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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仍在,只是无法触碰她真实的身体。 他在每月的信件中汲取极少的安全感,字里行间都是某个人理性到残酷的冷情——她不够爱我,她可能快完记不住我,信上每个字流露出来的情感从来不是热烈的欢喜和思念而是最鲜明的疏离;五条悟至今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能把自己的感情分割的如此清晰,当她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仿佛愿意包容一切的错误和任性,当她转头离开的时候又冷漠的连一眼余光也不愿意留下。 不愿伸手迎接对方的从来不是五条悟,而是白鸿自己。 安全感在渐渐消失,而好在痛楚足够真实。 灵魂印记消散的时机,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 长久感受着灼烫温度的手臂终于换来了久违的清凉解脱,但是因为疼痛太久,以至于连解脱的瞬间都有种恍惚的错觉。 ……亦或者,那根本算不上是解脱。 灵魂印记会消失的唯一原因,他不是不知道。 是以疼痛消失的那一刻,五条悟下意识地将手掌贴附在了手臂的内侧,缓缓睁大了眼睛。 ……诶? 他有些慌张地解下手腕上缠绕的早已有些发旧的发带,手臂内侧的皮肤光洁雪白干干净净,不要说是烫金色的印记,就连一点细微的伤口也瞧不见。 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仔细地揉搓了一下。 ……没有。 什么也没有了。 皮肤上空空荡荡不曾留下一点痕迹,那些金色的创痕没有任何预兆的直接消失,试探性抚摸的手指渐渐加大了力度,五条悟不信邪的反复揉搓自己的手臂,少年的头脑此时一片空白,眼睛里只有手臂上那片令人憎恶的空白,在这一刻里,他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一个疑问—— 怎么会呢?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是错觉吧? 也许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无法联系……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不会有事的。 她绝对不会有事的。 ——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鸿怎么会死呢? 五条悟有些神经质的抓挠起自己的手臂,仿佛只需要用些力气就能让那些似乎只是潜藏在皮肤之下的印记重新展现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努力了多久,意志恍惚之间,熟悉又陌生的疼痛终于重新覆上了手臂,五条悟从这终于回归的灼热疼痛之中重新找到了久违的安心感,但是紧跟着他听见侍女的尖叫和慌乱的脚步声,吵吵嚷嚷,混乱不堪—— “家主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侍女惶恐凄厉的惨叫几乎要捅破耳朵的鼓膜,五条悟有些难以忍受地眨了眨眼,他下意识抬起手,却觉指尖微凉,带着黏腻温热的触感,像是沾上了什么陌生的液体。 少年眨了眨眼,视线重新恢复清晰,他盯着自己血rou模糊的手臂,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啊,那是我的血。 肌rou猩红,血色黏腻,狰狞绽开的皮rou之下不见属于灵魂的夺目金色。 族内的医师慌慌张张的凑上来,第一时间包扎好年轻家主的手臂,最后一丝残血刚刚擦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却见少年推开所有人,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就要走,“家主大人您去哪儿?” 仆从们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生怕一眼看不到的地方年轻的家主又要做出什么让他们看上一眼就容易短命的事情。 做什么? 五条悟想了想,答了一个词。 “写信。” ……是在生气吧? 少年先是踟蹰,然后又笃定的想着。 一定是生气了,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回过信,就算是鸿也要生气的,何况她的脾气也算不上是多好,想必早就不高兴了吧。 于是他难得拿出端正态度,铺平信纸捏紧笔杆,落笔前一瞬虽然多少还有些习惯性不愿妥协的高傲羞赧,但当笔尖落下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那些压抑心口的情绪便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感情是带有实质的痛感的。 在此之前,五条悟从未清晰地感觉那份神经质的疼痛。 而此刻随着他沙沙写字的手指颤动,那份细密的刺痛感跟随他体内的血液一同流淌,灌溉着似乎早已冰冷无温的身体。 ——那是一种阔别已久的、真实而热烈的活着的细密痛感。 年轻的家主一向不信人心能依靠单薄信纸来联系,只觉信函无用又无聊,只是此刻提笔描述,惊觉这封信这支笔竟成了自己与她唯一的联系。 少年从未觉得书写文字的速度是如此缓慢,以至于那些澎湃的感情不得不委屈地滞涩于唇舌眼眸之中,僵滞在四肢骨rou之间,反复流淌过被无下限术式高捧入云端的身体与神经,他仿佛已经成神不曾坠入人间,此时又被这些感情压制地无处可去,无处可躲,最后恍惚凝缀成眼尾酸胀和舌尖苦涩,空空荡荡吞咽入喉,平白又压得喉骨生疼。 ——请回应我吧。 像是你过去那样。 他有些动作僵硬地压平信纸,郑重将信装入信封之中,交付给那些能帮自己送信的人。 ……而这一次,没有回应。 少年等来那些人姗姗来迟的回复,他们以一种无奈的语气告诉自己,那边关闭了这条通讯通路,即使是他们中最熟悉的人也没有办法再联系上,大概以后也没有办法帮忙送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