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唐如霜笑道：“没什么，如今长房院事情多了些，我也需要一点人手，但是想来想去的，竟然也没有合适的，就想起来这些人了……母亲陪嫁的人应该不少吧？”从嫁妆就能看出来。 奶娘便思索起来：“这都好几年了呀，好些人也不知道调到什么地方去了……对了，这些人都有名单，连同身契，应该在老太太手里吧？”她看着唐如霜道：“大姑娘，您要找这些人，去老太太那边要单子来就行了。” 唐如霜就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就是院里想添几个打扫洗涮的丫鬟婆子的，这么点的小事去找老太太，又是好些年前的单子，还得老太太给我找？岂不是麻烦？” 奶娘一听就恍然的笑着道：“也是啊，瞧我这糊涂的……您叫我想想……”想了一下还真想出来了，一拍腿叫道：“眼前就有一家子，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唐如霜忙问：“哪一家子？” 奶娘拍着腿道：“洗衣房的一家子，叫什么来着……周力！男的叫周力，领着媳妇儿子女儿，一家四口，原本周力是咱们长房院管花草的，后来就调到洗衣房去了，就还是咱们长房院的洗衣房。”她笑着道：“我记着姑娘小的时候可喜欢花啊草啊的东西了，那周力的小女儿，天天往姑娘的房间里送新鲜的。” 唐如霜一听心中就是一喜，忙道：“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小时候真有个差不多大的小丫鬟，天天给我换屋里的花。”顿了顿，笑着又问道：“奶娘还能想起别人吗？” 奶娘想了想，摇摇头道：“想不起来了，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是全都配人了，也不能留到现在，至于陪房……还真想不起来了，除了周力这一家……” 有这一家也行啊，唐如霜心里头想着，忙叫丫鬟给奶娘端些点心过来吃。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因为外面禀说唐经纶回来了，奶娘这边便忙起身告退了出去。唐经纶从外面回来，不等唐如霜问便道：“伯爷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又问了问我的功课什么的。” 唐如霜一听便道：“怎么问的？脸色如何？” 唐经纶坐下了，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是谁又说了什么吧，伯爷虽然没有明言教训，但是明显有敲打的意思。” 虽然并不出乎意料之外，但是唐如霜还是感觉有些气怒，冷笑着道：“今天这事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田地庄子是不大，可里面的油水不少，尤其是西山这个田地和庄子全都是大太太的嫁妆，比起府里其他的地方更容易弄银子，也更容易隐藏不被伯爷那边发现，所以，在二太太没防备的时候，咱们冷不丁的把田地庄子用手段拿回来，二太太那边肯定是气的吐血，一定不会甘心，肯定会想尽办法拿回去。现在不就看出来了，一波一波的给咱们找事呢。” 唐经纶点点头，道：“伯爷被她们再三的提醒，也是盯上我了。” 唐如霜便道：“盯上了也没什么，明天开始你就好好的上学堂，下午了也多在书房读书习字，伯爷要是再问功课，你也能拿出东西来回话……奶娘刚刚说了，咱们院里还余下了一家大太太的陪房，我找他们看看是什么情况。西山那边，也不用一趟趟的过去看，去了也没什么用，不如等我这边安排好了人，咱们再去的时候就一次性换人！” 唐经纶点头：“也好！” 姐弟两个说好了，第二天唐经纶果然就老老实实的去学堂上学，比以前还老实。 唐如霜第二天，叫立冬去洗衣房，先把周力家的叫来了。 周力家的三十五岁上下，面容有些过于憔悴了，眼角嘴角的皱纹很明显，依稀的还能看到眉目倒是清秀，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好模样。 进门之后就已经跪下磕头道：“参见大姑娘。” 唐如霜点点头，叫立冬把她扶起来坐下，周力家的却怎么都不敢坐，只肯站着回话。唐如霜也不勉强，这才道：“昨天和奶娘说闲话，偶尔的就说起了以前大太太的陪房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问了问，奶娘说其余的也不知道调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你们一家子还在。唉，都是大太太身边的老人，我这些年也是太疏忽照看你们了。你们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周力家的忙躬身道：“不敢，奴婢们都是下人，不敢劳烦大姑娘分神看顾。在府里头有吃有喝，倒也过得好，没什么的。” 唐如霜听了心里头苦笑，果然没出她的意料。她找周力家的来的时候便想到了，自己这边缺人了，想起他们了，但是人家心里未必舒服，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的，突然的你大小姐想要用人了，就把人拎来了？ 人家也是人，也有想法脾气的。 以前种种，唐如霜也没办法改变，现在所有的一切也就只能重新争取。就像是争取弟弟唐经纶对自己的信任一样。 因此，唐如霜也就打消了周力家的一听见自己要重新启用他们，便欣喜若狂连声答应的奢望，笑着摆摆手道：“坐下吧，坐下聊聊天。” 周力家的依然是不肯坐，唐如霜再三的说，她也只肯站着回话。 唐如霜没办法，只能由她去。问了问原本和他们一起的那些陪房的情况。 这些周力家的倒是没什么隐瞒全都说了，大太太的陪嫁丫鬟一共四个，陪房也是四房人家。四个丫鬟有两个是大爷的姨娘，在大爷去世之后，因为都无所出，被老太太配人了。而另外两个，因为年纪大了，大太太在的时候就已经由大太太做主配人了。 而四房陪房，除了周力一家子，其他三房也全都不在府里了。一房是夫妻两个，大太太病重的时候，做主让他们自赎其身做生意去了。另外两房，当时全都调到了伯爷和老太太的那个院，人手也分散了在那边做事。不过这只是二太太调开他们的一步过渡而已，没过多长时间，其中的一家三口，要被二太太调到老家去看守祖坟。那一家人不愿意去，跟老太太那边闹了一场，最后被二太太给卖了。 最后一家子是五口人，两个儿子全都调到了不知道哪里的庄子上干活去了，老夫妻两个都在二太太的院里，还有个女儿，原本在老太太院里服侍，前两年的时候，也被配了府里的下人了。 至于周力一家为什么幸存，也是因为巧合了，大爷和大太太去世了之后，长房院的人被二太太明调暗调，弄出去了不少，结果洗衣房没人干活了，管事婆子闹到了老太太那边，正巧伯爷在旁边听见了，随口的便问了一句，老太太就忙搪塞了。转脸赶紧吩咐二太太，赶快的找人填补上。 二太太那时候手里没人，周力一家子还没有调出去，因此顺手的就把周力一家子弄到了洗衣房，原本想着先过了那一段时间再说，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二太太也顾不上他们了，而且周力全家也看到了大太太别的陪房的下场，因此到了洗衣房埋头做事，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有闹出来。 过了很久二太太想起他们来，又觉着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于是便把他们一家子留在了上房院的洗衣房。 唐如霜听得也是心里头连连叹气，这也难怪自己如今想起来要用周力一家子了，人家对自己态度这样的冷淡。 想了想便也没有急着在说下去，又问了问洗衣房的一些事情之后，便叫周力家的回去了。 ☆、第25章 被堵 周力家的走了之后，唐如霜也是沉吟了许久。周力这一家子全都在上房院，但是明显的对自己这边心凉了，想要让他们重新的过来帮自己，也不是很容易的。 而另外两家人境况都有点惨啊，一家三口全都被卖了，还有一家五口全都分开了，老夫妻两个在二太太的院子，等于成了人质了，儿子女儿在外面也不敢有异心…… 到了现在，唐如霜不得不怀疑，二太太是不是跟自己的母亲大太太其实有什么仇？自己不知道的？不然为什么……把她的人往死里整？包括自己和唐经纶？ 琢磨了良久，先把这个想法抛去，理顺了所有陪房的关系和处境，想好了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先找到那分散的一家五口和被卖的一家三口才是最好的办法。一方面想来他们现在日子都不太好过，自己找到他们，也是帮他们脱离不太好的境况。帮别人就是帮自己，把他们找回来，他们便能帮着自己。第二个方面，这样做也能给那些原本是上房院的人，现在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心不在上房院的人看看，自己有这个能力，下人们自然就会围拢过来了。 这也是锻炼自己协调组织的能力。所以说人活在任何的环境都不容易，都需要有能力。 西山庄子和田地，唐如霜只好先放下了，先琢磨怎么找到这两房人。 还在府里的那被分开的一家五口倒是好找。打起精神，唐如霜叫来了立冬，吩咐她去打听这一家人，都叫什么名字，各自干什么呢。 立冬原本就是二等丫鬟，在院里传话递东西跑腿的，打听这些比侍墨要容易一点。 接着，唐如霜就想到了，怎么找另一家人。 一家三口被卖了，想找不太容易，未必找得到了。不过大太太去世之前，给另外一家陪房了一条好出路————允许他们自赎其身，出去做生意去了。照理说，这夫妻两个应该对大太太很感激的。如果找到了这一对夫妻两个，叫他们帮着找那一家三口，说不定就好找一点。 唐如霜想好了，就先找到这夫妻俩。怎么找她也想好了，就是请常瀚涛帮忙！ 任何事情坐着想是没有用的，一定要去做。常瀚涛是自己的未婚夫，但是为人如何，唐如霜也没底，这个年代也不可能叫你去怎么的接触他，了解他。但是唐如霜却又很想了解了解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如果人品有问题的话……现在琢磨办法还能来得及。 亲自了解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请他帮忙做些事情，先从这些事情上看看这个人如何。 唐如霜原本是想找个下人去跟常瀚涛说一下自己的请求，请他帮这个忙的。但是因为手边能用的下人不多，能随便出府门的更是没有，不但是小姐，便是小姐身边的丫鬟，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出府门啊。 至于唐经纶那边，她也想好了，小事情就不在找他了，如今伯爷已经被老太太怂恿的盯住了唐经纶，再说了，男孩子真的是学习最重要，这些事情尽量少去打搅他才是。 正在想办法，没想到竟有了自己出府的机会，还见到了常瀚涛。 十一月十二日，是涿州城百姓赶庙会的日子。涿州城外有两个最有名的庙，一个是城隍庙，一个是天后宫。 这两个是官名，百姓把城隍庙就叫邑庙，天后宫就叫娘娘庙。涿州城邑庙里的这一尊神原是汉时的灶神转化的，因此，百姓去邑庙，大部分的就是求个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里吃的永远都吃不完。不过民间也有个说法，城隍爷在阴间是管着办案子的，县城隍等于是阳间的县太爷，而都城隍等于是阳间的巡抚大人了。因此百姓也有去城隍庙禀报冤屈，求城隍爷给做主的。 而一些士子、文人，或者小官吏，想要当官往上爬的，也去城隍庙拜城隍爷，求城隍爷保佑自己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而娘娘庙，不用说了就是求子了。据说涿州城敬的这一尊求子娘娘，最是灵验，求男得男，求女的女。 当然，这个就是百姓们把美好的愿望全都寄托在了求子娘娘身上，便也把娘娘说的神乎其神，有个希望罢了。 庙会的头两天，二太太那边便已经派了丫鬟过来跟唐如霜说了，庙会那一天，府里的女眷除了老太太，全都去天后宫拜娘娘，求娘娘保佑伯府人丁兴旺，子嗣繁盛，个个出息，人人向上。 话说的好听，唐如霜心里头清楚，其实这是为了给大少奶奶那边当挡箭牌的。大少奶奶赵氏嫁过来这是第二个年头了，可是至今一无所出，这不今年都要过去了？明年可就是第三年了，再要是不生，那可就是大事了。 估计大少奶奶和二太太、老太太都着急的很了，只不过伯爷那边尚没着急过问，她们便也撑着装成不着急的样子，免得反而提醒了伯爷。只是心里头着急，也得有点作为，这作为就是上娘娘庙求子喽，求子还要拉上全家女眷给她们遮掩。 早上寅时，天还没有亮，大家就起身了，二太太那边的丫鬟满府跑了一圈，问该去的人都起来了没有，生恐耽误了出发的时间。今天原是要早点去早点回来的，因为到了午时，那庙会的人就会人山人海的。 寅时正大家就坐车出发了，这无辜被拉上的人，一个是唐如霜，一个就是三太太了，不过三太太也是妇人，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因此拜娘娘庙，她也是比较积极的一个。 城隍庙和娘娘庙在隔了一座山头而已，要是天亮了之后，尤其是到了午时左右，这边就和闹市一样，热闹非凡。从城门口到山门的路上全都是人，而周围也全都是各种小商小贩的，卖驴打滚的、醪糟汤圆的、抄手面条的。 进了二山门，十几个算命的摊子，据说很灵验的。这里面还有一个茶楼，不知道和寺庙有什么亲戚的人开的，生意兴隆的很，一碗茶如果是站在门口喝就是两文钱，到茶馆里面坐下喝就是五文钱，如果再要一盘瓜子一盘花生的，就是十文钱，随便你坐到什么时候。 很多来逛庙会的走累了，都得进来坐一坐。 而娘娘庙后面，另有个园子，叫雨花园。这个园子的名字用的是雨花茶，寓意这里也是个茶园，不过这个茶园就不是什么随便的贩夫走卒能够进去的，这里面招待的全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便是一般的氏族子弟，到了这里也是会被挡驾的。 伯府的女眷们因为出来的早，因此到了娘娘庙的时候，真的人还不多，只有一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在里面。大少奶奶一马当先进去拜正殿的求子娘娘，二太太带着唐如霜、唐筱雪姐妹两个在侧殿拜姻缘娘娘。 拜了娘娘出来，二太太带着她们两人便来到了雨花园喝茶歇息，也是等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是虔诚求子的，那程序自然是很多很冗长的，可是要等一会儿呢。 二太太今天脸色一直都是阴晴不定的，在二山门下车的时候，看到了唐如霜，脸拉的比马脸还长，但是到了庙里之后，便赶紧换上了一副虔诚宁静的神色。恐娘娘看到自己的脸色不高兴了。 到了这里，坐下之后脸又拉长了，显然，对于唐如霜最近的种种作为，二太太是耿耿于怀，实在很生气。 唐如霜就当没看见，慢条斯理的饮茶，琢磨着今天出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见到常瀚涛？不过想来这种机会很小，倒是应该想想，派谁去跟他说自己请他帮忙的事情？ 唐筱雪在旁边斜睨着她，自从坐下之后就一直都是这样的神态，反正现在也不在府里，身边的是自己的母亲，唐筱雪一点都不用隐藏她的态度，甚至还颇有些找茬挑衅的样子。 唐如霜就装没看见，心里头对她却也是厌烦的很了。 就这样坐着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三太太先回来了，又等了一会儿，大少奶奶才过来，此时已经是快到午时了，而外面也已经很喧闹嘈杂了，听声音今天来的人也不少。 二太太不及说什么，便起身领着大家赶紧的从侧门出来，沿着一条专门给她们女眷走的夹道台阶往下走到了二山门，坐上了车往城里走。 唐如霜在车里坐着，听见道路两旁小商贩吆喝的声音，时不时的听见车夫在喊：“让一让让一让！”外面人竟然多的连道路都有些堵塞了。 正这样想着，却感觉马车越走越慢，最后甚至停住了！而唐如霜没有掀帘子看，也能感觉到，车外面的人声离马车越来越近，似乎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她终于忍不住了，叫侍墨问问车夫怎么回事？ 侍墨忙隔着车门问：“外面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车夫在前面回答：“回禀姑娘，前面城门口好像是出了什么事，路全都堵上了！车窗关严实了，小心有人伸头进来。车门这边小的看着呢。” 侍墨和立冬转头看唐如霜，唐如霜无奈，只好叫立冬守着车窗，侍墨守着车门，别叫人从外面推开了。 ☆、第26章 安心感 别的车上全都带着婆子，就坐在车夫旁边，一来给车里的主子们看着外面的情况，二来上下车的端下脚凳的。 唐如霜这边没带婆子，外面就少了个耳目，到底什么情况不能总问车夫，只能干等着。不过听外面的声音，似乎堵的挺严重的，很多人已经开始sao乱起来，叫着：“前面怎么不走？！” “哎呀，撞了我的担子了，看着点，张眼睛没有？！” “我的菜！你怎么偷我的菜！” 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就在车旁边，外面车夫的声音已经有些惊慌了：“哎哎，你们走远点吵……” “那边是怎么回事？不许吵架！”一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听着像是很高的地方。 然后就有四五个声音响起：“别吵别吵，大家伙儿都消消气儿！” “别闹了啊！起了乱子把你们抓到衙门去！” 唐如霜一听，心想这应该是衙门来了人了吧？城门口堵成这样，衙门的人怕起乱子，跌了撞了踩了人，场面失控可就会出大事！ 正想着，就在车旁边一个有点熟的声音响起：“你们俩别吵吵了啊！爷可盯住你们了，再要是吵嘴弄起了乱子，你们俩就小心点！” 正是常瀚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