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尾音轻落,男人作势就要起身去干别的。 汤倪见他不教了,赶紧扯住他的手臂将人拽回来,“诶诶诶等等……” 没办法。 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她沉了口气,身子再次贴近一些,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又怕他还是听不清,索性仰起脸,嘴巴凑到男人耳边,用微小的气音问: “我说你觉得——” 话问了半截,她蓦然顿住,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 好像不太对吧! 什么叫“靠自己钻研也可以知道压价的核心”??? 那他分明是听清了啊! 汤倪猛然意识过来,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只见段伏城薄唇略勾,半垂着眼,一脸饶有兴致地表情在盯着她看。 汤倪扬手打他一拳,“段伏城!你是不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段伏城用食指抵住唇,提醒道:“嘘。” 他指了指小怀策的方向,示意她小点声。 汤倪连忙收音,悄悄移眸望了眼汤怀策。 小男孩并没有他俩惊扰到,仍在一笔一划地专心练习着英文字母。 拍开男人的手,她没好气地暗暗打他一下,降低声音质问他:“耍我呢!” 段伏城弯唇,伸手替她理顺耳边的发丝,温柔安抚着炸毛的女人:“怎么会。” 汤倪瞪他一眼,“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我从不压价。” 男人笑着告诉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我只有两种处理办法。” 汤倪愣了:“是什么?” 段伏城眉骨微扬,长指蜷起,反手轻敲两下她面前的文件,极具耐性地解释: “加钱,或者收购。” “……” 汤倪被他一句话梗了半天,突然又想到什么,质疑说: “可当初收购茂岄的时候,你的人三番五次过来找茬,那难道不是为了压价吗!” “当然不是。” 段伏城将话接得毫不迟疑,微微侧头,目光平静,云淡风轻地抛给她真相: “那只是在估价而已。” “估……价?”她犹疑地嗫嚅道。 汤倪在与他对视。 她眸底似湿雾泅渡,似火种跌落。 灼起眼神里淤积的微讶,流淌着不解的反光,最后透露出恍然了悟的剔亮。 原来是她想错了。 当初舟季的调研团队来挑刺,并非是为了压价。他们是在试探茂岄员工的应变能力、处理方式以及工作时效。 因为茂岄员工的价值就代表着茂岄的价值。 所以才是“估价”。 还真是自己狭隘了。 “那你认为,茂岄最大的价值在哪里?” 话题开始偏离,她对于收购茂岄这个点莫名地好奇起来。 段伏城指尖微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他眼底漆黑,仿若凝陷入邃沃沼沉的沟壑,叠映着面前女人的灵动与鲜活,是一种极为割裂的矛盾感。 唐突而莽撞,织缠又招摇。 “在你。” 良久,他倏然开口,坦率地给她答案。 计划收购茂岄,是在认识汤倪以前。 当初团队分析出可以收购的原因有很多方面,譬如地理位置、譬如交通便利、譬如老品牌的价值等等。 但如果放到现在。 以上罗列的种种价值都太虚薄。 段伏城想,茂岄最大的价值,是替自己留住了汤倪。 如若不然,它将一文不值。 “我?” 汤倪指了指自己,呆顿了下,神经大条的她以为段伏城在夸自己,连连点头赞同: “那倒是,毕竟像我这么优秀的员工,可不多得。” 段伏城笑了。 没有再去让她深究那两个字更为深刻的含义,因为他不打算就这样草率地表明心意。 “那这么说,大老板您的谈判路子就两点,要么加钱让对方闭嘴,要么一言不合就干脆收购。” 汤倪又将跑远了的话题拽回来,做下总结道。 最豪横的套路就是没有套路。 是够狠的。 段伏城听到她的总结,没有反驳,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算是默认。 “……” 这他妈还学个鸡毛啊。 汤倪无语地挥挥手: “……你你你还是去辅导孩子做作业吧!” 啥也不是。 * 于是书房内的情景又转换成: 段伏城认真而耐心地辅导小怀策学英语,而另一边书桌上,汤倪在与各种酒水文件作斗争。 接连看了一天的资料文献,汤倪觉得眼都要瞎了。 她抬眼看到对面一大一小两人还在学习,便没有去打扰他们,自己轻手轻脚地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客厅,她站在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 这里是专供深坑员工住宿休息的公寓。 但真要论起来,不管是公寓的硬件设施、小区绿化、交通条件,或是整栋楼层的观览风光,都堪比市中心的单身公寓。 他们在33楼。 汤倪抬眸远眺,可以轻易将深坑整个纸醉金迷的欢场夜景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净洁的落地窗反射出剪影。 汤倪盯着自己,思绪在慢慢飘走,慢悠悠地出了神。 …… “汤老师,既然您在舟季上班的话,那您认识……段总吗?” 女学生的提问,让座椅席间腾然乍起一片“哦豁”的起哄声,学生们个个竖起耳朵,比方才任何一次提问都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汤倪的答案。 “当然。”汤倪痛快地承认道。 底下又是一阵澎湃。 女学生继续穷追不舍: “老师,我们听您说说,段总是怎样一个人?” 段伏城是怎么样的人。 前后算下来,她跟段伏城打打闹闹地相处近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发生很多事,他们也一起经历过很多事。 汤倪想,有关“段伏城的人品”这个问题,她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 “在想什么?” 男人喑沉低磁的询问声,猝然将汤倪从回忆中打捞出来。 汤倪转过身,低头看到段伏城递过来的牛奶,扬起唇角,接过牛奶杯跟他说: “我前几天回佘大演讲,讲座上有学生提到你,他们问‘舟季的段总’是怎样的一个人?” 段伏城挑起眉,对这个问题同样感到好奇,颇有兴趣地反问她: “所以你是怎么回答的?” “嗐,那我必是要为老板好好吹上一通彩虹屁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