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出好戏(一)
从文昌阁出来,日头正好。 街上仍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路上的零嘴儿很是扎实,三娘只觉腰带很紧,寻思着找个地儿松一松便好。靠在栏下,脚尖画着圆圈,不由自主的张嘴打了一个哈欠,流下泪来。 嘈杂的声音就像催眠,眼皮都沉重起来,要是有张床就好了,可以就地一躺,三娘已然犯起了食困。虎妞精神头正好,远处又围了一道人墙,里三层外三层的,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只见几个大汉的后脑勺在人群之中若隐若现。 “三娘,你快看,许是马戏表演呢!”虎妞脸上神采飞扬,眼里像见了大明星般,冒出光来。“马戏有什么好看的,不去不去。”无非是胸口碎大石,卖虎皮膏药的嘛,都是套路!一眼瞥见三娘这么惫懒,虎妞觉得她分外没用,才走了这么些路就犯懒了,真真木有出息。 三娘身子倚在栏杆上,一手撑着下巴,白玉似的胳膊趁着深绿的衣袖,分外好看。心想:“没出息就没出息,若有下辈子,我便投胎当颗原子弹,一生就在那儿躺着,冥想,到底炸,还是不炸。”妞儿可不管我的心思,人群里复又爆发出一阵惊呼,把她的魂都勾了去,急得团团转。左挪右挪换了几个角度,却还是看不到热闹。 摸了摸袋中的毛笔,三娘止不住的嘴角上扬,能武见到定然欢喜。小屁孩,还怕治不住你末。这些日子过得分外颓废。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这路便从认字开始。 好歹也是个高材生呢,见到那本启蒙的《三字经》我觉得简直日了狗。习惯了简体字横排版,基本一目三行。可这本书居然都是繁体字竖着排版从左到右,没有标点没有断句的文言文!这不应该呀,我约莫还是认得出一些繁体字的,除非跟这cao蛋的世界一样,文字也拐了弯成了变种。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他认识我,我不认得他,我们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能武这小子忒坏,他见我一会皱眉一会叹气便知我不认得,有心要笑话我。拿过书册一本正经道:“jiejie,这个可是最最简单的,我们夫子说了,三岁小儿开蒙都不稀得用这本呢!” 不稀得!不稀得!这小屁孩,望着他那欠扁的样子,三娘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到太平洋。让你得瑟!这货可算还有点良心:“jiejie,别担心。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你想要学,我还是勉为其难教教你吧!谁让你是我老姐呢?”言罢,站起身来,言辞恳切“要学我也得看看你是个什么水平,你先试试,我指一个字,你试着认认看?” 三娘寻思着这话听来有些道理,心下有些疑问,也未曾深想,便依着能武。他随意的翻了一页,用手指到:“这个字怎么念?”我见那字十分面熟,应当是个乃字。能武笑到不错不错。复又翻了几翻,指着另一个字。哎呦,这个也很熟悉,姐弟的姐嘛!我顿时恢复了信心。能武见我笑的灿烂,也很是高兴,最后指着一个字到“这个呢?”我见那字左边一个者字,右边一个逐渐的逐字却没了走之底。 三娘苦苦思索,这到底是个什么字呢?能武循循诱道:“咱家之前还养过呢?你记得末?”灵光乍现,我一拍脑袋:“我知道我知道了,怎么这么笨呢,是猪字!” 能武很是欣慰,站直了身体,脚尖朝外,表示孺子可教,复又问到:“那这三个字连起来念做?”我正喜不自禁,觉得认字也不是那么难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姐乃猪!” 话音刚落,能武便爆发出一阵大笑。我顿时反应过来,这不是骂自己吗,上了这贼小子的恶当! 一阵鸡飞狗跳,那日我追着能武从村头打到村尾,足足跑了三圈。 虎妞在一旁碎碎念,“去看看嘛,好不容易来县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三娘实在抵不过,看过那么多马戏表演,魔术揭秘,还有那么多好莱坞大片儿,这个马戏委实没有吸引力。妞儿见三娘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只好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就回来。” 说完,便一头扎进人群里,犹如游龙摆尾,去了。我见她硬是要去,恐怕与她走散了,便也一鼓作气挤入了人群当中。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三娘总算摸着了虎妞的衣角。旁的人被挤的不耐烦,正待破口大骂,一回头,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一齐笑着,便没了脾气。靠刷脸总算到了前排。定睛一瞧,原来,这演的可不是马戏。 这一出,演的是强抢民女。 一个姑娘披麻戴孝,头上插了根草,正被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裳的瘦小男人拉着。旁边几个大汉正在一旁,神色自若看着热闹。 小姑娘满脸悲愤,涕泪交加,:“我不愿我不愿,你们这群禽兽,定会天打雷劈!”她手胳膊被那瘦小男子提着,却仍拼命了反抗。地上几个大字:“卖身葬父。”前面一只破碗,被挣扎间踢了一脚,几枚铜板圆滚滚的溜了几圈,停了下来。那瘦小男子嘴里骂到:“怎么滴,你不是卖身吗?跟着爷走,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周围的众人啐到:“那几个铜板也够买人家姑娘,就够买几个烧饼呢,真不要脸!” “是啊,是啊!遭殃的妹子,天可怜见的。”左边的观众感叹到。右边的观众朝小个子男人喊到:“赖五,你莫以为巴上了胡员外,就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有王法呢!” 赖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一手抓住女孩的胳膊,直起身子,一手指着自己的酒糟鼻,笑到:“他奶奶的,老子就是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