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别人听不出来,但花羡鱼和柳依依都知道,韩涵在讥讽柳依依剽窃他们大作之余,还威逼着韩涵认罪的丑事儿。 柳依依觉着她真是无辜,问韩芳道:“姑母给预备的嫁妆,你可是知道都有什么的?你若知道你说来听听,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韩芳一面佯装擦眼泪,一面道:“别的我是不知道,但当日母亲说麟角香珠是留给我们作嫁妆的。可到如今我连影儿都没见过,但却有人知道都在你那里了,你又怎么说?” 听到那个“有人知道”,柳依依转面朝坐窗边的花羡鱼看去,“所以我也想问羡meimei,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花羡鱼一手撑腮抬眼看柳依依,漠然道:“传言啊,就像别人传言我有压箱钱二十万两银子一样。” 柳依依和韩芳顿时都被花羡鱼这话,给赌得胸口生疼。 姑娘们见他们这几人水火不容的,越发屏气敛声了。 只韩涵大笑了起来。 花羡鱼也不愿再同她们虚与委蛇,告了扰便去了。 韩涵见了将手里的丝绦一丢,追了出去。 而别的姑娘们见这般形景,也都纷纷告辞。 满室的热闹非凡,一时就只剩下柳依依和韩芳。 韩芳心想着以柳夫人对柳依依的偏心,把麟角香珠都给柳依依也不是没有的,所以韩芳将来客都送走后,便往福康堂去找韩太夫人给她撑腰。 柳依依自然是去了柳夫人的上房。 柳夫人听柳依依将事情一说,就像有人割了她的rou一般。 这麟角香珠柳夫人还真是打算都给柳依依了,只要她不提韩芳一准想不起来的。 没想到今日却被花羡鱼给捅了出来,柳夫人真是恨得牙根直痒痒,“这花羡鱼真是狗拿耗子,东西既然给出来了,还能管人要给谁的。” 柳依依一听直扶额,“果然如此。”她真是水洗都不请了。 罢了,柳夫人又道:“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依依道:“她说是传言。” 柳夫人心上一紧,唯恐花家把嫁妆失窃之事儿也四处扬开了,那时候就算花家未言明是谁偷的,但东西却是在他们二房院里没的,他们家的嫌疑不会少,所以柳夫人忙问道:“都怎么传言的?” 柳依依无力道:“我也不知道,且只是花羡鱼的一面之词,如何信得。” 与此同时,撂了柳依依和韩芳脸的花羡鱼,烦躁依旧不减,一路上多少花草都遭了她的毒手。 就听有人唤:“羡meimei,羡meimei等等我。” 花羡鱼回头看,竟然是韩涵,脚下便急了几分。 韩涵到底是跑的,一会就赶上花羡鱼了,喘着气儿道:“羡meimei,我叫你,你怎么还走呢?” 花羡鱼真没心力去应酬谁了,便连敷衍都不敷衍了道:“没听见。” 韩涵反倒喜欢上花羡鱼这样的直性子了,总比面带忠厚,却内存狡诈的柳依依强多了。 “好meimei,我知道是我错了。我识人不清,忠jian不明,错把jian人当自己了。我活该得这些报应。只是无论如何我都给meimei赔不是了。”说着,韩涵不但花羡鱼蹲福,还要下跪的。 花羡鱼那里受得住她这样的赔礼,忙搀扶起韩涵道:“你这不是在赔礼,是在折我寿。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当日我们姊妹是早知道柳依依给你的半阙词是偷来的,却没告诉你。” 韩涵道:“也不瞒meimei说,就算当日你告诉了我,我也是不会信的。只因林jiejie走时,曾嘱咐我让我小心你们姊妹,只因她觉着你们都是藏jian的。到了如今我才明白‘道远知骥,世伪知贤’的道理。” “过去的事儿,也不提也罢。”花羡鱼真不想再说,只因又想起从今往后不能再相见的jiejie。 韩涵知道害花羡鱼想起jiejie了,“如今你我再没说得上体己话的姊妹了,你以后还会是我嫂子,不如以后我们俩人一处说话吧,可好?自从我被禁足了,你一回都没来瞧过我。”韩涵央求道。 ☆、第十四回花羡鱼韩束约法,韩芳婚配中山狼(十) 韩涵是谁?将军府的掌上明珠,秦夫人的心肝rou儿. 骄矜得意,刁蛮放纵,舍我其谁那才是韩涵的真性情。 如今韩涵却来讨好花羡鱼了。 俗话说的,“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花羡鱼怎敢不小心的。 就听花羡鱼冷笑道:“这我可不敢当。柳jiejie才是你正经的嫂子。” 韩涵立时就变了脸,很是替花羡鱼不平道:“也是哥哥糊涂了,看不明白柳依依那个表面贤良,内存狡诈的,这才把羡meimei给丢一边去。莫说那些年哥哥在你们家受的情意,就是论起恩情来,也是谁都越不过meimei家的。她柳依依说得好听是仕宦遗孤,可谁不知道她从此没父母教养的,规矩品行更是眼见的,不说你我这样的人家,就是小门小户人家都比不上了的。就一张皮脸还过得去,又会作样子,把多少人都骗过去了,以为她是好的,实则蛇蝎心肠也不为过。我真真为meimei不服。” 这话要挑三窝四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只是花羡鱼不明白,韩涵挑拨她和柳依依不和,同她有什么好处的? 难不成韩涵想要对付柳依依,又不想坏名声的,所以拿她花羡鱼当幌子,出了事儿一概推到她花羡鱼身上? 想罢,花羡鱼心内止不住地冷笑,心里直口不择言道:“果然是父女,都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都当人是傻子了不成。” 花羡鱼淡淡道:“不是我有心要偏袒谁,就事论事而言,我父亲能平安归来,多亏你们的鼎力相助。我们家是大感激你们家的,那里还会有半分不平。且这又如何怪罪得了束哥哥的,我是个什么出身,说起来无一处不是我们家高攀了束哥哥的。像林jiejie那样的才班配,所以束哥哥不愿意也在情理中了。” 韩涵一怔,叹了口气道:“也亏得你还记得林jiejie了。依我说,这世上除了她,谁都不配做我嫂子。” 才说完,韩涵方察觉不妥,“羡meimei你别多心,我……我不是在说你。”韩涵忙道,却越发欲盖弥彰了。 韩涵这话虽是无心个,却真是她心里话,前世韩涵正因此给了花羡鱼多少难堪的。 花羡鱼懒怠再和韩涵纠缠,直接蹲福告辞了,“父亲身子抱恙,不敢在外多做停留,还要回去侍疾。我就先走一步了。”说毕就走了。 韩涵想留,却又无可挽留,只得跺着脚暗道:“娘不是说,花家对此早存诸多不满,只要稍加挑拨定能使他们家对柳依依出手,以后柳依依若出什么意外,便一概都算在花家和花羡鱼的头上,和我们家不相干了。可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花羡鱼怎么还无动于衷的?” 韩涵回到初透阁没多久,秦夫人就来了问了。 “娘,依我看就算了,花羡鱼就是个扶不上墙的。我话都说到那份上了,羡meimei却还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想让她和柳依依作对上,怕是难了。”韩涵闷闷道。 秦夫人搂着女儿抚了抚,道:“你当谁都同你这样是急性子的,什么都立竿见影。只要你把话带到了,明白我们家是站他们那边的,让他们大胆施为就够了。你呀,就等着瞧吧。” 在拦风居,花羡鱼把刚才的事儿一气都告诉了康敏。 康敏听完,冷笑道:“先前我还有些怪罪束哥儿,如今看来这才是他的真心,不枉当初我们家疼顾他一场。也罢,从今儿起到六月二十九,你就不要再到前头去了,问起就说侍疾不得闲。” 就是康敏不说,花羡鱼也不打算再往前头凑了,省心。 且不说秦夫人和韩涵如何伸长了脖子等花家发难柳依依的,只说五月二十六,韩芳正式出阁那日。 柳夫人因终究没能昧下韩芳的那串麟角香珠,心里正不痛快,凭外头多少的热闹,柳夫人都冷着一张脸。 当刘家的迎亲仗义到了将军府门外,韩芳也打扮妥当,来和柳夫人拜别。 柳夫人从女子大节说到韩芳的嫁妆拢共花了她多少银子,韩芳长这么大又花了她多少银子的,让韩芳要记得知恩图报,以后每月要拿多少银子回来孝敬,等等,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说得韩芳是恨不得立时便离了家,再不回来的。 就在这时,韩太夫人命人送来二十抬嫁妆终于到了。 这四十多抬嫁妆,让刘家迎亲队伍从城中一过,多少人打听的,都说:“真不愧是将军府嫁女,看这些嫁妆,刘家这小儿子走运了。” 韩芳风光了,柳夫人就越发不痛快了。 在看到韩太夫人给的那二十台嫁妆时,柳夫人早一口气堵在喉咙眼上,老半天都在翻白眼,好不容易缓过来,韩芳已出门了。 想到这么些好东西都白填了韩芳那贱种,柳夫人想找韩太夫人说去又不敢,最后怄在心里,又病了一场。 再说韩芳。 韩芳一直只闻丈夫的姓名,不曾亲眼见过,今日秤杆缓缓挑起,韩芳不禁偷偷觑望。 只见刘平勋身材略瘦小,但俊眉修目,粉面朱唇,斯文有礼,另有一番风流的气度。 韩芳没有不喜欢的,羞红着脸面低下头来,再不敢抬起。 那一日刘家是如何大请宾客,韩芳和刘平勋是如何的洞房花烛,就不细说了。 单说韩芳那个卧病在床大半年的大伯子——刘平荣,都说得刘平勋和韩芳的喜事冲一冲,刘平荣病症似乎有些起色了。 刘夫人欣喜之余,在韩芳三日后回门归来,便大肆请来耆老长辈等,给刘平荣和刘平勋分家。 虽然族人和刘平勋小夫妻都有异议,但耐不住刘太夫人和刘夫人一意孤行。 所以在韩芳连刘家门口朝哪儿都没闹清楚,便要出去另立门户了。 刘家在外得个世宦之家的名声,可也只他们自己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宦囊羞涩的多,要不是祖上还留有一亩三分地,还有娶媳得的嫁妆,这家是可见的艰难。 也由此可见,将刘太夫人和刘夫人的嫁妆一除去,再留下祭祖用的祭田,刘家还能有多少家财可分。 就这么点东西,还要一分为三,刘平勋只得其中一份,剩下的刘平荣得一份,还有一份是刘太夫人和刘夫人暮年赡养用度的需费。 韩芳看着刘平勋分来的家财清单,上有:书卷名籍八十册;大椅、脚踏各八;梅花小几、矮足短榻各二;旧窑炉瓶和小茶杯…… 韩芳一目十行地往下看,最后才看到银子五十两。 “五十两?才得银子五十两?”韩芳诧愕道。这都够什么使的? “这还是老太太拿自己的体己贴的,不然还没那么多。”刘平勋郁郁道。 韩芳将分家契书看过再三,“怎么没有房舍?没有房舍,分出去后,我们住哪儿?” 刘平勋很是理所当然道:“你嫁妆里头不是有座宅院?就暂且先到那里住着,待日后我金榜题名就好了。” 韩芳道:“可那宅子在城外,多少年没住过人了,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的。” 刘平勋道:“那也总比露宿街头的强些。” 韩芳无法,只得打发她的陪房一家先去打扫翻修,又安慰刘平勋道:“夫君只管放心读书,应付来年的大比,旁的一概还有我呢。” 刘平勋想起韩芳原是将军府千金,如今嫁了他却要受这份苦,便有心一试,问道:“倘若我明年依旧不能会为进士,你又该如何?” 韩芳一怔,后又笑道:“那有什么,大不了给夫君捐个官,又费不了多少银子的。” 刘平勋见韩涵如此贤淑,心中大为喜欢,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明年我定不负贤妻重望。” 出城之际,刘平勋特来和恩师程辂拜别。 彼时,程辂正在分守道大人家做客,议坐馆之事,所以只有程姑娘一人在家。 听说刘平勋从此要出城去居住了,程姑娘心中多少不舍,也是趁程辂不在,偷偷出来和刘平勋相会,“你如今已娶妻成家,日后娇妻美眷,孙子满堂也是算是圆满了。可我又该如何?只叹当日月下盟约,你我原来不过是一时的甜言蜜语?” 回想和程姑娘的那些风流韵事,刘平勋回味之余顿生出多少欲要坐享齐人之福的念头来。 但刘平勋想起和韩芳不过新婚燕尔,韩芳又是那等的贤良淑德,温和体贴,无一处不好的。 再看程姑娘,不过是秀才之女,姿色才情略有几分,但门第出身却无论如何都比不过韩芳的。 最要紧的是,不论是现下还是今后,他刘平勋还要依仗将军府和韩芳的,为一个女子招惹韩芳不快,是非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