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他哈哈一笑,“那是你父兄不懂欣赏,阿薇你分明就是个端娴庄淑的大美人。”抵唇咳嗽几声,“罢了,既然做了笛子,不试下音怎么行?咱们合奏一曲吧。” “陛下想奏什么?” 皇帝沉吟片刻,“就吹《萧史弄玉》如何?” 所谓萧史弄玉,说的是春秋时一对夫妻。女子唤作弄玉,是秦穆公的爱女,喜好音律、尤擅吹箫。而她的丈夫萧史与她一样,二人时常在月下合奏,其声美妙无比。终于有一天,他们的箫声引来了紫凤和赤龙,要带他们上天。于是萧史乘龙、弄玉跨凤,双双腾空而去、飞升天界。 叶薇好心提醒,“陛下,这是箫曲。” “箫能吹,笛子便不能了么?”他笑,“世人羡慕萧史弄玉的传奇,作曲纪念他们。朕觉得,阿薇与我半分不输给他们,兴许哪一日咱们也能引来龙凤,上升天界。” 叶薇想了想,表达了否定意见,“这不可能,陛下您的笛子吹得太糟了。龙凤还没飞来,就得被您吓跑。” 她就这么一本正经地嘲笑他,倒把皇帝听得愣住,反应过来后没好气地戳戳她额头,“你还真敢讲。” 叶薇捂着被戳痛的地方,皱皱鼻子,“陛下,您这么恼羞成怒是不对的!” 第62章 真相 接下来的事情一如叶薇所料。 襄愉夫人秦以蘅打小便极得赵太后喜欢,不然当年也不会选中她当太子妃。后来被宋楚怡从中搅合,秦以蘅由妻变妾,赵太后一直心存愧疚。再加上秦氏深明大义,从没有因为此事表示过怨怼,赵太后便更加心疼她。 所以她的话在赵太后那里极有分量。 叶薇不知道襄愉夫人究竟和赵太后说了什么,但是从宫中肆虐的流言也能猜到大概。大家都说,皇后娘娘不愿代太后去三清殿祈福,那天晚上所谓的撞鬼,其实是她在对太后示威。 想那三清殿是什么地方?供奉三清祖师的圣殿、宫中灵气最足的宝地,她却偏偏在那里撞鬼了,这不是在说道君的圣光无用、太后的虔诚可笑么?! 简直是不给大家脸面! 叶薇觉得,如果这消息能传到太上皇耳朵里,就不枉费自己一番苦心了。上皇和太后都对她生了厌,皇帝又查出李代桃僵之事,那宋楚怡就算仗着左相的威势,在这宫里也度日艰难。 太上皇那边是什么情况暂时不清楚,然而太后的反应却一目了然。七月十五,又是她去三清殿跪拜祈福的日子,这次代替她去的人不是皇后,换成了襄愉夫人。 太后宣布此事的当天,昏定结束后,叶薇、董承徽伴着襄愉夫人一起从长秋宫出来,董承徽满脸的讥嘲和幸灾乐祸,“贵姬娘娘方才可瞧清楚了?皇后娘娘瞧见襄愉夫人的脸色可精彩得很呢!真真解气!她靠着阴谋诡计才夺了夫人的正室之位,嚣张这么多年也该在夫人这儿吃吃苦头了!” 她当然看清楚了。这是她费心筹谋的结果,宋楚怡的每一个表情都是她渴盼已久的,怎么能不看个尽心? 襄愉夫人还是那副高贵温和的模样,“比起这个,本宫更担心皇后娘娘的身体。她看着气色很不好,似乎真的病得很重。再这么下去,咱们估计得去病榻前侍疾了。” 叶薇回忆起宋楚怡苍白的面色以及发黑的眼圈,微微一笑。 她气色当然不会好。换做任何一个人,连续做了七八天的噩梦,脸色恐怕都会像鬼一样难看。 清梦引药效持久,而她那时候又没安好心,连续点了三根,可谓恨意深沉。宋楚怡这些日子应该夜夜都会看到她的冤魂来索命,也不知道自己在梦中对她做了些什么,能把她吓成这样。 好在意啊! . 这些传闻皇帝当然也听到了,某天驾幸披香殿时就和叶薇聊起了这个,询问她的看法。 “臣妾觉得,皇后娘娘不像那种糊涂人。”叶薇仰躺在他的怀中,把一瓣橘子喂到他嘴里,“太后娘娘让她代替自己祈福是器重她,虽然辛苦了一点,却是极大的荣耀。皇后娘娘肯定明白的。” “所以,你真的相信她撞鬼了?在道君座前?” “道君圣光照耀,三清殿自然不会有鬼。相比起来,臣妾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那便是皇后娘娘并非有意触怒太后,只是看花了眼……”叶薇做出个认真思索的模样,“她相信自己看到了鬼怪,所以才会吓成那样。” 她的想法也是皇帝的想法。 宋楚怡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这种明显会开罪母后的事情,她当时的惊恐皆是发自真心。再联系那天清晨她的梦话,他觉得自己似乎能猜出她在三清殿见到的人是谁了…… 心头又生出烦躁,他脸色不自觉阴沉下来。叶薇敏锐察觉,把原本要喂给他的橘子默默吃了。 “陛下最近有心事。”是用的肯定语气,“愿意和臣妾说说么?” 皇帝垂头看怀中的女人,她难得乖顺地躺在自己腿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兴许臣妾能帮到您呢!” 他勾了勾她下巴,“你帮不到朕。” 这次的事情,没有人能帮到他。 “陛下都不说,怎么知道臣妾帮不到您?”她坐起来,趴上他的肩膀,“臣妾猜测,让您苦恼的事情肯定不是和朝堂有关的,是私事,对不对?既然是私事,臣妾还是可以支点招的。不过如果您不方便告诉我,那便算了吧。” 那天发了通脾气后,她又恢复了通情达理、极懂分寸的模样,绝不让他为难。皇帝瞧着这张美丽的面庞,想起曾经那些熟悉感,终于慢慢道:“朕在等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 “一件困扰了我很多年的事情,关于它的答案。”他声音很轻,仿佛陷入了回忆,“我怀疑得太迟了。我早该发现有问题的。” 叶薇只作不懂,“那陛下心中,希望等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皇帝却没有回答。 视线落在虚空中某一点,他长久地沉默着,连时间都凝滞不动。 这些日子以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囚犯。被困在玄铁铸成的牢笼里,无力挣扎、无法逃脱。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等待贺期从江南回来,带给他最终的答案。 可是他到底希望他给他带回怎样的答案呢? 他不知道。 他甚至不敢仔细去想。有些念头太过惊心动魄,他光是往那边怀疑就用尽了全部勇气,再要剥皮拆骨地分析无异于凌迟。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