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焦灼
秦蓁好笑的看着那只收回去的手,“既然还早,你为何会在我营帐外?” 门口的人身形踌躇,慢慢吞吞道,“那汪钎焊是个记仇的人,亘禾大人昨个儿白天的时候伤了他的腿,亘禾大人如今手又受伤了,文珏怕他半夜前来报复。” 秦蓁心下一动,秦湘被她安排在别的营帐,虽说她这里只有她一人,可二十个秦家军就在她的周围,她定是可以安心入睡。 门口的那孩子不知秦家军是怎么样的存在,却是担心她的安危。 “你进来吧。” 文珏等到允许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亘禾大人。” 为了避免人发现,就连晚上秦蓁也没卸了脸上的伤疤,可许是她刚睡醒,往日里冷静自持的目光带了些许茫然,在旁人看来竟是觉得平添了几分可爱。 文珏微红了脸,扭捏着身子站在原地不动。 初冬的天,虽说还没有霜雪,可在夜里到底也是冷的,可那人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进来时还带着些许寒气。 秦蓁叹了口气,她就不信徐后没有给他衣服穿,“过来。” 文珏犹豫了两分,亘禾大人叫他,他是一定得过去的,“亘禾大人,我靠近你的话你会冷。” “知道我会冷,为何你自己不多穿一些?”随手挑起一边的衣服,朝那人扔了过去,“穿上。” 文珏条件反射用手去接,入手的是软和带着对方温度的触感,手犹如针扎般想收回去,却又想到不能让衣服落在地上,只好生生接住了,“亘禾大人……” 秦蓁一个不注意,那小哭包又是啪嗒啪嗒开始掉起了眼泪。 “亘禾大人,虽然我跟随您还未多久,可您真的是对我最好的人。” 秦蓁太阳xue微突,叹了口气道,“文珏,”她抬头看着他,“在你的眼里,我是何人?” 文珏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没有理解秦蓁这话的意思,“是亘禾大人,是救文珏于水深火热之人。” 秦蓁摇头,“你说错了。” “若不是你想救你自己,你根本就不会有出现在我面前的机会。” “文珏,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那是你的自我救赎,而我既然带了你到身边,定然会护着你,毕竟,你是将命交到了我手上,所以你务须对我如此恭敬,我们都是平等的,你可明白?” 文珏不明白。 “可是亘禾大人,您是大人,文珏不过就是个小兵,你我如何能够平等呢?” 秦蓁没好气的叹气,继续游说:“那你倒是说说,我作为一个大人,有几条命?” 文珏:“……一条命。” “你我都只有一条命,上天对我们是公平的,许是我这辈子运气好,投胎到了一个好人家,可那不代表你就得替我做些什么,你可明白?” 文珏似懂非懂,却是知道了为何亘禾大人要和自己说这个,“大人是担心文珏在外守着不安全吗?” 秦蓁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这的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不需要别人替她卖命,他们自己的性命,定然是交给自己来保管的。 不过可惜,眼前这个少年如今还不能够明白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还早,那你回去休息吧。” 一听这逐客令,文珏又忍不住了,“亘禾大人,就让文珏守在门口吧,这样文珏才能安心。” 知道他不肯轻易离开,秦蓁只好道,“外面冷,你就在里屋吧。” 文珏喜上眉梢,只要亘禾大人能够让他守在身边,无论他在哪里都好。 他随意找了个处地方,冲着秦蓁笑了笑,“亘禾大人休息吧,等明早儿起来还要去训练场呢。” 秦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到底还是阖眼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湘就急匆匆的进了营帐,看到一旁在桌子上趴着的文珏倒是吓了激灵,“主子,主子!快醒醒!” 秦蓁半睡半醒,见是秦湘才翻身又阖了眼,“时辰还未到,你叫我做什么?” 秦湘急得不行,却碍于又外人在不好高声,只好动手推了推,“主子,您快醒醒,看谁来了。” 秦蓁一个梦做到一半,本不想理会,可一听秦湘这话,脑中的弦不知为何突然崩了,身子骨僵硬的转了过来。 能让秦湘这么着急的,无非那人…… 容成祉一袭暗紫色长袍,外面套了件黑色披风,墨发高束,双手赋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么一闹,文珏早就醒了过来,见有人前来,匆匆挡在了秦蓁前面,“你是谁!来找亘禾大人做什么!” 虽然眼前这人看起来极其貌美,可文珏不知为何,不过一眼,竟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敌意,如此,他就绝对不会让人靠近亘禾大人的! 秦湘气得差点打他的脑袋,连忙将人拉到一边,“殿下,这人是主子在军营里新收的小兵,名叫文珏,文珏,这是太子殿下,还不快给殿下行礼!” 文珏不过听到这几个字便瞪大了眼睛,急忙行礼,“文珏唐突,还请殿下恕罪!” 好好的太子殿下为何会来亘禾大人的营帐?难道是因为亘禾大人还没收服那些人,所以太子殿下前来兴师问罪的吗? 无数疑问闪过文珏的脑海,可等他反应过来时,竟是已经被秦湘拉出了营帐外,“秦湘jiejie你别拉我!大人有危险!” 文珏说着又要回去,被秦湘一把拉住,“我说小哭包,你可别添乱了!” 文珏不肯受制于她,攥紧了营帐的帘子,扯开了一个小角,“秦湘jiejie,我要回去保护亘禾大——” 他的话被自己堵在喉咙口,他以为会有危险的亘禾大人,正抬头看着那极其貌美的太子殿下。 而后者,伸手挑着亘禾大人的下巴,眼神之中却是无尽的温柔。 和他刚才看到的目光毫无任何相似之处。 文珏匆匆放下帘子,一脸不可置信。 太子的眼神举动,着实不像是对下属的。 传闻太子殿下如今身边只有一个太子妃和周国公主,美貌却是远远比不上殿下自己。 文珏咽了咽口水,很是艰难的开口:“秦湘jiejie,殿下和亘禾大人……” 秦湘翻了个白眼,她死活都拉不住的人,眼下受到这样的冲击只能说他活该,只不过该提点的还是得提点,“殿下是秘密前来,你可别说漏嘴了。” 文珏呆滞的点了点头,却还是恍恍惚惚,殿下?和亘禾大人? 秦湘叮嘱完了就要往前走,回头却见那人还待在营帐口,没好气的攥着他的衣袖往外拖,“还傻愣着做什么呢?” “秦湘jiejie……虽然我很是佩服亘禾大人,也觉得亘禾大人配得上很好的人,可是……太子殿下如此貌美,亘禾大人他……” 秦湘皱着眉耐心的听他说完了全部,忽而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主子长得配不上殿下?” 虽说文珏没胆子这么说,可他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在心中和亘禾大人道歉,若他先前未曾见过太子殿下也不会有此感慨,可即便只是刚刚匆匆一瞥,他便久久不能忘记那张脸。 这样的人,会对亘禾大人好吗? 大人会吃亏的! 不行,绝对不行! 秦湘见他仿佛脑中正经历着一场大战,等到回过神来竟是还要兴冲冲的冲进营帐里,吓得她急忙花了吃奶的力气将人拉走了。 “秦湘jiejie你别拉我,我不能让大人更加沉沦下去了,殿下不适合他,他会受伤的!” 秦湘内心问候了对方不下数百遍,可到底也知道这小哭包不过就是担心她家小姐罢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道,“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屁孩就不要管了!” 秦湘忙着拉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前面居然站了个人,冷不丁便撞了上去。 “汪钎焊!” 文珏急忙将秦湘拉到了自己身后,瘦弱的身子将人挡的严严实实,“你在这里在干什么!” 汪钎焊不过是在张望着太子殿下带来的人的情况,谁成想竟能够撞到一个女人,他的手在自己的下巴摩挲两分,丝毫不曾把文珏放在眼里。 就算在那个什么亘禾手下学了几招又如何,那亘禾敢动他,可汪钎焊却知道,文珏不敢动他。 毕竟,他可是老大手底下的人。 “文珏,你最好识相点让开,不然,我就让你有命冲我吼,没命离开!” 少年的目光死死的将对方钉在正前方,“你就不怕我和亘禾大人告状么!” 汪钎焊皱了皱眉,那亘禾的确护短,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对他们动手…… “呵,文珏,老大和那亘禾大人可都是得讲证据的人,我现在可什么都还没干呢,你要告我什么状?” 文珏护着秦湘的动作不曾变,“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他匆忙拉着秦湘就要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汪钎焊冷不丁便勾住了秦湘的腰一把将人带了过去,“若我告诉老大军营里竟是有女人偷偷混了进来,你说,你该受多少军棍?” “jiejie!” 文珏情急之下却记得不能暴露秦湘是秦蓁的人,开口就将名字给隐了,“汪钎焊,你放开她!” 秦湘被控制住,身后那人还恶心的将鼻子往她发根凑,若不是怕引来他人给自家小姐带来麻烦,她早就一脚将人给踢开了。 汪钎焊心满意足的闻着那发丝传来的香味,呵呵笑了两声,“放开?我既然发现了,当然要将人带到老大面前。” 不过在带过去之前,他可得先尝尝这女人的味道。 秦湘手中的药粉还未撒到对方身上,那人却是闷声吃痛倒地了。 “徐大哥?” 徐后往日带人亲和,文珏还未曾看到过他如此狠戾的目光。 他一脚踩在汪钎焊的脸上,神色冷然,“你想要对她做什么?” 汪钎焊认识这人,心下了然,这女人,必定是那亘禾带进来的,朝地上淬了两口口水,“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不然,你们就给我等着瞧!” 秦湘看到徐后眼中的杀意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徐大哥,我没事,你先放开他。” 听出秦湘话中的顾忌,汪钎焊更加肆无忌惮,“还以为亘禾有多遵守军规么,却不想女人都带到军营里来了,也不知道就一个够不够你们用的。” 秦湘刷的冷了脸,蹲下身子将手中的药粉塞进了对方的嘴里,又极其嫌弃的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你嘴这么脏,看来这舌头是没什么用了。” 汪钎焊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嘴,舌头的su麻却是让他皱紧了眉,不过短短时间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秦湘拍了拍手,冷哼道,“我们才不会杀了你,杀你,只会脏了我们的手,徐大哥,文珏,我们走!” 知道太子殿下来了后她就匆匆前来告诉自家小姐,自然没先前谨慎,她可没想到能碰到汪钎焊,早知道会遇到他,她就索性带毒药了。 文珏走在最后,确认汪钎焊没起来,还说不了话才跟了上去。 营帐之内气氛旖旎,根本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几日未见,可容成祉眼中的思念却是想要溢出来似的,逼的秦蓁别过了脸,“你怎么来了?” 容成祉欺身而上,按住她的手往自己肩上带,“本宫不能来么?夫人可是在这军营乐不思蜀了?夫人忘了,夫人可是本宫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他不止一次拿这身份威胁她,可从未有这一次如此认真过,秦蓁微红了脸,却是干咳两声,“殿下既然知道这里是军营,就该收敛一些。” “本宫的军营,本宫的人,本宫为何要收敛?嗯?”他的尾音往上,却是平添了几分tiao戏却不显轻浮,他一手揽着对方的腰让她凑近自己,一手轻扣住她的手腕往上,在看到那伤口时眼眸变了颜色。 “哪个不长眼的,伤了本宫的人?” 秦蓁自他的眼中看到认真,却是笑着用伤手抚上了他的脸,“小伤而已。” 对她而言是小伤,可对他来说,伤在她身上的任何伤口,都会百倍的伤在他的心里。 “阿蓁,本宫只不过是想要你来看着他们,并不需要你亲自上场。”容成祉后悔了,早知她会如此上心,他就不该答应她孤身前来。 如今只能靠着几只破信鸽才能知道她的消息,她可知道他有多难熬? 秦蓁缓缓用手描绘着他的眉眼,眼中多了些她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柔和,“殿下情况如何了?” 自从她知晓这人一直在于止珠做抗争后,她便告诉过自己一定要替他做出解药来。 她来军营来的仓促,却也没忘记给他留药,却不知他可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容成祉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浮动,语气倒是带了几分撒娇,“夫人不在,本宫不知道要如何用药。” 和她相处的久,不过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秦蓁才将将把眉皱起,容成祉却是上前轻轻印了一个吻在她的眉心,“阿蓁,不要皱眉。” “若是不想让我担心,殿下应该知道要怎么做的,”秦蓁抬眼看着他,“殿下冒险前来,若是容权知道了你的踪迹,你以为他不会怀疑?” 他最近的动作不小,容权放在他身边的人都隐约有感觉到,景战秘密处理了不少人,容权也不敢轻易再将人放过来,一旦被他发现他和白旗有所联系,容权定不会就此放任他。 可再危险,也不及他在听到她受伤时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