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慕容博是燕王长子,府中当然不会只有一个王妃。但现在……已不是拖家带口外出游玩的时候。正妃当然应该带上,侧妃都没办法带走,何况是妾? 苏菁倒是温和一笑:“她们留在府里,反而安全一些。重要的是孩子必须带出来。” 香香点头,再没有说什么。 其实如果真的按身份,她也没资格同康王妃说什么吧? 她抱紧怀中的萱萱,马车颠簸摇晃,孩子倒是睡得好。香香想,也许比她从屠何部逃亡还是好得多,毕竟这一次,她还有同伴……有丈夫。 没有奶娘,她只好自己给孩子喂奶。 苏菁跟她也没多少话好说,身份之别可谓是天地云泥。如果不是慕容厉,哪怕换作任何一个皇子,她这样的身份,恐怕是连见一眼苏菁都不能的。 马车出城不久,慕容厉示意慕容博过来驾车,在车辆过去之后,把慕容博的两个孩子都抱下车。香香和苏菁不知道什么事,也随之下马。 慕容博搬了路边两块石板上车,令车辙深浅看不出少人之象。并故意将车赶出很远,不留下久停的痕迹。 慕容厉抱着孩子进到一户小院,里面居然已经有三个农妇等着。慕容厉示意她们过来领走孩子,香香一怔,小声说:“王爷……” 慕容厉低喝:“闭嘴!” 香香咬着唇:“孩子这么小,不能……” 慕容厉直接从她手里夺过萱萱,递到一个农妇手里。农妇小心地抱好,见她目带泪光,忙轻声说:“娘娘放心吧,我们三家世代受康王爷照顾,王爷但有所托,绝不敢辜负。孩子在咱们这儿准保喂得白白胖胖。” 香香想将包袱里替孩子收拾的东西掏出来,慕容厉将她单臂一挟,拖上马车,继续赶路。 星夜急驰,及至天色将亮,慕容博过来换慕容厉,说:“进去歇歇。” 慕容厉也不跟他客气,这样的路途,两个人都必须保持充沛的体力。他进到马车里,苏菁和香香都没有睡。慕容厉在香香身边坐下,也不说话,闭目养神。 马车摇摇晃晃,他时不时微微撞到她,香香见他肩上一条血印子,顿时靠过去,轻轻解他衣衫。慕容厉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撩我作甚?没见皇嫂在旁边吗? 香香将他上衣剥到腰际,苏菁也奇怪这女人为什么就这样剥自己五弟的衣服——叔嫂本车,本就够难为情的了,这、这未免也…… 然而衣服剥下来,她也看清了慕容厉身上的伤痕,不由叫了一声。慕容厉倒是不觉得——皮外伤而已,不算什么。 苏菁担忧:“没有药,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厉皱眉:“没事。” 香香打开包袱,从里面拿了药膏,又用干净的棉纱沾了酒,轻轻替他把伤口洗净。上次慕容厉在令支县城外剿匪的时候,她跟着去过。也包扎过轻伤的士兵。 这时候做起来倒也是手脚利落。她半蹲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替他上药,饱满的胸就在慕容厉眼前晃来晃去。她身上带着一种奶和花混合的香味,极是诱人。 慕容厉就觉得喉咙有些干,袍子下支出一截,更让他尴尬无比。 香香将他伤口上完药,把衣袍穿好时,那一截就更明显了。她刚准备坐到慕容厉身边,慕容厉足尖一勾,香香惊叫一声,站立不稳,直接往前一扑,与他抱了个满怀。 慕容厉索性就这么抱着她,将她靠在她颈间,假寐。 苏菁看着脸红心跳,慕容博那样行止得仪的人,无论如何是不会人前同她这般亲密的。 她不好出声,香香的脸却腾地红了。慕容厉趁着马车颠簸,微抬腰身轻轻摩擦她。她感觉到他的不良意图,有心想要起身。慕容厉右手铁钳一样将她扣在怀里。 当着苏菁,他也不好乱来什么。只是这样欲求不满地过过干瘾。然后怒了,恨不得把慕容博扔下车。这他妈休息个屁,还不如留在外面赶车呢! ☆、第21章 取舍 第二十一章:取舍 就这样接连赶路,天色已到中午时,慕容博驾车在一户农家停下来。他早已设计好逃跑路线,沿途倒是都有准备。 进去之后,农家人几乎没怎么多问,就准备了热水让他们洗澡。 香香洗完澡,换完衣服,还是担心孩子,然也没个可以问的人。农妇正忙着准备午饭,虽然逃走的路线慕容博早有安排,然而来的时间毕竟还是不能确定。 农妇正做饭,香香进到厨房,轻声说:“我来帮你吧。” 农妇惊愕,然后受宠若惊地道:“娘娘,使不得。您是贵人,不能进这样的地方。我自己来就好,您请稍等一下。” 香香倒是觉得无所谓,其实不管是嫁给慕容厉之前还是之后,她始终没有什么贵人、下人的感觉。她上前拿了菜,很快摘好,洗净。 农妇见她手脚麻利,不由也不再阻止,只是说:“娘娘在王府想必也经常下厨。” 香香笑:“在娘家就经常帮着母亲做菜,活计都熟呢。” 农妇见她亲切,不由也多说了几句:“娘娘知道王爷们都爱吃什么菜?这些,也不知合不合胃口。” 虽然知道慕容博他们会从这里逃离,但终究不可能大肆采买食材。太子若追得紧,这些都是很容易露出马脚的地方。 香香倒是笑了——其实平时慕容厉他们喜欢吃什么,她并不知道。慕容厉的味觉倒得很,山珍海味也是那样吃,但必要时,给把草也能咽得下去。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做饭,慕容厉跟慕容博、王妃苏菁洗完澡,略作休息。 苏菁是真累了,世家千金,嫁入康王爷之后也是养尊处优,几时经历过这种车马奔波?靠在矮榻上眼皮就直打架。好在农家有准备净室,忙带了她入内休息。 慕容厉跟慕容博坐在桌边,一边看地图,一手将韩续、严青现在的位置圈出来。 正说着话,饭就做好了。 第一个上来的是西瓜里脊rou,就是猪rou里脊,洗净切块之后,用西瓜汁腌上。捣蒜成蓉,热油将蒜泥爆香,再把里脊rou挑出沥干。一个鸡蛋去黄,用蛋清将rou块裹匀。 然后放rou入锅,小火慢煎至熟。再取几只鸡蛋打匀,煎成蛋皮。取西瓜外皮与瓤rou之间最细嫩的淡绿色皮层,用盐腌透。 装盘时将西瓜中皮切成里脊rou块大小,垫在下面,rou块放中间,上面盖上同等大小的蛋皮。用少许西瓜汁调成芡,入锅热熟后,浇在表面。香香刀功不错,还用西瓜rou雕了个胖娃娃放在上面作点缀。 慕容博看了一眼,就笑:“老五,你这个女人倒是没娶错。” 慕容厉哼了一声,慕容博起身去叫苏菁过来吃饭,慕容厉就捡了一块,直接入嘴。确实是不错。 几个人上桌吃饭,苏菁也吃了一惊,赞叹:“这农妇虽处山野,手倒是极巧。” 慕容博笑:“是老五的女人。” 苏菁一怔,随即掩口笑:“五弟看人的眼光倒是精准。” 慕容厉反正是低头吃饭,并不理会这两个人。逃命呢,还真以为外出游玩来了? 第二道菜是牛rou麻饼,金黄色的麻饼外面沾满芝麻,里面是鲜香的牛rou糜。一个个烧得焦黄稣脆。 这是好东西,他们在逃亡,当然需要多吃一些rou,以保证体力。牛rou麻饼不仅味道不错,更重要的是,吃不完的还可以带走。 第三道菜是土豆烧鸡,一来简单,二来油荤够重。男人们会喜欢。 然后同样上了个米汤,农妇都不敢把汤就这么端上来。香香直接就拿个盆,把米汤盛上,直接端上桌。 苏菁都觉得这实在是太不注重美观了。 但是这顿饭吃得是真饱啊,她在王府甚至娘家,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这种胃里暖暖满满全是食物的满足感。 等到米汤上来,香香坐在慕容厉身边,刚吃了两口,慕容厉搁了筷。然后拿湿汗巾擦拭手脸,说:“出发。” 农家男主人上前帮他们换了水,带了些酒。慕容厉已经上了马车。慕容博轻声说:“老五!”你女人还没吃几口呢! 慕容厉皱眉,香香就已经出来了,她是不敢让他久等的。 上了马车,苏菁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将干粮递给香香:“再吃一点。” 香香点头,拿了两块麻饼,就着水,勉强咽下去。 及至傍晚时分,眼看就要出得京畿之地。在晋蓟古道有一道关卡,现在毫无疑问是太子的人在把守。 慕容厉安排韩续等在关卡外面,如被发觉,可以接应。 在穿过山梁的时候,慕容厉突然说了声:“有埋伏。” 慕容博嗯了一声,此时正值日落西山之时,林中本应该是百鸟归巢。但这里密林安静得诡异,不见一只飞鸟栖息。 落叶浮于林下,有故意掩去痕迹之嫌。慕容博说:“太子的主要目标是我,我们兵分两路。你带你女人和菁菁走,我骑马另行。他们必会分出主要人马追我。一方面引其放弃之前布置的陷井,另一方面,也分散其兵力。” 慕容厉没意见:“自己小心。” 慕容博一笑:“放心吧,你大哥没那么弱。” 慕容厉当然还是不放心:“这里是个设伏的好地方,你事先有安排吧?” 慕容博点头:“这里有两条道通往大蓟城,一条是大道,平坦易行。另一行是小道,曲折崎岖。太子的人事先并不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如今知道我们一路坐马车,想是在大道设伏。我行往小道,引开他们,你继续驾车前行。” 兄弟二人相视,良久,慕容厉点头。慕容博回头往车里说了一声,苏菁只是应了一声好。慕容博下车,将两匹拉车的骏马解下一匹,翻身上马,冲慕容厉说:“大哥先行一步!大蓟城下,不见不散!” 慕容厉不耐烦地挥挥手:“快滚。” 慕容博还笑:“你这礼仪……太傅当年怎的没气死……” 边说着话,他打马向西。林间埋伏的弓箭手顿时愣住! 太子慕容慎的主要目标就是慕容博,当然不能放走了他!林中的人立刻追将出去。慕容厉驾车,沿原道而行。 慕容博的骑术当然也没得挑,这些弓箭手自然追不上。为首的将领也不是饭桶,追了一阵,转而道:“李林,你立刻带一队人,去追马车!” 马车的行进速度,再如何也比马慢上许多。何况现在只有一马拉车。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近了,慕容厉让人自行往前奔跑,持箭拉弓,将追近的士兵射杀当场。李林急急令人开弓,然慕容厉这辆马车,四壁都镶了玄铁板,一时难以射穿。 香香和苏菁在车里,听着外面箭雨如飞蝗,时而有人惨叫中箭落马。两个人早已是花容失色。苏菁这时候倒是不顾什么身份了,紧紧攥着香香的手。 马车赶得太快,难免就不稳。两个人时而碰到车壁。 慕容厉不断注意后方的情况,他一个人一张弓,却没有任何追兵能够近前。一连射杀了十几个人,追兵已经有些胆寒,不太敢趋近。 慕容厉拼了命地打马,那马已经跑得四蹄如飞。然行不多时,马车在山石上一撞,车身一歪,车辕卡在岩石缝中,已有裂痕。不行,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 追过来的只是小股敌人,他一个人也许还有生路。但如果要保护两个女人……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他必须立刻做出取舍! 他回身进车里,一手拉住苏菁,然后挥刀斩断骏马身上套车的绳索。马车还没有停下,他已经抱着苏菁上了马。 香香扶着马车,好不容易才下来。慕容厉别过脸,甚至没有看她,铁石般丢下一句话:“不想死的话,往树林深处跑!” 香香呆住,往前追出两步,然后明白过来,怔怔地停下。慕容厉扬鞭打马,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扬起烟尘如雾。 夕阳血红如织锦,香香仓惶地站在山道中央。 苏菁惊魂未定,这时候仿佛才明白过来,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带着哭音叫:“五弟!” 慕容厉没有回头,眼角的余光中,见她呆立了片刻,随即双手拎起裙角,踉踉跄跄地逃往密林。 疼痛像是一根刺,在毫无防备的时候骤然刺入表皮,深入血rou。 香香拼了命地往密林里跑,草叶狭长而锋利,在她细嫩的肌肤之上划出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