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阴寒的声音让人心肝发颤,宦官低声问道:“杖责……多少?” “她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什么时候再停。” 宦官暗自叫苦,却不敢违逆盛怒的太后,“臣遵旨。” 眼看叶薇被两个小黄门钳住了手臂,悯枝不顾自己还在流血,哭泣着哀求,“太后娘娘,娘娘开恩啊!我家小姐去年才受了杖责,现在再打……她肯定受不住的啊!娘娘!奴婢给您磕头了!您开恩啊!” “把这个贱婢拖下去一起打。”赵太后厌恶道,“堵上她的嘴,给哀家狠狠地打!” 白绢塞入口中,悯枝还在不停挣扎,反倒是叶薇镇定道:“娘娘,此等大事,您真的不能等回禀了陛下再动刑吗?” “你别拿陛下压我。哀家是陛下的母亲,就算打死了你又能怎样?”赵太后冷笑,“况且哀家也是为了陛下好,留你这等包藏祸心的人在他身边,哀家简直是寝食难安!” 宣和夫人笑道:“叶承徽这是在等陛下来救她呢?可陛下此刻在上朝,来不及了!” 不说这几日皇帝完全绝迹后宫,单今日早朝就有西北的臣子回京述职,要详细禀奏月前冰灾的抢救事宜,目测午膳时分前皇帝都不可能抽出空来。 现在?他恐怕连信儿都没得到呢! 她越想越得意,觉得自己这阵子积攒的怒火都有了宣泄的出口,言语便有些控制不住,“叶承徽大概还不知道,陛下今日特别忙,估计等他抽出空时,你已经老老实实招供了。” “是吗?原来夫人对朕的行程这般清楚。可是不巧得很,朕偏偏就抽出空来了。” 陡然响起的男子声音如平地一声雷,唬得众人愕然抬头。 敞开的殿门处,皇帝身上还穿戴着隆重的朝服,冠前十二旒垂下,而他眸如墨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满屋子心怀鬼胎的女人。 第44章 惊怒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殿内众人都愣了片刻,才慌慌忙忙地起身行礼。而皇帝看着跪成一片的宫嫔,慢条斯理道:“可。” “陛……陛下?”宣和夫人直起身子,勉强笑道,“您、您怎么来了?” 巨大的震惊之下,她话都说得结结巴巴,脸上的笑容更是如冻僵的面具,僵硬得可笑。 不是说皇帝今天忙于政事、定然抽不出空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那些废物,都是怎么打听的消息! “朕听说韵贵姬出了事,所以来看看。”皇帝缓步入内,“不过瞧刚才的情况,是准备做什么?要动手?” 叶薇忽然挣开宦官的桎梏,膝行而前,声音清晰而急切,“陛下!韵贵姬娘娘身中银环蛇毒,性命垂危。秦御医和李太医正在为她救治,您快派人去看着,臣妾担心……”停顿一瞬,“她若出了事,就当真是死无对证了。” 皇帝与她清亮的目光对上,立刻读懂了里面的含义。 看这架势,必然有人往她身上泼了脏水。若韵贵姬醒来,那些谎言便不攻自破,但她要是死了,就由得她们发挥。所以为了把她的罪名落实,那些人肯定不会让韵贵姬醒过来。 医师…… “高安世。”皇帝沉声道,“你带一个懂医术的宦官进去,好生看着。” 他没有说明白,但高安世打小服侍他,再机敏不过,“微臣明白,陛下放心。” 眼看高安世和另一名宦官疾步入了内殿,叶薇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后背冷汗涔涔,沾湿轻软的中衣,让她一阵苦笑。 原来她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原来她也害怕皇帝来得迟了,韵贵姬就…… 宣和夫人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薇。看这架势,她早就猜到她们没打算让韵贵姬有开口的机会,可她明明清楚她的盘算,却默不作声隐忍到现在,直到见着陛下才突然发作! 这个女人…… “皇帝这是何意?”赵太后蹙眉,“你派人进去看着,难不成……” “儿子没别的意思,只是万事稳妥为上。”皇帝道,“里面的事情交给御医,您先告知儿子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好?” 他走到赵太后身边,微微弯着腰,笑容温和而恭敬。宣和夫人此时已平复好情绪,声如黄莺啁啾,“陛下,您还是先坐下说话吧。不然太后娘娘仰着脖子看您,多累啊。”一壁说一壁抬手,示意皇帝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她如从前那般与他戏言,满心以为皇帝也会像以前那样笑着回她,再顺着她的心意坐下。 可是她失望了。 皇帝的视线还是落在太后身上,连余光都没有给她个。宫人拿出明黄软垫换下太后另一侧的垫子,而皇帝理了理袍摆,沉稳如山地跪坐下去。 宣和夫人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个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宫中规矩,君王落座的席位必须是不同的,内廷有专门的明黄软垫,皇帝驾幸时换上,不用时再交还。宣和夫人仗着受宠,向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如刚才那样拉着皇帝坐在她的位置,以前也做过几次。 若皇帝配合,这样的场景便清楚地告诉旁人,她有多么受宠,可如果他不配合,她就是犯上僭越、不知进退! 果然,襄愉夫人见着这一幕,客客气气地开口了,“姚meimei,按说你入宫也有几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有些规矩,无论到了什么位置,都得记牢靠才行。没的后来的meimei们见笑。” 见笑。她是说她惹人嘲笑了吗? 宣和夫人攥紧拳头,心头恨得厉害,面上却不敢再张狂,“秦jiejie教训得是,meimei知道了。” 襄愉夫人欣慰一笑,转向皇帝,“陛下,适才的事说来也简单。韵贵姬中毒之后,她身边的宫女指证叶承徽曾对她不敬,还说叶承徽大概有什么把柄在韵贵姬手上,所以杀人灭口。太后娘娘和姚meimei急于找到凶手,这才不得不对叶承徽动刑。” 她话里分寸把握得极好,没有流露出半分责怪太后的意思,却偏偏让让人生出无限联想。 皇帝抚了抚下巴,“哦?你们怀疑韵贵姬中毒是叶承徽害的?” “自然。”宣和夫人板着脸,“陛下明鉴,那有毒的汤羹是太后娘娘所赐、吴尚宫亲自送到韵贵姬手中,自然不会是这两个环节出了问题。当时静夜阁内只叶承徽和韵贵姬两人,如果不是韵贵姬自己想死,就只能是屋内的另一人动的手脚。” 皇帝嘴角勾起,神情变得有点诡异,“你的意思是,毒是当时屋内的另一个人下的?” 宣和夫人憋着口气,生硬道:“正是。” 皇帝扭头看向叶薇,四目相对,面色苍白的姑娘以极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