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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将棋比赛的学生占少数,再加上是周末的缘故,大人来的不少。

    对于早早就接触了互联网的新生代而言,将棋这种晦涩又看起来非常不时髦的项目的确没有其他竞技运动带来的感官冲击强。

    升上高中后忍足侑士的个头又蹿高了几厘米,他一身冰帝的校服在今天的特殊环境中不算扎眼。

    他没花多大功夫就在围观人群中找到了祖父心心念念的桐山零五段。

    和网上找来他当年刊登在杂志上的照片相比,桐山零看起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长长的快要盖过眼睛的额发,挡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

    模样平平无奇,不过在他身边一群懂将棋也关注将棋的人看来,这位天才显然相当得不好接近。

    大家都不自觉地与他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像是水中滴入了一滴油,又或者油中混进了一滴水,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合群。

    被这种略显怪异氛围所影响的忍足侑士忽然有些气虚。

    他不禁开始思考直接A上去要签名是不是会显得脸皮太厚了的问题?

    而且即使对方是曾经上过报刊杂志的公众人物,但看样子似乎也不是迹部那种喜欢张扬,遇到粉丝肯定会欣然接受对方小小要求的类型啊……

    忍足侑士开始感到踌躇。

    然而当忍足侑士向前又靠近了两步后,他这才看到被桐山零挡在身侧的,那天有一面之缘的帝光篮球部经理。

    棋类的转播,通常都会准备一块面对观众的竖立起来的巨大棋盘。落子完全根据对决双方的走向。散开的人群让忍足侑士有了更好观察这位桐山五段的机会,他紧盯棋盘,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曲动,隐约做出落子的手势,偶尔那位帝光篮球部的经理仰起脸来问他问题,他又会立刻做出回答。

    这两个人关系似乎挺好啊?

    忍足侑士摩挲着下巴,还是决定等对决结束后再搭话。

    最后的结果是冰帝的将棋部长夺得了胜利。

    忍足侑士与身侧的人一同轻轻鼓掌,为获胜方送上祝贺。随后他走到祖父心心念念想要签名的桐山五段身边,刻意地背对着站到桐山零和篮球部经理的前方,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顺便带出了用来擦拭平光眼镜的眼镜布,装作全然不知情的样子,让它掉在地上。

    接下来的发展,几乎和忍足侑士预想的一样。

    帝光篮球部的经理果然是个细心的女孩——不如说能在这种大型社团中担任经理一职,还与部长关系密切的人本就不会粗心到哪去,甚至肯定还具备了一定的奉献与乐于助人的品质。

    “同学,你东西掉了。”

    女孩将拿着眼镜布的手递到忍足侑士眼前,他略微侧过头,神色先从发现物品掉落的恍然再慢慢转变到仔细打量女孩面庞后发现曾经见过一面的惊喜。

    忍足侑士简直想为自己颁个影帝奖。

    为了祖父大人的签名,他付出太多。

    “你是那天来找赤司君的经理是吗?”忍足侑士说。

    “是。”最鹤生也认出了忍足侑士,对方深蓝的发色也让她留有印象。

    “我是忍足侑士,冰帝高一年级生,很高兴在这里又见到了您。”忍足侑士摆出营业的微笑,开始刷自己的初始好感。

    “啊,学长好。我是清濑最鹤生,帝光初三年级。”最鹤生浅浅的鞠了个躬,旋即她侧过身,将摊开的手掌往桐山零的方向一送,“这位是桐山零。音驹高中一年级生。”

    忍足侑士扫了眼最鹤生的铭牌,暗暗感叹了一句这名字笔画真多,随后惊喜地望着桐山零道:“啊,原来您就是桐山五段?”

    “呃……”

    桐山零立刻往最鹤生的身后缩了缩,社恐表现一览无余。这让忍足侑士更加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直接冲上来要签名果真是明智之举。

    “是……是我,初次见面。”桐山·天才少年·超级社恐·零硬着头皮回应道。

    “太好了,果真是您。”忍足侑士微笑着,“祖父一直很关注您的对决,家里还有不少与您有关的采访剪报。”

    ——他相信你一定能在未来成为与现任名人,宗谷冬司比肩的大国士。

    这种话忍足侑士藏着没说。

    老人家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忍足侑士也不懂为什么祖父会相信桐山零未来大有所为一样,明明他的将来还长得很,稍有不慎就可能走上歧途,或者泯然众人。但祖父偏偏要指着桐山零的照片说,这孩子有天赋也有毅力,还让忍足侑士也要学习对方的品格,实在强人所难。

    不过见到真人之后,忍足侑士倒是发现所谓的“天才”似乎都距离“完美”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青学的手冢国光是天才,但他的手腕有重伤。

    立海的幸村精市是天才,但他同样生过一场差点要了命的大病。

    桐山零也是天才,可你看他唯诺的样子,真让人忧心他以后要怎么在这个会展露吃人一面的世界中活下去。

    桐山零接触的陌生人不多,更少被陌生人直接当面这样夸奖。

    感到开心羞涩之前,涌上心头的更多是一种让他手足无措的难堪。

    对方略微带有探究的目光令他相当不舒服。

    倒不是说这样的目光多么的具有侵略性、多么失礼——这个问题出在桐山零本人身上,普通人经得起的打量对他而言,就跟说谎扎在喉咙里的千针一般令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