经见过了,那也就是我所消去的部分。”

    “说实话,当我看到那东西的映像时我也很震惊…没想到一个机器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所有的核心设施都被完整地复制下来,还包括她新的探索成果。如果再给她一点时间的话,那地方就真能成为又一个东部战区了吧。”

    “你一直都掌握着东部战区基地的情况。”江桦隐约明白了什么,“那个基地有着关于上个时代的技术和设备残骸,你始终在利用着那些东西…所以你才会派人跟随着我们。借由我们的名义进入东部战区,彻底摧毁那里毁尸灭迹,就此让我们对东部战区的线索无从下手。”

    “那里面的东西是不能外露的,任何一个不了解上时代真相的人看到那些只会崩溃——这也是我抹掉你记忆的原因。光是和谢春儿交手的这段时间内,她所使用的手段就已经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想想看,那些东西如果在同时一起现世、甚至规模还要以十倍记…你们真的还能接受如今这个表面的世界么?”

    江桦默默地听着他说话,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冷冻成冰。如这个男人所说,那个事实的细节连他都不堪深想。从来都没有什么命运或巧合的指引,一切的源头都只是这个人。

    但他还在压抑着,他知道这个人的一贯作风,一旦开了头就必然会和盘托出,在摊牌的局面下他还有许多问题要问。

    “既然你这么不想我们接触到上个时代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引导我们去做这么多?”

    “因为我不可能允许谢春儿无限扩张。”梁秋缓缓道,“帝国覆灭之后,唯一真正留下来的只有那个隐藏在暗网中的数据库,而那东西被她掌握着,就等同于她掌控着帝国的全部信息,当然也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正因如此她是我必不可少的棋子,也是最后必然的阻碍。”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江桦问,“谢春儿应当是服从于你的才对。”

    “没错,除了她存在根基的绝对命令以外,我确实有她最高的掌控权,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放任她存在这么多年、帮我去完成原兽细胞实验最基本的探索和准备。在这一点上,任何一个人类都不可能与她相媲美。”梁秋目光深邃,“毕竟,她继承了帝国的全部遗产,也只有她能以一己之力掌握那么多信息。更重要的是,她也不会被除了绝对命令以外的任何东西束缚。伦理也好道德也罢,所有人类不可逾越的禁忌对她来说都不在话下,自然要把这些工作交给她。”

    “而在她的任务完成后,就要立即动手抹杀她么?”

    “自然,那东西在推算方面无人能比,但其它方面只不过是小孩的水平,让她多闹一天,我暴露的风险就大一分。”梁秋耸耸肩,“反正你们也看见了,对我来说灭掉她很容易,只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我不可能亲自和她见面,只好放出一点上时代的消息让你们代劳…不得不说,你们探索的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那轻松的语调和漠视的态度延续了他一贯的风格,看在江桦眼里却再也认不出是从前的那个梁秋…而慢慢与另一个身影重合。他忽然懂了谢春儿癫狂的来源:就像是被野兽喂养大的婴儿那样,以疯子作为范本当然只会培养出更大的疯子。

    在得知谢春儿身份的时候就本该明白的。人工智能的行为只是来源于外界学习,强如谢春儿也不可能凭空虚构出独有的人格。她的一举一动——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是那种疯狂的思维模式——都只不过是某个人的复制,而现在那个人就在眼前。

    “真正想要复兴那个时代的人…不是谢春儿,而是你。”江桦看着他的眼睛,“她的行事和计划都只是对你的模仿,包括对携带者极端力量的追求,也都是从你而来。”

    “哟,你这说的,可别把我跟那东西混为一谈。”梁秋说,“一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了解生物的全部,更不可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携带者的情况。她的研究只是命令和执念,但对我、对我们来说,那是改变人生的机会。不过她确实帮我解决了那些麻烦的基础理论,甚至于还培养出了夜莺那样超越的存在。这样想想莫比乌斯岛真是毁得可惜了,要是她有更好的材料,说不定真的能以纯粹携带者的力量对抗整个社会。”

    “那些所谓的材料一直都在你手下…”江桦低声说,只有用着这种音量他才能不暴露声音的异样,“在莫比乌斯岛毁灭之后,你包庇了∞计划的剩余…就是为了今天的局面么?”

    “可以这么说。”梁秋点了点头,“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认识到你们的价值并不是在那个岛覆灭之后,相反,在计划开始之前,我就对第二代…或者说是对精炼血统提高活性的技术有所觉察。但我不可能亲自上手做那些涉及人命的活计,否则被人抓住尾巴的话肯定跑不了。没想到最后谢春儿把那些东西都毁了,只留下这么几个…好在是留到了最后。”

    江桦抓着围栏的手收紧了。这些话中的每一句都足够刺耳,但梁秋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那么平淡,每说一个字都在和记忆中的旧人渐行渐远。

    “你就这么确定你能达到目的么?用这么久的时间、这么多人的性命当代价?”

    “不不,如果要以人命的数量来衡量代价大小的话,我这可谈不上有多大。”梁秋一摊手,“谢春儿搞了那么多年,死在她手里的普通人少说也有上千了吧,最后也只是做出了一个残次品的白虎。但以第二代的活性度,你们随便挑出一个,都能抵过成百上千的废物。”

    “不过事情出了一点偏差。以那几个小子的血统,做材料足够,充当核心就有点欠缺了。”他说到这,始终平静的脸突然微微翘起了嘴角,“要说起这件事,还得谢谢你给我行的方便呢…如果不是你在漆黑之日的那些出格行动,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地就搞到当前携带者最完美的样本。”

    江桦瞳仁猛缩:“你?!”

    “江一弦…是叫这个名字来着的吧?那真是个漂亮的娃娃,意志也足够顽强,难怪谢春儿会那么看重她。不过最让人羡慕的,果然还是她的血统啊。”他悠悠地抬起眼说道,“若不是实验需要她充当祭品,这样的血统我真是想要多延续几份。说起来,那正好还是个女孩,如果把她的身体用作播种的土地的话,那结果真是能让人好好期待一下…”

    他的脖子被猛地掐住,整个人被压到了身后的栏杆上。这地方距地有十数米高,他被摁得半身悬空,却没空去看一眼摇摇欲坠的背后,因为一支闪着寒光的利刃已经在同时被江桦抽出袖管抵到了他脖子上,刃尖抵着滑动的皮rou。

    “闭嘴。”江桦低声说着,眼里的血色若隐若现。

    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到刚才位置他还能让自己保持表面的正常,但现在最无法接受的凶手在最坏的境地下说出了他最听不得的话,这让所有克制全部在一瞬间被抛之脑后。

    早在总部中的那次摊牌时就都已经隐隐约约地有所察觉,所以他才会去亲自接手梁秋的权限,借此剥夺这个男人的爪牙,只为了防止自己的预感被应验。但事实容不得一点妥协,一时的仁慈最终加倍地报复了回来。他的力量压得梁秋无处翻身,但自己所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疲惫。

    “嚯,失控了啊…还真少见。”梁秋咳嗽了两声,脸上的微笑却依旧不变,“先别玩这手么。对你来说,这又不全是坏事。”

    江桦臂上加力,栏杆在他手下发出濒临断裂的吱吱声响。离踩空只差一步之遥的梁秋却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个事实一般,看着他依旧面色不改。

    “听说过断臂维纳斯么?那是古希腊遗留下来的雕塑,雕刻的是女神维纳斯,而原本有着手臂的地方却是缺失的。却正因为手臂的缺陷赋予她有别于其它俗物的神秘感,让它成为了最美的女神雕像。固然其它部分也是天作之物,但那缺陷才是真正画龙点睛的一笔…雕像如此,携带者的血统也如此。”

    他看着面前因为最后一句话骤然变色的脸,像是十分满意似地,悠悠然接上了后面的话。

    “∞计划也好、白狼也好、乃至现在我的行动也好,其他人都是只是陪衬,你才是那个真正的核心——有着细胞不敏感的先天缺陷,却依旧能达到极限活性,这可是比正常的所谓天才要稀有得多了。谢春儿千算万算,却完全没想到最珍贵的一个就这样落到了我手里。”

    “你…从那时候就已经…”

    “对,从来到这座城以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明白你是绝佳的人选。”梁秋说,“毕竟,那种向死而生的样子可不多见啊。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你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是出于本身的意愿,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只不过在回应着来自外界的希冀、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充当他们的救星,正因如此你的内在才一直都是空的,从来都没有过…所谓的‘自我’。”

    掐着他脖子的手僵在当场。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教你那些战法?为什么会让你去当白狼的队长?答案很简单,因为你最不会被人类的缺陷绊住脚。”梁秋眯起眼,“人类的本性是群居,但你却始终在拒绝着与别人的接触、回避与外界的交流,不会被任何外来因素所碍、更没有属于人类的偏见——这正是我、是帝国一直追求的对象。”

    江桦和他对视着,握刀的手指冰凉。对于来到这座城之后的时间他已经没有多少深刻的记忆了,能想的起来的只有日复一日的训练和实战,别人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趋向于仰望,但却没有丝毫的实感,仿佛自己和其他人是并行的两条轨道、即使近在咫尺却永远没有交集。

    他一遍遍地去涉险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什么热血,只不过其他人死去总会有人悲伤,而换了他世界就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一直都这么认为着,也因此对其余的所有事物以同样眼光视之,反正那都和自己无关。

    但现在他突然被提醒了,那样空无一物的自己,不就像是…

    “在此之前,你永远只会用最不带感情的方式去处理事情,没有什么所爱、也没有什么所恨,考虑问题的唯一基准就是环境所需…或许只有队里的事能获得稍微高一点的优先级吧。”梁秋拉住了刀柄的另一端,“但那没有什么,如果情况需要,相信那时候的你一样能把白狼带向灭亡。到那时候,你就能顺理成章地吞噬掉他们四个和其它的材料,从而作为核心到达真正的终极,那样的情景便是我的追求…本该是这样。”

    他说到这里,始终平静的眼里突然迸出一丝许久未见的厉色,毫无预兆地猛抬起手扯住江桦的衣领,似乎根本没考虑过脖子上架的刀刃。两人像是对峙的野狼那般僵持着,四点红芒针尖麦芒。

    “但我没想到,这样的你居然真的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和面前的眼睛对视着,像是遗憾,又像是恨铁不成钢,“早在一年前我就感觉到问题了,你居然会选择抛弃那么多,只为了带回那个小丫头。我只好让你带着她一起回来,这样才不至于让事情完全脱出掌握,但你在漆黑之日又抛弃立场去选择了夜莺…这根本就不该是从前的你该有的作为。”

    江桦和他面对着面,整个人都凝在了当场,却不是因为他所吐露的心境,而是因为…面前那双看惯了的眼里,正燃着火焰般跃动的红芒。

    “你的细胞早该在十几年前就无法使用了。”他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你是?!”

    “哟,被你察觉出来了啊。”双瞳血色的男人轻声笑了,同样的声音却让人完全辨认不出过去的模样,“对,这就是真正的白狼的视角和思想,也是我随着血统损坏所缺失的那部分人格。难道你们真觉得,战后我的样子就是我唯一的样子么?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在上战场的第一天就已经被人阴到死了。”

    江桦一时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就像夜莺与安年的关系一样,这个男人同样被分割为了两半:十几年来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吊儿郎当的梁秋主管,以及那个谁都未曾见过的、活跃在原兽战场上的最顶尖的精英——白狼。

    而现在那个沉睡了数十年的沙尘暴君随着细胞的恢复而苏醒了。谢春儿果真模仿了他的一切,大概在她眼里这就是最完美的人类,于是就连这一点都原封不动地学下来,加在了安年身上。

    “靠着谢春儿的福,这么多年来我靠着外面身份的掩饰,利用她的成果成功修复了自己的活性,自然也恢复了这一个我的存在。和那个幼稚的小丫头不一样,我可不会去傻到去对抗自己,相反,我统一了自己的两面,只不过因为隐藏细胞,顺便把这一面也隐藏起来罢了。”

    “很惊讶?但说起来,你们所做的不都是一样的事情么?藏起自己真实的一面,装作和正常人无异,维持着共同所在的社会不至于在原兽侵略下崩坏,但实际上却只是生活在分割开来的空间里,遵循着完全不同的生活规则,所谓的婚姻禁令也只不过是那样的规则的延伸…但你把他打破了。”

    他收紧了手,两人因此而几乎胸口相贴:“若仅仅是靠近了常人也就罢了。毕竟,虽然那些蠢货常常被感情绊住脚,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能产生最大的野心。如果真的有机会摆在面前,所有人都会去追求更高的权柄——之前谢春儿泄露原兽细胞的时候,有多少蠢货趋之若鹜,甘心做她的走狗、被她当做祭品?携带者努力分割开的世界,他们却在努力挤进这个根本一无所知的领域…这种胃口有时候连我都要叹为观止。”

    “正因如此,对你的变化我选择了静观事变。如果你能把这种人类本性的执念一起找回来,说不定能比那个空虚的你又更好的效果,但我又错了。这样的你仍然没有想过为此要去得到什么、要去征服什么,失去力量和得到力量的情况下,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同。说是为了身边的几个人而战,但若是如今的坏境不改变,携带者永远都只能活在角落内,他们自然也永远无法自由…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我知道!”他眼里的狠色突然更重一分,“这一点我太清楚了。为了所谓的种族在战场上搏命的时候、战后被驱逐的时候、甚至于一直以来看着你们的档案的时候,我都在反复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如果我们没有接受这种身份,许多事情和困难根本就不会无端而生。想要彻底改变着一切,唯有用足够抗衡‘大多数’的力量让所有人臣服,为此牺牲几个人、牺牲谁都是小事,但拥有最佳条件的你从来就没想过这些。”

    他说到这里出现了长久的停顿,面上的表情消去了阴狠,却多了一丝五味陈杂的无可奈何。但就是这样没有攻击性的表情,看在眼里却让人更加心惊。

    “作为携带者,你最先打破了禁忌回归了人类的模式;但继承了人类感情的弱点后,你又没有找回应有的欲望。到头来,只不过是被两种生存方式的弊端同时牵制,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血统…”他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江桦,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话的语调就和他平常所说的一样平淡,却像是闪电刺入耳中麻痹了全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经历过太多的否认、嘲讽乃至污蔑,对类似的评价早已不为所动,只有那么极少数的几颗石子能在心里掀起一点波澜,而眼前这个人或许是最大的那一块。哪怕明知道已经成了敌人、哪怕知道他的目的…也依旧无法改变。

    有那么几秒钟他没有想任何东西,如同灵魂出窍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梁秋后移身子轻松地挣出了束缚,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

    “不过我必须得承认,即使被种种因素所牵制,你的能力还是超乎寻常的。”像是意识到了他的状态,梁秋熄灭了瞳仁中的血色,说话也变回了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这么多年来,你确实帮了我很多忙,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拿到今天的位置。”梁秋靠在栏杆上,“就当做补偿吧。在最后,你还剩一个机会来选择。”

    “选择?”

    “反正你我已经说了这么多,再多一点也无妨。”梁秋耸耸肩,“虽然缺少了你,但我现在已经有了绝佳的替代物,其余的一切都能正常运转。天行和小明已经算是准备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另外两个人也差不多了吧。”

    江桦浑身一冷。听了这么多血淋淋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这句话仍让他心下战栗起来。

    太大意了,这个人潜伏了十数年之久,怎么可能会在最后的关头白白放走机会。就在二人谈话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行动还在继续。如果换了别人他不觉有谁能自信拿下那两名队友,但梁秋是唯一的例外。

    他太了解他们了。白狼对他而言就像自己的五指,他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弱点。

    “先别急着动手。刚才不是说了么,你还剩一个选择。”梁秋笑笑,“确实携带者已经基本断了传承,他们四个按理说是绝无仅有的样本。但现在看来,托你的福,达成目的又多了一条道。”

    江桦动作一滞。

    “那帮人实在是靠不住,对付两个小孩子,都能失手一个。”他状似遗憾地叹了一声,“虽然是个缺陷基因呈显性的残次品,好歹也是个第三代,单轮活性还是说得过去的。再加上她的亲妈、那个容纳了朱雀血的丫头,在血脉连结下应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如果能得到她们的话,修改计划也并无大碍。”

    梁秋说到这重又摸出了烟盒,旁若无人地抽出里面最后的一支烟点上,灰色的雾气徐徐升上天空。

    “就是这样,选择吧。”他看着江桦的眼睛,“是看着那四个人消亡,还是把你手下剩下的那两个人交出来——对你来说,这应该是很公平的交易了吧。”

    江桦全身剧震,握着刀刃的手几乎捏碎刀柄。没错,的确是公平,公平到无论选哪一边...都是迈向深渊地狱。

    “当然,对我下手也是一个隐含的选项,这样说不定真的能同时保下两边。”他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接着道,“不过我手下的小狗们知道我毙命的消息后,应该就会毫无顾忌地让携带者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了吧。光是之前谢春儿暴露的那冰山一角,就已经能引起这么大的动荡,如果我手头的情报放出…想想那时候你们会怎么样?”

    他像是有意不去看江桦脸色似的别开了眼光,把烟放在嘴上,缓缓地吸了一口:“距离计划实施还差一段时间,你大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这是只有一次的机会,在这之后携带者…不,整个世界都会来一次彻底的洗牌。到那时候,你也必须去寻找自己新的位置了。提前祝你好运。”

    他说完便转过头去,不消一点停留,背影消失在房间之后。带着水汽的风从背后冷冷地吹来,仿佛卷走了一切发生在这里的风起云涌。狭小的露台上重又回归了平静,独身一人的身影无言地凝固在栏杆边目送他远去,像是一尊腐朽千年的古老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