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将人像和背景画完后，他并没有立即提醒温暖暖，而是低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在画的角落上写了一首词。

    将词写完，他检查了一遍，才搁下笔道：“二小姐，我画完了。”

    保持一个姿态身子快要僵掉的温暖暖闻声，慢慢站起身来，款款走到他的身边看画。

    只见纸上画着一位少女侧转大半个身子遥望远方，只能从衣裳和头饰上判断是她，少女的旁边点缀了水亭和莲湖，在很不显眼的地方，还隐隐约约画了一个在柳树下弹琴的男子，不知道这个男子算不算是他本人。

    而这幅画的右上角还用粗豪题着一首词，相较于笨拙的画技，诗词优美婉转，文字圆润有力。

    长相思，长相思，此曲相思未有期，孤灯愁欲时。长相思，长相思，瑟瑟琴音说与谁，断肠人不知。（基友白湘子友谊提供原创词）

    温暖暖心中念着，突然对身边这个男子充满愧疚。他对她情根深种，而她还只把他当作一个可以提供自己安乐生活的夫君人选。

    “二小姐，画得不好，见笑了。”看她不说话，上官千玺抓起刚完成的画作和新词，便要撕掉。

    “不要！”温暖暖连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

    “二小姐。”上官千玺的目光立刻落在她的手上，沉稳的脸上忍不住流露激动之色。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少女愿意主动触碰一个无血缘年轻男子的手，这其中大有意思。

    温暖暖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居然抓住他的手，马上像触了电似地收回手，讪讪道：“我觉得你画得还好，画上的字词尤其不错。”

    她顿了顿，低下头问道：“上官公子可愿把这幅画送与我？”她如果不要过来，就是辜负了这个男子的情意。

    上官千玺闻言心中喜悦，点着头道：“二小姐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吧。”他已经完全确定，他家要是上门求亲，温府和她都不会婉言谢绝了。

    画上墨迹未干，他们就站在一旁聊着天。

    温暖暖询问道：“还有三日我祖母的寿辰就到了，大公子有没有收到我家的帖子？”这种事情一向是前院父兄们办的。

    “二小姐的四哥亲自送请帖来了，到时候我阖家定会去给郡主娘娘贺寿。”上官千玺道。外人称呼温老夫人的时候，很喜欢称呼她郡主娘娘，因为这样能显出她的尊贵，而获得她邀请的人也会立刻显得高贵起来。

    温暖暖微微颔首，“祖母生辰那天我家府门前估计要车水马龙了，希望芙瑶能早些过来，免得拥挤，难进后院。”

    男人们的宴席摆在前院，女眷的宴席则摆在后院，温老夫人会在吉时到前院正厅上接受众人的贺寿，然后再带着一众女眷返回后院开席。

    “那天我定会早些过去的。”上官千玺心领神会道。那一天温府的老爷少爷们会一个不差地都在，他们一定会多留意他的。

    温暖暖微微一笑，低下头。

    上官千玺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有些心猿意马，但水亭外站着小厮和温暖暖的两个丫鬟，便只好忍住，发乎情止乎礼。

    “大公子，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温暖暖被他看得很是局促，便如此道。

    “好，我送你回府。”上官千玺颔首，吩咐小厮先去备轿。

    虽然和佳人相会的时间很短暂，但他只能送她回府。她屡次接受上官芙瑶邀请来上官府做客，是温府默许他和她私下多接触，但如果她回去太晚，温府长辈一定会对他有微词。为了能和她长相厮守，他只能等待，等待正式迎娶她过门。

    关注他们的上官芙瑶马上从莲湖另一边的水榭中走出来迎向他们。

    “暖暖，你要回去了？”她笑吟吟道，“明天再来玩怎么样？”

    “芙瑶，最近雪蝶不开心。”温暖暖语气委婉地说道。

    温府挑选女婿的传言早就在宁阳城传开了，她最近经常往上官府跑，即使每次都假借上官芙瑶的名义，也还是引起别人的非议了。南宫雪蝶因为这事情和上官芙瑶最近很不对劲，连带着对她也不满起来，认定她只给上官芙瑶的兄长机会，不给自己的三哥展示优点的机会。

    上官千玺明白她的处境，就道：“芙瑶，二小姐家忙着给郡主娘娘筹办七十大寿，二小姐一定有事要忙，你别总拉着她玩了。”

    上官芙瑶负着手摇头晃脑道：“大哥，你是新人入洞房媒人扔一边呀。”她不断邀请暖暖还不是为了他么？以前她们几个手帕交和会穿男装经常出门的暖暖关系一般般，绝对没有这么频繁走动过。

    温暖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芙瑶。还有三天我的祖母就做七十大寿了，那一天你早点来。”

    “好。”上官芙瑶点头道，“我送你出去。大哥，你还是回书房看你的账册吧。”

    上官府大公子送温府二小姐回府这种事情只能一次，次数多了会引起别人侧目。毕竟他和温二小姐关系还没确定下来，她带着丫鬟婆子将温暖暖送出上官府门，别人才不会乱传那些流言蜚语。

    赞许地望望妹子，上官千玺道，“芙瑶，我听知智兄弟说温家布行最近新进了一批料子，你有时间就去挑，多挑些做夏装。”妹子很懂事，在他的婚事上出了大力气，他要奖赏她。

    “富源金银首饰铺我很久没有去了。”上官芙瑶笑眯眯道，趁机敲竹杠。

    “好，记在我账上。”上官千玺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妹子正当年轻，应该多置备一些新鲜式样的首饰了。

    看着上官兄妹正大光明地利用自己做交易，温暖暖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一点也没有被出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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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相思，长相思，此曲相思未有期，孤灯愁欲时。

    长相思，长相思，瑟瑟琴音说与谁，断肠人不知。

    明亮的烛光下，披散长发穿着寝衣的温暖暖坐在房中，望着桌子上摊开的字画，白嫩的手指抚摸着他述说深情的新词。

    “绿萝，你觉得上官大公子怎么样？他会不会是更看中我家嫁妆？他真的会对我忠诚一辈子吗？”

    她询问正在给自己铺床的贴身丫鬟。上官千玺毕竟是生意场上的人，老谋深算，万一他将来厌倦了她开始纳新人，年老色衰的她肯定没有能力阻止他。

    绿萝停下手，走到温暖暖身边安慰道：“二小姐，上官大公子的人品老爷夫人老夫人都查过了，没有问题。小姐有七位宠爱小姐的兄长，他要是敢欺负你，小姐的兄长们定是不会放过他的。上官家的马车行虽然在宁阳一带很大，但如果老爷少爷们决意介入，必然能挤垮上官家的生意，所以，上官大公子即使喜欢小姐的嫁妆胜过小姐本人，他娶了小姐之后就别想纳妾！”

    娘家势力的强弱决定了女子在夫家的地位！

    温暖暖微微闭上眼，她决定就是上官千玺了。她会努力爱上他，努力经营出一个温馨的家，享受幸福生活。

    逍遥王云湛，那是她重生前一世的噩梦，她不会再想起此人，不会再想和此人有关的任何事情。

    ☆、第二十八章

    三十一温府做大寿

    三月二十八日，温府府门大开，门前车水马龙拥挤不堪，不管有没有接到请帖，宁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都前来给凤翎郡主贺七十大寿了。六个账房先生执笔龙飞凤舞，忙着统计礼单和礼金，还有二个先生忙着统计贵客人数大致安排待会儿的宴席座次。

    温府老爷少爷们带着仆人招待贵客，引他们到后堂偏堂歇息。温府三位夫人和三位少夫人迎接各家各府的夫人小姐，带她们去拜见老夫人，然后领她们去预先布置好的客堂厢房休息。丫鬟婆子们在几个管家的指挥下，极力伺候着贵客们。

    温暖暖跟在母亲温三夫人身边，和她一起接待客人。

    她因为心中有事，比二月二踏青时又瘦了一些。而因为瘦了，她原本微胖的脸型成了标准的瓜子脸，只在颊上缀着微微的婴儿肥，更衬得肌肤白里透红美艳非常。

    只见她薄施胭脂，发上珠翠环绕，脖颈套着黄金如意红宝石璎珞圈，穿着粉红色的丝质半臂襦裙春装，气质端庄淑雅，举止雍容大方。

    “哟，两个月没见，暖暖整个人都长大了呀。”一名和温三夫人很熟悉的夫人拉着温暖暖的小手道，“不错不错，到底是要及笄了，气质跟以往不同了，看着比京城贵族家的小姐还要更贵气一些，不愧是郡主娘娘养的孙女呀。”

    温府容许温暖暖穿男装出游，她们多少是有耳闻的，年前还在背地里嘲笑温府不会养女儿，没想到温暖暖十四岁一过，进入及笄之年就迅速大变样。到底是流了一点皇族血脉，她褪去了女童的稚嫩顽皮就马上宛如京城世家千金一般高贵优雅了。

    “赵伯母谬赞了，我哪比得上京城的贵族小姐呢。倒是赵伯母，两月没见，肌肤比以前白嫩光滑了不少，和云卿jiejie走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呢。”温暖暖微笑着恭维道。

    “呵呵，你看出来了。”赵云卿的嫡母赵夫人摸摸自己敷了白粉的脸，很开心地说道，“我最近在吃东海燕窝，就是你娘推荐的那种……”

    她说个不停，一脸微笑的温暖暖认真听着，保持绝对的耐心。

    她哪里知道赵夫人吃什么滋补品呀，因为中年妇人最担心的就是年华老去，夫婿冷落，所以她见着夫人们就这样说，同时保持耐心聆听她们唠叨式的自夸，偶尔奉承一下。就是因为她有这样的耐心，今天来拜寿的夫人们都说她懂事很多了，进退有度，一个劲地夸赞温三夫人和温老夫人会教养女儿。

    今日的老寿星温老夫人端坐在春晖堂，和年龄相近的老姐妹说着体己话。等到吉时，她要去前院正厅，接受所有人的祝贺。

    由于来拜寿的客人非常多，温府开放了后花园，让早到的客人们在后花园中消磨时间。温家诸位夫人也带着自己要好的朋友去自己院内小坐。

    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在花园各处聊天交际，各家老爷们也带着自己的儿侄在花园中闲逛。今天大半个宁阳城的富豪商户都拉家带口地来了，有子女的老爷夫人们便开始为子女观察周围年轻的少爷小姐，年轻的少爷小姐们如果有看对眼的，也开始眉来眼去。

    温暖暖和最近走得比较近的南宫雪蝶和上官芙瑶站在一株花树下，说着她们之间的事情。由于今天是温府大喜的日子，她心里特别高兴，脑海中已经接到三次系统提示音了（注：温暖暖让系统只提示幸福指数超过5的信息）。

    ”芙瑶，你最近很是得意呀！“南宫雪蝶有些酸溜溜，因为她基本确定，温暖暖已经挑中了上官家的大公子，她三哥没有半点机会了。

    ”呵呵呵呵，哪里哪里。“上官芙瑶翘起兰花指呵呵直笑。

    “暖暖，芙瑶的大哥最是jian诈了，利用芙瑶接近你。”南宫雪蝶气呼呼道。她经常写信让温暖暖到她家做客，但上官芙瑶也写信，然后温暖暖会更多地选择去上官府。

    上官芙瑶得意洋洋道，“难道你家就没有利用你接近暖暖。彼此彼此，只是我大哥比你三哥优秀，入了温府老爷夫人的眼。”她很喜欢和南宫雪蝶斗气，而这次明显是她赢了。

    “气死了我，你大哥那沉默严肃的木头哪有我三哥温雅和气？”南宫雪蝶被上官芙瑶这一刺激，立刻去哈她的咯吱窝。

    上官芙瑶眼疾手快，马上拉过站在身边的温暖暖阻拦南宫雪蝶。“啊！”温暖暖不防备，整个身体往南宫雪蝶身上倒。上官芙瑶见状，又立刻抓住她。

    “唉哟，你们姑嫂合起来欺负我是不是？”南宫雪蝶马上撸起袖管，道，“你们两个我都不放过！”说着，她恶狠狠地扑向上官芙瑶和温暖暖。

    上官芙瑶和温暖暖马上四处逃避。她们的丫鬟看着，虽然没有主动上去，但只要她们跑到她们身边，她们立刻旗帜鲜明地帮助自家小姐或者小姐的同盟。

    她们很克制，嬉闹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让丫鬟们整理仪容。待会儿是要拜寿的，她们这样钗环歪斜衣衫凌乱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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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郡主娘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温府前院的正堂上，雍容华贵的温老夫人高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接受今天到场所有人的祝贺。

    她笑容满面，伸手道：“免礼，大家免礼。”人生六十古来稀，她今年已经六十九，身体还康健得很，除了眼睛有些毛病。但现在她有了暖暖赠送给她的老花镜宝贝，眼睛又能看清近前的事物了，感觉自己还能再活十年。

    她虽然因为不尊皇命父命从此失去娘家护持，但夫婿在世时呵护她，三个儿子子承父业，儿媳贤孝，孙子孙女曾孙个个都乖，最近最小的两个孙儿也都通过了院试成了秀才，除了自幼被娘家带走就再没有见过的女儿温雅，她没有什么憾事。

    正堂上，温府的儿孙晚辈开始单独给老温夫人拜寿送礼，拜完寿后，温家诸位老爷和少爷，还有夫人们准备带着客人们入席。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sao动起来，一个家丁激动地跑进来，躬身道：“报，报……老、老夫人，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京城……京城来人了，说是，温……温贵太妃娘娘派来的，给老夫人送七十寿礼。”

    大堂上顿时雅雀无声。温老夫人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精神大振，高声道：“大家快随老身前去迎接。”

    温暖暖和温七这两个孙辈中年纪最小的马上一左一右搀扶着温老夫人走出正厅，温府三位老爷三位夫人，温家兄弟和他们的妻子跟在身后。今天前来拜寿的客人，除了身有官职的排在温家之后，其他人都很自觉地尾随在最后面。

    温府照壁那边站着一名身穿蓝色太监服、手中拿着拂尘的中年公公，这位中年公公身后则站了一名年岁较小空着手的年轻公公，而两位公公被四十几名佩剑侍卫围着。

    两位公公看到头戴朝阳五凤挂珠钗，红翡翠金绸额帕，外罩棕色大团花寿字纹量缎袍白发老夫人，立刻满脸堆笑。

    穿着蓝缎太监服的中年公公迎上前拱手躬身道：“凤翎郡主娘娘，咱家奉贵太妃之命给您老祝寿来了。郡主娘娘，咱家娘娘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他身形偏瘦，面白无须，声音十分尖锐。

    钱贵！

    站在温老夫人身边的温暖暖心中一咯噔，这位是温贵太妃寿康宫的大太监之一。

    温老夫人嘴唇哆嗦着，激动道：“公公好，公公贵姓？公公一路辛苦了，请里面坐。”说完，双眼潮湿的她侧转身子躬身请穿着蓝缎衣的大太监进正厅。

    “郡主娘娘，咱家姓钱，是伺候贵太妃娘娘的。娘娘也请进去坐。咱家跟在贵太妃身边，可是多次听到先皇提到郡主娘娘，赞您巾帼不让须眉。”

    云家从太祖皇帝的祖父开始，女儿的出生率就很低，这位凤翎郡主可是先先皇那一辈唯一的郡主，现在更已经是皇室辈分最大的长辈了，皇室就算不愿再搭理这位郡主，皇册上还记着这位郡主的名号。皇室不搭理也罢，他现在既然来了凤翎郡主面前就不能怠慢，否则被告一个不尊皇室之罪可惨了。谨慎是他这么多年在宫中立身的根本！

    想着这些，穿着蓝缎太监服的中年公公忙朝着温老夫人恭谨地摆摆手，不敢让凤翎郡主谦让他，走在凤翎郡主身后进了正厅。他带着小太监，还有四十几名佩剑侍卫，但大半佩剑侍卫走到正厅石阶上就主动停了下来，只有手中还或端着或托着大小红漆匣子的佩剑侍卫跟着他们一同进入。

    温大老爷赶紧命人搬来一张和老夫人同材质的太师椅，放在老夫人太师椅的左边稍微下一点的位置。

    钱公公朝着温老夫人拱手道：“郡主娘娘老寿星，您请上座。”

    温老夫人朝这位有些身份的大太监有礼地点点头，“老身就不多礼了。”说着，她转身坐在太师椅上。温暖暖和温七赶紧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后。

    钱公公朝京城方向一拱手，道：“郡主娘娘，贵太妃娘娘得知您老人家今年七十大寿，心中甚是思念，怎奈是身在后宫出行不便，只得准备一些寿礼命咱家送来。”他说着，跟着他进来的佩剑侍卫一字排开，他身边青衣小太监将那八个大小不一的红漆匣子打开。

    钱公公骄傲地看看周围，开始朗声介绍：

    千年紫灵芝两株，万年野参王两株，白云玉如意一对，福禄寿翡翠玉镯一副，粉红夜明珠两颗，东海无暇水晶九层塔一座，福星高照白玉寿碗一套，嵌珍珠宝石齐梅祝寿盆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