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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第五十九章

    痛。

    王氏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痛,下半身传来的那种酸痛令她忍不住尖叫出声。什么体面什么尊严这时候都顾不得了,相比于这种痛苦令她有一种南安王妃对她的禁锢都不算什么的感觉。

    “大娘子、大娘子……”恍恍惚惚她听到一个男声在她耳边叫着,她转过头,努力去看,一开始是什么都看不清的,慢慢的那人的五官就出来了。清瘦、斯文、俊美,呵,这是她的夫君啊!

    “大娘子,是我,是我啊。”

    “大、大公子……”她磕磕巴巴的叫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对,是我,大娘子。别怕,没事的。陈太医在,两个嬷嬷都在,没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朱纳抓着她的手,摸着她的脸不断的安抚,从王氏颤抖而又用力的手指中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从她无助的表情里他能看出她的害怕。这一切都令她既心疼又无措,只是下意识的做一些能安抚她的动作。但他这个样子却令两个嬷嬷施展不开了,她们求助的向南安王妃看去,后者皱了下眉,“纳儿,你先出去吧,女人生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可是……”

    “你这样,只是耽误事!”

    的确没有妇女生产男人在现场的先例,别说是他,就是太医也是要避开的。他犹豫了一下,就要离开,却被王氏紧紧拉住,他回过身:“大娘子,你不要怕。两位嬷嬷都是很有经验的,一定能帮你平安生下咱们的孩子。”

    王氏瞪着眼:“大公子,你、你不要走……”

    她颤抖的说着,她能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腿间流出,那种经验她并不陌生,可又有些不同。说不出来的痛苦,未知的恐慌,令她又说了一遍:“大公子,你不要走……”

    “大娘子,我站在这里,就耽误嬷嬷了,要不,我站在一旁?”

    他这边刚一说完,那边南安王妃就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女人生产,你站在这里算什么?就在这里耽误事,还不快快随我出去!大娘子,女人都是要过这一遭的,纳儿在不在都一样。何况从没有男人在产房的道理!”

    她不开口还好,王氏自醒来后就有些迷糊,找朱纳尖叫哀求不过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就算早先听到了南安王妃的话,也没有太在意——她疼的实在是太厉害了,有的话实在是听不进去。但南安王妃这后一句就是对她说的,语气中还带了几分严厉,立刻就令她反应了过来。这是南安王妃,是那个老巫婆!如果不是她,她怎么会过的这么惨?如果不是她,她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对了,还是她抓她的,是她把她拉倒的!她根本就不是要生了,是被这个老巫婆拉的动了胎气!

    想到这里,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正要开口,下体猛的一热,然后就听到一阵尖叫——好多血!

    血?她流血了?她迷迷糊糊的向两个嬷嬷看去,见她们脸上都带着一种惧意,顿时,她的心就颤了起来。她、她这不仅是动了胎气,而是要生了,要提前生产了!

    “王妃,公子,请你们立刻出去。”一位嬷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虽然这有些无礼,但再耽搁出事情,那她们才真是大事不好了!一听她这语气朱纳就知道事情不太好,只有松开王氏的手,“大娘子,我就在外面。你、你不要怕……”

    他说着,就随南安王妃向外走去。王氏看着他的背影,先是震愕,接着就是痛恨。她这么痛,这么难受,这么无助,这么祈求,他还是走了?还是跟着那个老巫婆走了!

    要是早先的王氏是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这几年她产生了很多她过去绝对不会产生的思想,比如她会妒忌一个衣食不保却顺利生下三个儿子的普通妇人,也会自忖若不是生在北定王家说不定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事,还想过若她的婆婆不是南安王妃而是别人,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朱纳如何。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叫朱纳的相公,他学识渊博性情温和彬彬有礼出身高贵,唯有一点,就是身体不太好,常年都是要吃补药的。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身体不好意味着什么,就免不了把一些话本、戏剧里的看到的景象套用到这个未来相公的身上。她想他一定是非常俊美的;她想他一定是才华出众的;她想他一定是情深意重的。他虽然身体不好,但一定会对自己的妻子非常好。

    这些东西一遍遍的想,免不了就当成真的了,而当她真的见到了朱纳,立刻就把他和自己心中的那个景象重合到了一起,不,不仅是重合,还是压盖。朱纳比她想的更好,更完美。他带着一点点病容,却俊美异常;他身形单薄,却气质出众;那不单单是华贵,更有一种掩饰不了的文气,立刻的,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了起来。

    那是她的夫君啊,那是她未来的夫君呵……

    那时候她对这门亲事真是满意极了,虽然后面有姐妹捻酸说各种话,她却只是笑笑。身体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体恤他照顾他,自会有他们的乐趣,就算不能骑马射箭郊游玩乐,可夫妻之间也不是一定要这些。他们可以一起下棋,一起读书,一起练字……想到这里她还免不了想到红袖添香之类的字眼,然后又会暗自唾弃一番,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怎么能这么想呢?她是什么样的身份,这红袖添香一般又是什么人?

    不过虽然觉得不妥当,可想到那个场景,还是会有畅想的。

    然后,她就真嫁了,真和朱纳过起了她向往中的生活。他们一起读书、练字、下棋。婆婆和善公道,公公威严正义,夫君温和深情。人生真是再没有任何缺陷。

    可之后呢?之后就是噩梦,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那时候她才知道身体不好不仅意味着他们会缺少很多玩乐,还会令他们的人生有重大缺憾。

    她知道,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当一个个小妾通房都不能怀孕的时候也明白了,他们没有孩子是朱纳的问题,但她不说,不仅不说,甚至没有丝毫表露,只是暗自努力着,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忍受了那么痛苦,结果却是什么?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仿佛一直都是这样的。过去他是温和体恤的现在还是温和体恤的,他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可为何过去看了就是各种喜欢,现在看了就是各种厌恶。

    身下又是一震剧痛,她忍不住的再次尖叫出声,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再次叫起了朱纳:“大公子——大公子——”

    一声声,带着痛苦,带着祈求,外面的朱纳坐不住了,几次想要进来,却都被南安王妃拦住了。

    “母妃,好像大娘子真的很痛苦。”朱纳不住的往里面张望,他觉得自己应该进去,大娘子的声音令他有一种莫名的惧意,就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母妃!”

    南安王妃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王氏现在的状况真令她心中没底,而且这还是她造成的。说不后悔是假的,当然不是后悔让朱纳离开了,这一点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朱纳就算离开了又如何?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王氏为此同她大吵大叫,真是最基本的人伦都没有。不过不管王氏如何,她都不该拉她。那一下、那一下真是……

    “母妃我还是进去吧。”当王氏的又一声尖叫传出后,朱纳再也忍不住了,南安王妃回过神,“纳儿!”

    “母妃!”

    “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没有一个不叫的,如果都像你这样。那、那还不乱了套?大娘子也真是的,叫都叫了,这时候叫你干什么?把力气都用到生孩子上才是正经的。你要真进去了,只是妨碍她!”

    朱纳一阵犹疑,旁边的一个妈子笑道:“大公子,王妃说的是。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都要叫,可不管叫成什么样,也没有大老爷们进去的理,这还是最开始呢。我早先生我们家老大的时候可是疼足了一天,叫我说,大少夫人也真不该现在就开始叫。”

    这妈子在府里是有些体面的,而且生育了六个孩子,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跟在南安王妃的原因——自王氏这次有孕后,南安王妃就尽量找一些多子多孙的妈子,要在过去,这些人是一定凑不到跟前的。这妈子也知道这点,所以说话间总是免不了摆一下自己的资格。

    朱纳犹豫了起来,他也知道这个妈子的资历,虽然平时这样的妈子他就算表面再恭敬,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此时却不由得要多听上两句。

    南安王妃道:“纳儿,你进去真没什么用处,还是安心坐下来静候吧。”

    朱纳只有坐立不安的坐了下来,目光却紧紧的盯着门帘。而里面两位嬷嬷已是一头汗,王氏流下的胎水和各种迹象都表明她是要生了,可宫口却开的不足,偏偏王氏还这么声嘶竭力的叫。一个嬷嬷道:“少奶奶,您留些力气,留些力气好生孩子啊!”

    这个话提醒了王氏。对了,她还有孩子!不管她心中多么痛恨,多么恼怒,她还有孩子!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好好的生下来!

    她咬着牙,开始控制自己。虽然痛楚一波比一波剧烈,她也尽量的不让自己再叫,她要留着力气生孩子!两个嬷嬷松了口气,加紧手上的动作。消息传出来,也令外面的朱纳母子松了口气。这个孩子,应该能平安生下来吧……

    而此时,在安姐的院子里也正在发生一场争执。

    取得了南安王妃的同意后,安姐回去后没怎么停留,收拾些东西就出了门。这一是她也想去外面吃点东西,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真心不想在这个府里多呆一刻,因此虽然段mama已经做好了早饭,她也没有吃。一般她要出门就会把冰琴思烟都带上,一是习惯了,二来也是避免意外。谁都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她身边最得用的,说不准就有可能从她们身上着手。这次也一样,至于南安王府若有什么意外……

    说句不好听的,那同她又有什么关系?朱抵不在,整个王府同她有些交情的也只有王氏,可王氏的事她如果敢伸一根手指头,南安王妃就能咬死她。说老实话她不是不同情王氏,相处这段日子来,她知道这是一个温和有礼,也许有些高傲却绝对对别人没有坏心的女子。若是换一个地方她一定愿意和这样的女子成为朋友。可现在,在目前这个阶段,她们互相敬而远之才是上策。

    南安王妃是不说了,南安王,这名义上是她的公公,但她看不起他。是的,极度的鄙视。南安王看起来也是仪表堂堂,一脸正气威严,怎么看都没有弱智的征兆,但做的事却不是一般的弱智。这府里的具体情况,他难道真不知道吗?这府里变化,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是王爷,是这个府里最尊贵最有权势的,是唯一可以遏制南安王妃而又不会有任何后患的人。

    可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