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然后她又朝着顾致和林怡举杯，“你是李俊的好朋友吧，两位玩得开心。”这么多年过去了，往事也都随着她这句寒暄伴着红酒一饮而尽了。 顾致和林怡是被李俊强行拉来的。 因为李俊说这就是他四年都没有女朋友的根本原因，所以林怡好奇地答应他过来看看的。而顾致倒是还记得程洛宁，他也想知道以前那个高傲得不得了的美女变成什么样了，就带着“老同学”的名号来了，毕竟他们也参加过一个补课班不是么。 结果今天来了才发现，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当年那个因为他完全不知道的原因而用英语笔记让他下不来台的女生，现在也变成了能冲所有人肆意微笑寒暄八面玲珑的人了。 这时候顾致倒是越发地对自己的眼光满意了，他看了眼旁边端坐着的林怡十年如一日的随性而为，一瞬间喜大于悲了。 于是顾致也笑了笑，很阳光灿烂的样子，“程洛宁，恭喜你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学霸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厉害！” 程洛宁没答话，抿嘴一笑了之，把头转向了冯立。 这个冯立她是真的不熟，属于两辈子都没有交集的类型——说实话她并不太喜欢这种哗众取宠的男生，要不是方悦提醒，她都要忘了这个人是谁了。但是冯立和顾致李俊都玩的不错，在以前班里的女生中也是很吃的开的活宝类型，甚至和方悦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于是她也是随意地招呼了一下，“冯立好久不见啦！谢谢你这次能来，多吃点啊！”然后也无视了对方颇有些受宠若惊的表情，“宋老师！康老师！好久不见！” 等一圈人都招呼一遍之后，热盘也是陆陆续续地上了，程洛宁就回了自己那桌。 宋瑾被程爸爸他们喊过去了，于是程洛宁旁边的位置便空了下来。而此时，张沫正坐在那里，看样子明显是在等她说话。 程洛宁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刷下来，显得她表情看起来神秘莫测的，“张沫。” 张沫倒是没了大一时候那种不自信的感觉，出国几年倒是连气质都变了，看起来整个人都蛮洋气的，“嗨，程洛宁，真高兴你这么快就能回国和我们团聚了呢！” 程洛宁笑了笑，对她这种意味不明的话没有接口的打算。 张沫虽然只和她做了一年的室友，但是对她的脾气到还是有点了解的，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当年华盛顿一别……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呢！” “是啊。” 张沫看她不接茬，叹了口气，看了眼她现任男朋友的方向，确定对方没有注意她之后，冲着程洛宁低声说：“最近有时间吗？” “宁宁！过来一下！”牡丹厅是古风的装潢，当中摆了好些屏风、八宝阁之类的装饰，程爸爸此时坐在与他们这桌隔了一道半透明屏风的地方，正提高了嗓门在喊她。 程洛宁应了一声，然后也学着张沫的模样低声回答：“暂时应该有。”然后就起身去屏风的另一边了。 她在美国偶遇张沫的时候就知道她过得不怎么样，并不如她那时所说的伊甸园那么美好，甚至男朋友都换了一个高大的美国小伙儿，但是看起来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知道这次张沫约她多半也就是抱怨一些琐事，说实话她自认和张沫这样的女孩子并不能相处得很好，因为很多观念都不同，但是她却没有直接拒绝，因为她在美国临床进行实习时临川遇到过一个病人，也是一个年轻女孩，和张沫有差不多的经历，然后不慎怀孕打胎之后就得了轻度的精神分裂。 她没有做心灵鸡汤的心思，只是为医者，单纯想把这个昔日的室友当成一个病人来对待而已。 程洛宁走到爸爸旁边时才发现，爸爸已经有点喝高了，虽然没有什么发酒疯的现象，但是面色酡红，语调也变高了。宋瑾在旁边站着，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但是脸上也出现了一丝高原红。 程洛宁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然后迅速恢复了笑容，“爸爸？” 程爸爸点头，“来了啊！你说你这个小姑娘，那时候和小宋谈恋爱也不告诉我们，爸爸mama难道还会阻止你们吗？结果小宋才告诉我们你就出国了，异国恋不容易啊，也亏得小宋是个好男人，好了，现在你们回来了，可以好好谈恋爱了！去去去，去拜见一下小宋的爸妈！” 程洛宁一愣，片刻后才勉强出声，“爸！”语气中带了羞涩和不少的埋怨。 程爸爸还当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拍了她背一下，“怎么这么没礼貌呢！快去！” 程洛宁欲哭无泪。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真的被家长当成了大事，那只不过是两年前她离开国内时宋瑾提的权益之计罢了，也只是因为她觉得愧对外婆，希望有人能代替自己多陪陪她。宋瑾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她在上辈子的那段时间在美国一直紧张不已，连电话响一下都害怕是国内传来的噩耗，没想到一直到那个学期的春假她回国，外婆都是好好的来接了她。 程洛宁自认对这个亦师亦友的男人充满了感激与亏欠。虽然不可否认她曾经是有过一定的仰慕之情的，但是要说想和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那也是没有的。 更何况要说宋瑾对她有什么意思的话……不可能！她连想都没想过。 说真的，程洛宁知道宋瑾单身了这么久，估计自己不急家里人也是要急的了，而自己这时候贴上去，多半他家里人就会无视他的个人意愿拉郎配了，这和上辈子她自己对顾致的做法又有什么分别？最终也就是一对怨偶罢了，着实没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又不是好好解释的合适时机，如果说出来只会搞得大家都尴尬，宋男神下不来台是一回事，多半心里也不好受。 程洛宁恢复了惯常的乖巧微笑，示意宋瑾带路去跟他爸妈打招呼。 宋瑾也注意到了刚才程洛宁一瞬间的愣神，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带着她去了程父程母这桌对面的位置。毕竟他爸妈就是来看这个跟他“谈了几年异国恋”的小女孩儿的嘛。 主桌一般都是留给很亲的亲戚的，程洛宁倒是没想到她爸妈已经把宋瑾父母视为亲人了，这是要迫不及待嫁女儿的节奏吗？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依然乖巧地上前问好，“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程洛宁。” 宋瑾母亲她上次在商场已经见过了，如今再见也没有什么很大改变，他父亲她是第一次见，看起来是个蛮严肃的人，非常有气势的样子，但是看到程洛宁带着笑看他也回了一个笑，但是应该是不习惯这个动作，表情有些僵硬，看起来倒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慈祥感。 宋瑾母亲看起来很激动，拉住了程洛宁的手细细地打量着她，口中还絮絮叨叨着：“这就是阿宁啊？看起来很懂事啊，是个好孩子！我家小宋眼光不错！”说着顺手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白玉镯子带到她的手腕上，“伯母的见面礼，一点小意思，拿着随便玩啊！” 程洛宁只是碰了一下就知道这个镯子价值不菲，何止是“小意思”啊！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像这种触手温润又没有杂色的白玉，即使她不懂古玩也知道绝对是贵重的，这就是把她当儿媳妇儿的节奏吗？这样想着，她连忙就要脱下，“伯母！这怎么好意思呢！” “拿着！你这是看不起伯母！”宋mama假装生气地板了脸。 “……”程洛宁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宋瑾，看到了宋瑾淡笑点头的表情之后就不再推拒，而是笑着接了这份“小”礼物，“伯父伯母我也给您们带了礼物，过几天让宋……”她顿了顿，才把条件反射准备跟出来的“老师”两个字吞了回去，“……宋瑾带过去。” “这是什么话！阿宁你不愿意到我们家做客吗？过几天你和宋宋一起过来，伯母给你做好吃的！” “……”程洛宁不再挣扎，干脆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不再说话了。 说实话，中国式的宴请是很无聊的，特别是这种毫无目的的宴请，更加是没什么话题好聊，多半就是和一群熟或是不熟的人炫耀自己的工作、配偶以及孩子等等，如果不巧是从事同一行业的人，说不定还能谈谈生意、合作什么的，哪怕是初次见面也不要紧。 程洛宁本身就不怎么耐烦应付别人，现在看起来这么和善也只是表面功夫比前几年更为出众而已，更何况她都快习惯美国式的聚会了，对这种圆桌饭、拼酒吹嘘更是不耐烦。 好不容易熬到了饭局结束，她看起来比开始时更加激动，连林怡他们加她msn这种在她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时都没拒绝，而是爽快地给了号，满心欢喜地等着回家睡觉倒时差。 程mama即使是和女儿长久不在一起，依然十分了解她，“宁宁先回家去休息吧，剩下都是你爸爸的朋友了，让他自己去送。”完全不顾程爸爸已经喝多了的这件事，“小宋呢？让他送送你。” 程洛宁看了一眼剩下的没多少人，欣然接受了mama的提议，“我让他先回去了，我打车回去就好。” 程mama点头，“也行，小心点。” 程洛宁欢欢喜喜地走到饭店后面的路上准备叫车，结果刚抬起手，手臂就被身测传来的巨大力量拽住了，力气大得她甚至整个人倒退了两步。 程洛宁转过头一看，刚才本来应该已经离开的人正淡漠地注视着她呢，黑暗中她连笑容都懒得带，只是皱着眉，“李俊，有事吗？” 李俊一瞬间居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语气。 和高三时候一模一样。 ☆、71| 李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瞒着季笑晴去而复返守在这里。事实上他已经做好回来之后就看到程洛宁和她男朋友甜蜜的样子，但是他还是来了。 很高兴的是她是一个人走出来的，看样子也打算一个人回去。 但是他的眉头倒是皱的更深了，“他对你不好吗？” 李俊已经从一个阳光男孩变成了皮肤比程洛宁还白的漂亮男人——是的，漂亮，这个词完全是为他定制的。而这个漂亮男人此时正在用一种……有点热血的语气质问程洛宁，其中反差萌不多赘述，但是语气着实让她不喜，“和你无关。” 但是程洛宁这种态度还是没有吓退这个疯狂追求者，他的手把她的手臂箍得紧紧的，怎么都甩不开。 “那就是真的咯？”程洛宁的敷衍在李俊看来就是变相的承认。 “李俊，如果我们不是同班同学、那时候你也帮了我挺多的话，现在我根本不会在这里和你废话而是已经报警了。”程洛宁都快被他气笑了，她现在脾气并不好，只想回家睡觉，但是这个人却在跟她装熟，“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私事、又堵着我不让我回家的呢？” 李俊没有被她眼睛里nongnong的“你算谁”嘲讽逼走，他算是看明白了，跟程洛宁用什么“我爱你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这招根本没效，他当初大概就是脸皮太薄，一次失败就放弃才弄得两人现在只是点头之交，如果那时候他强硬一点，这时候大概就没那个他同类型的“男朋友”的事了吧，“程洛宁，我会继续追你的，这次你拒绝也没有用了。”李俊的语气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自信与奇怪的动力，仿佛胜利近在眼前了一样。 不得不说，他真是想多了。 程洛宁觉得，这个男人，虽然长是越长越好了，但是怎么神经质的程度比高三更甚了呢？ “如果你需要心里辅导的话，我可以提供帮助，按小时收费。”程洛宁扔了这段话，趁着李俊愣神的时候，单手用力一把甩开了他的桎梏，抬手拦了辆空车，便扬长而去。 徒留李俊一个人在原地为他的第一次小三计划鼓足了勇气和信心，也构思了计划，然后得志意满地也叫车离开了。 。 程洛宁在家里睡了整整三天才缓过劲儿来。 很多次她在醒来时恍然还有种身在美国的错觉，仿佛依然还有做不完的实验、写不完的论文在等待着她，仿佛一大早就要去导师那里去报道，然后去城郊的精神病院实地采访，然后回来在室友身上做催眠实验。 程洛宁的室友是个热情开放的美国姑娘，其开放程度令人发指，以至于她每个月至少有一个礼拜是一个人霸占了一个寝室的。但是不可否认，这个美国姑娘对她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她还是比较喜欢她，当她毕业证书发下来的时候，这个姑娘狠狠地拥抱了她，“程，你好棒！恭喜你终于可以回到家乡！” ……仿佛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第四天的时候，马卉终于结束了她的s市7日游，准备收拾收拾回b市去等结婚了。 程洛宁做了东请她在s市最热门的火锅店来了一场关于人生的畅谈，而马卉的准老公考虑到两人闺蜜之间应该有不少私房话要说，推说有事并没有来。马卉也乐得自在，肆意点了一大堆男朋友口中的“不健康食品”，然后和旁边笑着的程洛宁感慨，“还是大学时候好啊！想吃什么都很随意，不用考虑体重，不用考虑对皮肤好不好，哎，那时候我们俩一起吃火锅简直是蝗虫过境啊！” 程洛宁没忍住笑，“哪有这么夸张。” 马卉叹了口气，凑过去捏了捏她的脸，“你倒是没怎么变，看看这皮肤，青春永驻啊！是美国的牛乳特别养人吗！” 程洛宁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笑。 马卉看她这样子，涮了一块rou给自己，然后颇有些落寞地开口：“程洛宁，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给我说说吧，我们好像一直间隔了半个地球的时空呢。” 程洛宁一愣，然后眯着眼睛开口，“还不错，你想听什么？” 她和马卉是实打实的两年多没有见面了，美国的假期不长，而且比较零碎，她如果不忙着做实验的话也是回来过几次的，但是都是回的s市，而马卉则是从毕业开始一直在b市，所以两人的联络也就仅限于网络了。 都说大学时候宿舍的友情最珍贵且持久，两人从寝室楼下认识开始，好像一直保持着还不错的友谊，程洛宁脾气并不好，但是马卉却是个相当好的女生，至少程洛宁非常喜欢她，所以两人从来没有红过脸。 但是不同的人总是会走上不同的路的——马卉细细瞧着眼前的程洛宁，不由得感叹她的美貌和气质经过时间和异国生活的沉淀和熏陶，变得越发有味道起来。本来以为高冷的脾气感觉深入她的骨髓，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比原来灿烂、好说话了不少。 她的人生、她的职业生涯才刚开始，但是自己怎么就感觉自己快老了呢？因为每天都过得太安稳了吗？ 马卉还是笑得很可爱很甜美，小小巧巧的，倒是显得年龄很小，“说说你美国的室友吧，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可爱呀！” 程洛宁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之后又听她的下一句，憋不住笑拍了她一下，顺手拿了一盘年糕倒进锅里涮，“当然没你可爱啦。” 马卉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程洛宁轻轻咳嗽了一声，cao/着她婉转温润的嗓音缓缓开口：“她叫kindle，是个很漂亮又很爽朗的美国女生……” 在两人熟悉的笑闹打趣中，时间走的飞快，马卉问了程洛宁美国的经历，顺便也把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和老公相识相知的经历也交代了个遍。 程洛宁也很高兴当年那个为了个渣男嚎啕大哭的女生终于也是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我等着你们的喜酒啊。” 马卉哈哈一笑，“马上就要办了，怎么办？你现在还是无业游民，到时候拿不出红包来怎么办？” “……” 送马卉他们回了b市之后，程洛宁也开始考虑自己的事了。 在很早之前她对自己的人生就有很准确的定位，并且也一直为着这个目标在努力。这几年论文她也是发表了不少，在美国地方的这个圈子里也是稍有点名气的学生，但是几次临床实验都是有导师或是专业人员在旁指导的，她虽然对自己自信，但是也不确定她的心里辅导对真正的心理疾病患者会有多大帮助。 现在正是检验她的时刻了。 就在程洛宁把她漂亮又厚实的简历打印出来准备投递的时候，宋瑾的电话就来了，“宁宁，准备投简历了？” 程洛宁：“……”说真的，她第一次面对宋瑾有种尴尬的感觉，这是以前的数年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这次回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总觉得对这个亦师亦友的男神没法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宋瑾没有得到她的答案，轻声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