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香香看出来了,轻声说:“王爷,我能在院子里弄个小厨房吗?”慕容厉转头看她——大厨房不能做吃的? 香香微微一笑,柔声说:“我……我想这里有些东西备着……”她红了脸,坚持说完,“王爷过来,也方便伺候。” 慕容厉说:“随你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嘛问我?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慕容厉命人把晚饭送到洗剑阁。香香很喜欢洗剑池,虽然没有名将们洗剑濯虚名的胸襟,却有浣花涤微尘的女儿心思。 她让人把桌案摆在洗剑池边,秋风微送,又烫了一壶酒。慕容厉以前不太爱在府里吃饭,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下仆们只顾顺着他的意,也没人敢多管些什么。 现在有人陪着,倒也随意吃了几口,兴致仍不太高。 待收了碗筷,香香正准备伺候他梳洗,他说:“你先睡。” 香香只以为他还有事,答应一声,自己重新去收拾卧房。慕容厉看见了,说了声:“叫下人去做。” 香香啊了一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温暖的。这里是自己的家了,当然还是自己亲手布置得好。凡事都交给别人做的人,有什么乐趣? 慕容厉晚上没回来,两个小丫头被指派来伺候香香。丫头都小,正是活泼的时候。香香也觉得她们笑闹着,房间里便多了几分生气。 小丫头大的叫凝翠,有点丰满,性子也沉稳些。小的叫碧珠,略瘦,人也好动多言。 三个人一边铺着床,一边收拾管珏送来的日用物件。香香问:“王爷出府了?” 凝翠就说:“没有,王爷在府里,这时候应该歇在听风苑了。” 香香不免有些奇怪:“听风苑还有别的……侍妾吗?” 碧珠嘴跟放鞭炮一样:“没有,整个巽王府八年没有过夫人了,以前倒是有蓝釉夫人。她住在听风苑。蓝釉夫人没了以后,爷在王府,大多时候都住听风苑。” 她一口气说完,也不顾凝翠一直拉扯她的衣袖,给她使眼色。 香香喔了一声,她知道蓝釉,以前听韩续说过,后来慕容厉也曾唤起过许多次。人已经没了八年,而他依然愿意歇在她的院子里。 香香独眠房中,丫头们退下去之后,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夜色入窗棂,突然安静之后,有一种入骨孤独。 这是大燕国教晋阳城的夜晚,她在巽王府的第一个夜晚。她的故乡远在千里之外,所谓举目无亲,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翻了个身,仍抑制不住惆怅。想家,想爹娘,想jiejie弟弟。眼看快要入冬了,爹娘、弟弟的冬衣不知道有没有准备…… 实在睡不着,睁开眼睛,入目的帷帐像是丝又像是缎,比丝厚重有垂感,又比缎柔韧细滑。 被子是精致的丝被,上面绣着仙鹤振翅的图样。枕头是三彩绘鱼鸟纹双狮座枕。鼻端缭绕着极幽暗的香气。这一切简直不像是真的。 像是入了画,让人害怕。 原来王府的夜是这样安静,没有人声犬吠,连露珠滴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香香模模糊糊睡了一会儿,外面天已泛起灰白。她爬起来,太早,丫头们都没有过来伺候。实在是没事可做,于是把卧房里的东西俱都又收捡了一遍。 她开门出来,洗剑池的水在晨光中变成了另一种色彩。外面白雾蒙蒙,庭院中只有一棵梧桐树,落叶扫过碎石路,其意潇潇。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叹了一口气。 好在过不多时,管珏已经带人过来,将右边的侧屋收拾好,做成小厨房。香香在旁边看着,本想告诉他们应该准备些什么,谁知道来的人比她想得周到得多。 到底有钱好办事,只用了半天时间,小灶已经砌好,烟囱什么的也都弄得差不多了。当然,暂时还不能用。 做完这些,香香央管珏买了些布料丝线。本也是绣绣花样打发时间,然而那些布料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香香看得眼晕,索性先拿了点做荷包、腰带等小物件练练手。 香香做得一手好女红,郭陈氏几乎从小就教她和郭蓉蓉。她聪明,学得也快,以前在家里,爹娘、弟弟的衣服,好些都是她亲手做的。 她绣着腰带,碧珠就打趣:“夫人这是绣给王爷的呀?” 香香低下眼,略略羞涩地一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凝翠倒是说:“这腰带若是缀上白玉,隔以东珠,倒是配王爷的衣裳。” 香香笑:“嗯,不过……”白玉和珍珠……她哪有? 凝翠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立刻就笑:“不打紧,缺什么可以找大管家,从库里拿就是。” 香香感激地笑笑,两个丫头都看出她是个宽厚的人,在她面前倒是自在许多。 到下午时候,也许是换了地方不习惯,香香发现自己的月信来了。 慕容厉晚上过来的时候,她红着脸,吱吱唔唔地说:“王爷,我……我今晚……怕是不能侍候您……” 她吞吞吐吐,慕容厉皱眉,问:“原因?” 香香脸红得厉害,怕他发火,还是小声说:“我……月事来了。” 慕容厉一怔,说了声:“嗯。” 转头就出了她的屋子,几天没过来。 ☆、第13章 过程 第十三章:过程 慕容厉被召进宫里,这次不是惹了事。 燕王语重心长:“儿啊,听说你纳了个妾?” 慕容厉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燕王说:“那你也考虑纳个正妃吧。这么大年纪了,你几个哥哥孩子都会背《论语》了。” 慕容厉不言语,燕王又叹了口气:“去看看你母妃,她一直念着你。” 慕容厉这才去到后宫,他生母已逝,燕王所指的母妃,是指将他养大的舒妃。舒妃见到他回来,倒是高兴的。急忙就命人将水果、点心俱都取来。仍当他是小时候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慕容厉吃了两块点心,大哥慕容博就进来。兄弟俩相遇,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良久,还是慕容博上前:“老五,回来了?” 慕容厉当着舒妃的面,还是唔了一声,算是答应。 舒妃见两个儿子都在,欣慰之色溢于言情:“厉儿,听说你纳了个妾?怎么没有带到宫里让母妃瞧瞧?” 慕容厉哼了一声:“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瞧的?” 舒妃被他一堵,反正从小也习惯了,不以为意:“母妃盼了这些年,好不容易你终于肯成家,当然还是想看看。” 慕容厉三两口把点心咽下去,其实舒妃宫里的点心做得不好,太甜腻,他想。却仍说:“母妃要看看,哪天带过来让您看看便是了。” 舒妃点点头,这王宫上下,也就是舒妃和燕王能跟他有问有答。 旁边慕容博说:“父王向你提迎娶正妃的事了?” 慕容厉根本听而不闻,懒得理。舒妃说:“你太子哥哥上次也在说,其实傅御史家的女儿不错……那姑娘上回进宫时,本宫倒是见过一回。人长得好,品性也柔和……” 慕容厉又咽了一块点心,觉得自己完成任务了,说:“府中琐事颇多,改日再来看望母妃。” 起身就走,慕容博追上去。舒妃看着两个儿子的背影,只是摇头。 如今燕王已上了些年岁,太子慕容慎有王后撑腰,日渐开始理政。身为长子的慕容博处境已经越来越艰难。而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手握重兵,又是一个遭人嫉恨的靶子。他偏偏还迟迟不肯成家立业,与兄长也是势同水火。 这样两个孩子,真像两块石头压在胸口。 两个人走到彰华殿门口,慕容博说:“老五,母妃也是希望你好好成个家,这些年她一直非常关心你……” 话未完,慕容厉冰冷地说:“我本来有家的。” 慕容博打住,良久说:“老五,对不起。” 慕容厉抬脚往前走。道歉不能让她复生,也不能让我不痛,道歉没有用。 洗剑阁,管珏送来了好些食材。香香看得直咂舌。好些东西她根本没见过。好在管珏派了两个帮厨的丫头过来。 香香炖了蜜瓜螺rou鸡汤,秋天干燥,正好滋润一下。慕容厉进来的时候,汤刚刚炖好。香香给他盛了一盅,他喝着倒是正好。 香香见他喜欢,心下难免也多了两分喜悦。待汤喝罢,就上了几道菜。太过名贵的食材,香香也不会做。但是她的豆腐做得尤其拿手。 她做了个鱼香豆腐,自己特别调的酸甜酱料。金黄的豆腐块、橙色的胡萝卜丝,黑色的木耳丝,汁收得极好,上面浇了香浓的酱料。 慕容厉倒是胃口大开。 这只是开胃的小菜,他这样的人,没有大鱼大rou还是不行的。所以主菜是冰糖蹄髈、香酥鸡丁、红烧rou,米饭特地做了金衣五彩炒饭。 末了再加个爽口的红豆糕。 都是些农家常做的家常菜,山珍海味一个不见。慕容厉却是吃得香,男人火气旺,十月对他来说仍然算是余暑未过。酸甜口会十分开胃。 慕容厉是狗舌头,基本不挑食。但是在这里也能多吃一碗饭。 他吃饱了,香香会为他泡一壶柠檬蜜茶,消食去去油腻。 慕容厉自己都觉得在这里吃的东西太多了。就算是狗舌头,他也是愿意回到这里吃饭的。 晚上,他会有一段时间练武,香香便在门口长廊上坐下来,把灯柱都点亮。给他把水和汗巾都备好,然后把白天没有绣完的腰带拿出来,接着绣。 慕容厉转过头,就能看见她身边暖融融的光。 有时候他停下来,她便也会望过来。橘红色的光亮中,她起身帮他倒杯白开水,端过来,顺便帮他擦擦汗。慕容厉喝一口就皱眉:“没有酒?” 香香声音软柔:“喝点水吧,在外面已经喝得不少了。” 慕容厉莫名地就不想计较。算了,喝水就喝水吧。 他一般练武一个时辰,丫头们已经备好热水。香香服侍他沐浴,他使坏,浴盆里就同她胡来。外面两个丫头都等着,香香吓得脸色都变了。他毫不顾忌,硬是吃饱餍足才胡乱地将两人都洗洗,把她抱到床上。 外面凝翠和碧珠俱都低着头,红着脸一眼也敢看。慕容厉自己换了衣服,上得榻来,又是一番折腾。香香微蹙着眉头,却仍然温顺地迎合他。他的精力似乎无穷无尽,香香一夜死去活来好几回。 最后一动不想动,终于也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慕容厉起来的时候香香还睡得熟。床边的衣架上倒是挂着为他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慕容厉自己穿好,出门。 香香醒来的时候凝翠已经进来看过好几次。见她起身,忙过来搀扶。香香衣裳俱乱,肌肤上痕迹难以遮掩。凝翠捂着嘴,红着脸只是笑。 香香有气无力地任她扶到浴桶里,先洗了澡,长发也都洗好,长长地铺晾开来。慕容厉是骆驼胃,饿几天就吃几天的份儿回来屯着。 她躺进热水里,又睡了一会儿才问:“爷今儿个回来吗?” 碧珠说:“听大管家说燕王派他到右营cao练士兵了,白日里估计是回不来的。” 香香点点头:“中午咱们做点吃的,你给他送过去。” 碧珠抿着小嘴儿笑得很有内涵:“还是夫人一心想着咱们王爷。” 香香脸色微红,又有点怅然:“我在这晋阳城举目无亲的,除了他又还能想着谁呢?” 凝翠见她情绪有些低落,怕碧珠再招她伤心,赶紧说:“要不了多久,等夫人怀上娃娃,也可以为我们王爷开枝散叶呢。” 香香顿时脸就成了大红布,碧珠笑首起哄:“就是就是,我看王爷这劲头,估计也快了。” 香香被她们羞得不行,只得转而说:“我想捎封书信回令支,你们能帮我送到驿馆一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