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傅迷薇忍不住咬咬手指。巴导才笑笑：“行了，你准备吧。” 镜头推进，是布置颇为华丽的厅堂，“柳老板”坐在中央的沙发上，身姿端正，双手交握，神情有些惶然，原本整齐的发鬓间，滑出一缕发丝垂在额前，更显出几分令人怜惜的憔悴之色。 他身后的楼梯上，一人缓步下来，正是傅迷薇扮演的“密斯李”，脚步虽从容不迫，双眼却始终看着沙发上的那男子，如猫捉老鼠般，欲擒故纵，恰到好处。 “柳老板”听到脚步声，像是被针刺中，蓦地起身回头。 四目相对，彼此脸上的神情一览无余，双方的脸色如同两张牌面，谁大谁小，谁主谁宾，高下立判，——她掌握着主动跟全局，而他是自投罗网的飞蛾跟棋子。 她终于下了楼来，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眼神越发直接，仿佛接近自己的猎物。 柳老板想要后退，却碰到身后的沙发，身形一晃。 她顺势压了过来，手轻轻抚在他的胸前，听他急促喘、息的声音：“柳老板今日来找我，有什么要事？” 他想要挣扎，却给她一把按住，手指拨弄他长衫的领口，那突起的盘扣。 “李小姐……不……”他张口，却又停住，神情是无助而隐忍的。 她的双眸依旧勾魂动魄，红唇抿着一丝邪恶：“嘘……”已经不想忍耐，唇角微张，凑上前来。 一丝一丝地接近，他试图挣扎，但不管身心都是疲惫的，乱世之中，他从来都是别人的猎物，并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力，一瞬间，那双眼睛里，悲哀，痛苦，愤怒，不堪，还有一点瞬间而逝的迷乱……镜头从远而近，错综复杂的感情，丝丝分明。 双唇之间只差一指距离，巴导在万籁俱寂中及时喊卡。 其实他倒是不介意继续拍下去，但是对某女演员来说，能做的只有到此为止，真是可惜。 傅迷薇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抬手整理头发。身后国卿却隔了数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正常。 傅迷薇回头看他，目光相对，两人心中都有些窘然，面上却都掩饰的很好。 傅迷薇咳嗽了声，装模作样说：“看样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国卿索性不起身，顺势靠在她腰间：“那你要对我负责……” 两人目光相对，正想大笑，却忽地听到一阵sao乱，有人惊呼：“周予明！” 傅迷薇对这个名字有特殊的感知，闻言回头，目光机枪般四扫，就见在巴导身后不远，果然有道卓尔不群的人影出现。 这更像是个幻觉，让她陷于极至震惊中，一时竟忘了推开国卿。 而在傅迷薇的幻觉之中，好像周予明正也看着她似的……那种眼神……让她难以形容。 但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周予明正在跟巴导说话，周围一堆人，在场的演员跟工作人员，一时尽数化身粉丝，里三层外三层，只不知是不是时候冲上去。 但对国卿而言，就在他抬头看向周予明的时候，正好看到对方的眼睛也盯着他，目光冷而不悦，国卿虽然不至于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但还是疑心……或许是他看错了，毕竟，周影帝跟他非亲非故，头次见面，又怎会用那种仿佛看到可憎敌手般的眼神来看他呢？ 笑话……不过可以跟傅迷薇说，国卿才要张口，身子一歪，原来是傅迷薇拔腿跑了。 国卿只来得及“嗳”了声，就见傅迷薇飞快地跑到化妆间去，他皱眉嘀咕：“干吗……还以为你也要挤过去围观影帝呢。” 就在这时，经纪人潘哥走过来：“小卿，来来，我有事跟你说。” 国卿见他鬼鬼祟祟地，就问：“什么事儿？” 潘哥拉住他，走到旁边，低声在他耳畔说了句话。 国卿愕然，表情茫然而呆怔：“你说什么？是……是她？” 第17章 不拖不欠 傅迷薇火速冲进化妆间。 镜子里的脸，妩媚妖娆，因角色需要，眉梢眼角略微上挑，增添几分骄横气质。 抬手在眉尖上揉了揉，傅迷薇有些焦躁：“怎么每次见到他我都是这副德行？”只觉得这副尊荣简直无法见人，可惜无法自带挖地洞功能可供随时逃窜。 忽然发现口红有些歪，于是赶紧抓了一把，描一描，不料太过紧张，手抖的画出边界。 “他妈的！”雪上加霜，急忙又扯了纸巾擦拭。 气沉丹田，反复呼吸几次，才镇定下来，傅迷薇盯着镜中影子，严肃地喃喃：“现在就这么冲出去，起码不能像是上次那样……不过或许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吧？”毕竟这还画着妆又穿着角色服呢。 这么想，心情忽然好过了许多。 冲着镜子，露出一个信心十足的笑，握拳给自己加了油，才转身要跑出去。 恰好有人进来，一把将她胳膊攥住：“薇薇姐，你在这儿呢……”竟是国卿。 傅迷薇心急如焚：“别闹，我现在忙着呢。”正眼没看他一眼，忙不迭就要跑出去。 “我有事要跟你说……”国卿握着她不放。 “天塌下来也等会再告诉我，”傅迷薇把国卿推开，“我的妆没坏吧？周予明还在外面儿？” “啊……没坏……在呢……”国卿有些呆呆地看着她焦急不安的神色。 傅迷薇见他发呆，就笑：“影帝在外面，你反往里头跑是什么意思？”脚下一跺，跑了出去。 远远地就看到巴导跟周予明在说话，周围一大波群众，一半在花痴，另一半在偷拍。 本来吵吵嚷嚷的片场居然万籁俱寂，好像众星捧月。 众人围绕着周予明，形成一个小小地太阳系。 傅迷薇脚步挪动，正听一个场记窃窃私语：“知道影帝来这儿干嘛吗？” “不是跟咱们导演熟悉所以来探班的吗？” “据内线消息，影帝是来客串一个角色的……” “什么！”傅迷薇头发都竖起来，忍不住大声问。 在一片寂静的气氛中尤其突出。 数十道目光扫向此处，其中还包括周予明。 傅迷薇站在原地，不期然对上那双深邃的双眸，整个人如同石化。 幸好站在周予明身边的巴导向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起初傅迷薇还不相信是在叫自己，忐忑地左顾右盼，直到旁边场记小声：“薇薇姐，导演叫你呢。” 后知后觉地挪动有些麻痹的双腿，傅迷薇蹭到巴导跟前，越是靠近，越是觉得巴导身边那人的气场超强，几乎就像是夏日的阳光，而她是一根小小地雪糕，正在势不可挡地融化…… 巴导介绍：“这是我们剧的女二号，你大概是认识的？”他试探似的问周予明。 傅迷薇本能地又想自我介绍，周予明却看着她，伸出右手：“傅小姐，又见面了。” 带着暖意的声音，让傅迷薇觉得自己真的要融化，听到那个“又”，脸却腾地红起来：“是、是啊……周老师……” 手伸出去，跟他的一握，像是电流过体，急忙又缩回来，抬手，不自在地在脸颊上轻挠。 周予明却仍是浅笑，若无其事，只是眼神越发温柔，仿佛能溺死人。 巴导打量着她脸上奇异的红，又看旁边周予明，敏感地从中瞧出几分异样。 巴导咳嗽了声：“你们认识就太好了，合作起来也会顺利些，小傅要多向周老师学习啊。” 傅迷薇震惊：“周老师真的要来客串吗？” 巴导一愣，周予明温声解围：“巴导说的应该是跟银广签的那一部，不过我也的确是来客串的，可是有些遗憾，好像没有跟……小傅的对手戏。” 他的声音如春风化雨，不疾不徐，安抚人心，且效果显著。 傅迷薇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挥手笑说：“没什么遗憾啦，要真的有对手戏，我怕会被周老师耻笑。” “怎么会，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一步一步过来的。” “真的？”傅迷薇瞪大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周予明。 而他看着她，这双眼睛里天真与好奇交织，清澈的让他想沉醉其中长睡不醒，也让他陡然窒息，竟有些开不了口。 气氛一时又无端紧张起来。 “别遗憾，如果你真的要加戏，我当然一定会成全的。”巴导笑。 周予明这才又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好啊，只要别喧宾夺主。” 巴导招呼：“国卿国卿！” 那边国卿也才走过来，周予明面上的笑容敛了些，神情里淡淡地：“后生可畏。” 国卿望着这位传奇一样的前辈影帝，敏锐的觉得对方好像真的并不是十分喜欢自己…… 周予明来去如风，直到他离开后，整个片场才恢复了原本的喧闹。 傅迷薇沉浸在两人相见的良好气氛中无法自拔，而国卿则在回想自己到底是哪得罪了影帝。 其他的工作人员则在拼命地打探八卦，有胆大的直接问巴导：“周老师真的要来客串吗？不知是哪个角色？” 巴导神秘一笑：“稍后就知。” 所有戏份完成后，国卿终于捉住傅迷薇：“薇薇姐，我真有事儿跟你说。” 因为见过周予明，而且这次并没有如上次般丢脸，让傅迷薇心情大好：“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国卿忍笑，正色说：“薇薇姐，季导那边，是不是你帮我说了话？” 傅迷薇愕然：“你……你怎么知道了？” 国卿这才确信，仰天长啸：“真是你啊！” 傅迷薇鼓嘴：“没别的事了吗？” “你怎么认得季导？等等……你为什么要替我出头？” “我是以前认识他的，”傅迷薇边说边走，“我觉着你一定比别人更适合那个角色……而且……”而且国卿对她“很好”。 “而且什么啊？” 出了片场，夜幕降临，风有些冷，傅迷薇站住脚：“而且你之前挺照顾我，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不拖不欠，就是这么简单，知道吗？” 风吹得她的长发向着一侧飞舞过去，她双手揪着大衣领子，怕冷地把大衣紧紧裹在身上。 国卿目不转睛，夜色中她的眼睛极亮，表情认真。 国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忽然伸手，猝不及防地握住傅迷薇的脸，他上前一步，电光火石间，极快地吻上那鲜花般甜美的红唇。 与此同时旁边不远的马路上，一辆车紧急刹住，发出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