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楼下,川乌仰头看着属于凤凰房间的微弱灯光,笑问:“还没睡,在等我?” 凤凰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娇娇恩了声。她确实在等她,她要让他知道她想他了。 楼下的黑衣抬脚慢慢上楼来,站在门口说:“开门,我到了。” 凤凰关了手机奔出去,从小学的那一身功夫在这一夜全部施展。她轻盈地跳过属于软糖的小凳,在半空中接住掉落的相框,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开门,却在看见门口的男人时在黑暗中小鹿乱撞。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们明明已经生出一个小软糖,马上就要结婚啦! 很久很久以后,凤凰才明白,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爱他。 川乌箍住她的双肩将人带进去,这一刻的风声、衣料发出的簌簌声,彼此的呼吸,全都被无限放大。客厅很小,一眼就能看见父母的卧房内还没熄灯,凤凰无声地拥抱川乌,川乌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 她的额宽阔饱满,小时候别人家姑娘都留着头帘,只有她不喜欢那样的粘腻,总是让mama帮她把头发全部往后梳,在脑后扎一把马尾。川乌同样记得那时的她,她穿着短短的小裙,白袜和白鞋,一把大辫子在身后甩啊甩的,问他:“川乌,我好看吗?” 他的小鸟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她拥有俏丽的外表,善良的心灵,还有聪明的头脑。但在他的记忆深处,还有另外一只小鸟。那时她才几岁?真的很小很小啊,她一人坐在海边哭,漂亮的小辫子被人扯得乱七八糟,细细的小腿也被沙子划破了,她抹着眼泪,好可怜的样子。 老爹很早就说过他们川家兄弟一定会有一个娶走这只小鸟,哥哥总是笑眯眯的,大家都更喜欢他,所以小小的川乌感到害怕,如果哥哥真的娶了小鸟,那他该怎么办?哥哥喜欢小鸟,老爹也喜欢小鸟,剩下谁来喜欢他? 他最想要的,是那个永远笑着的小姑娘,能够喜欢他。可他无论怎么努力,她好像都不知道呢。无论过了多久,川乌都不会忘记那时候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在想,老爹喜欢小鸟,多好啊,我要是娶了小鸟,我们就会永远都在一起了吧?她就会永远陪着我了吧?她就不会像mama那样离开我了吧? 那时虽然小,但这个念头他一直保留到现在。 那天他是特地去找她的,他要对她说:“我其实不凶,我只是讨厌那些阿姨说我可爱捏我的脸,但是你随时都可以捏我的脸哦,小鸟。” 一开始,他根本不相信坐在地上哭的人是他最喜欢的小鸟,谁敢欺负三千港凤天的女儿?谁敢扯了她的小辫弄破她的膝盖? 川乌所见到的凤凰,是一只真正的凤凰,她是所有人的公主,她不管去哪里身后都有许多人跟着,她很娇气,也很霸道,但她会用买冰棍的零花钱给流浪汉买热包子,会把幼儿园的午餐分给吃不饱的小胖。会记住跟在她身后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她就像一个大大的太阳,暖融融的,让他忍不住要靠近。他想像哥哥那样牵着她的小手出去玩,用零花钱给她买冰棍,他不希望她只和哥哥玩。 “谁干的。”他当然也记得,那时的他同样很小很小,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大人。 哭红脸的小姑娘翘着兰花指指向一拨人,骄里娇气地:“他们!” 他蹲下来拍掉她膝上的细沙,带着血丝的伤口让这个小小的男孩沉了脸。 他问她:“怎么没人跟着你?” 凤凰其实挺怕川乌的,因为这个男孩总是很严肃。 “快点说。” “我偷偷跑出来的。”小姑娘抽泣着,委屈极了。 谁能想到,一贯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其实是个窝里横,身边没了帮手,竟然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外地人欺负成这样? “喂你们!”川乌牵着那嫩嫩的小手,仰头冲在海边抽烟的少年们冷冷一喊。 那不是三千港的人,只是偶尔跑来看海的小无赖,少年们夹着烟流里流气的笑,川乌感觉身后的小鸟很害怕,她捏着他的手说:“你打不过他们的,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 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家?小男子汉也是有尊严的。 川乌回捏她的手:“我打得过。” 他承诺了,就会办到。 三千港的海边,几个细瘦少年哎呦哎呦地倒在沙地上,川乌捏起他们未抽完的烟,给每个人都烫了烟疤。烟味很臭,他扔掉烟后不去牵她,说:“给他们做个记号,让他们永远记得今天,小鸟,这样好不好?” “为什么?”小姑娘抓着自己乱乱的头发。 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膝盖上,声音很稚嫩,却也很沉重:“从今天起,没有人敢再欺负你,我永远都会保护你,你也从今天起要变得更勇敢,用师傅教我们的招数,将坏人都打倒,这样好不好?” 小姑娘抓着头发的双手慢慢放下来,牵住了小男孩的手,小男孩拼命躲着,慌忙地说:“难闻,别碰。” 他生怕弄脏了她一分一毫。 可小姑娘仰起头在笑,她的小脸蛋脏兮兮的,却笑得很开心,她难得地唤他的名字:“川乌你永远都会保护我吗?我永远都会记住哦,不许骗人。” “恩。”小男孩的脸微微泛红,觉得小姑娘笑得很好看。 “那你也不许跟别人说今天的事,我,我觉得好丢人。” “恩。”小男孩摸出特地准备的糖果喂给她吃,说,“我其实不凶,我只是讨厌那些阿姨说我可爱捏我的脸,但是你随时都可以捏我的脸哦,小鸟。” 叫小鸟的小姑娘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脆声道:“好啊!” *** 那以后,他终于能动用自己存了好久的零花钱,给小鸟买冰棍,那以后,他说到做到,保护她直到现在。 川乌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滑至小巧的下颚,微微抬起后侧脸吻上。 漆黑的小客厅,父母房间微亮的灯,他们俩如萌动时的急不可耐,在角落里就亲吻起来。川乌一个弯腰将凤凰打横抱起来,直直走进睡着软糖的房间。软糖如天使般乖乖窝在棉被里,川乌将凤凰放在床上,自己从另外一边躺上去。 时光过得好快,他们都走到了今天。 川乌小心地将软糖抱到一旁,然后拉过凤凰抱在怀中,两人侧躺着,凤凰轻声说:“爸爸说他明天就走。” 川乌微微吃惊:“这么快?” “恩。”凤凰蹭着他的胸膛,“我会想他的。” 川乌抚着她的长发,他现在也是个父亲了,他能感受到天叔的心情。 “过几天我就陪着你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真的吗?” “当然。”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川乌,结婚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 男人未言语,直接将她压下,重重地含吮她的嘴唇,凤凰整个人软成了水,手指轻轻探入川乌的发根,一下一下慵懒的揉着。 一吻结束,川乌撑起双臂,借着小灯看着生下娇媚的容颜,一字一句:“结婚很好,不许你在这件事上动摇。” 凤凰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咬着被吻肿的嘴唇垂下眼帘。川乌哂笑,明明是她说错了话,现在却这样装可怜要他哄她。 一直都是的,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心甘情愿。 他再次覆下来,这一次变得温柔无比,他一点点舔舐她的唇瓣,勾着她的小舌头辗转粘腻。他的手指勾着她的睡衣下摆,慢慢往上爬,在她的小腹上打转。凤凰撒娇般揉着他的耳垂,看着他的眼里带着水光,如最纯的钻石。 今晚是绝对不能做什么的,川乌躺下,将凤凰整个翻过来盖在身上,做她的床垫。他一下下轻抚她的背脊,告诉她:“有能力赚钱后,天叔就算彻底跟外面的社会接轨了,这对男人来说很重要,你虽然不舍得,但还是要放开手。” “mama也不舍得呢。” “我们经常带梅姨去那里看天叔,好不好?” “可是,这样跟以前真的一模一样。”凤凰说。 川乌轻轻一叹,是啊,这六年来也是这样的,每个月两次,他们进去看天叔。 “梅姨也过去?”他尝试着问。 凤凰摇摇头:“mama舍不得软糖,爸爸也舍不得让她离开这里。” “我们尽快举行婚礼,婚礼后就让天叔回来。”川乌说。 这时他以为,婚礼是一切的开始,却没想到,一切即将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怕,后面大部分很甜。当然,我的虐点一贯与你们不同步,哈哈哈。 ☆、婚纱照 床边的软糖睡着睡着就往这边翻了过来,川乌怕吵着孩子所以不敢动,于是就变成他双手抱着凤凰,软糖霸占了他的腿。孩子睡得有些热要踢被子,小脑袋拱着爸爸的大腿唤着:“爸爸,抱。” 凤凰吃醋道:“她真的比较爱你。” 川乌笑了:“怎么会。” 凤凰说:“因为我总是喊她去上课去练功,你就只会做好老人,川乌你太有心眼了!” 真是冤枉,但川乌不解释。 聊着聊着,最后连凤凰都睡着了,川乌关了小灯和衣躺下,计划着等软糖再翻个身他就离开。可谁知道软糖会这么爱爸爸,小脑袋一沾上川乌的大腿就不挪开了,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睡到若梅轻轻开了门,发现里面多了一个川乌。 若梅跟了凤天这么久,什么大世面没见过?见着凤凰房里的这副情景十分淡定,在确定川乌有好好给软糖和凤凰盖被子后,再次轻轻地关上了门。站在厨房里给家里三个女人熬粥的凤天疑问:“怎么还不起来?” 若梅笑着:“让她们再睡一会儿。” 这幅场景,她见过两次,一次是凤凰成人礼的第二天,一次是今天。前一次,川乌明着进了凤家小院,其他兄弟很给面子的当做没看到,他在花园里蹲了好久,在给院子里所有的蚊子都喂饱肚子后,终于等到了爬楼的时机。第二天,两个人和衣睡在一起,年轻的脸庞在朝阳中是那么美好,若梅那时也没叫醒他们,因为她知道川乌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那时小鸟才十六岁。 而那件事她一直也没对凤天说过,生怕他动怒。不过最后还是多了一个人知道,川乌一夜未归,川老爹想都想得到他会去哪里,第二天拎着小崽子来负荆请罪时正好凤天出去了,若梅还记得那时川海在家就已经动过手了,川乌脸上一块青肿,跪在她面前,说了句:“梅姨,对不起。” 其实若梅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谁都年轻过,她年轻时也是这样的。她找川海商量:“别告诉阿天,咱们知道就行了,没事,川乌有分寸我很放心。” 若梅认识川海的时间其实比凤天还要早,她拍拍他,笑着摇摇头,川老爹满脸通红指着川乌:“这小子不学好!” 若梅捂着胸口笑:“没事,真的,说不定是我家凤凰出的主意。” 这句话还真说中了,是凤凰说的:“川乌,你要送我一个礼物。” “什么?” “你晚上到我房间来。” “不好吧?” “你不来我就生气了。” “恩,那你等着我。” 只因为凤凰要一个礼物,他就部署了一切,蹲在院子里被咬得满身是苞,就连被老爹胖揍一顿都没供出主谋。 后来凤凰睡醒了下楼,看见川乌的脸就知道事情被发现了,可那时大家的焦点已经不再他们俩身上,川老爹扶着若梅坐下,替她号脉,表情严肃,凤凰很害怕,害怕mama会发病。 若梅有心脏病,天生的,所以老也不能根治,凤凰小时候见过一次她发病,那时mama躺在病床上,嘴唇紫得发黑,连对她笑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幸好,若梅吃了药后就好了很多,她说:“别告诉阿天,免得他担心。” 那天之后的那么多年,川乌就再也没爬过凤凰的窗,若梅笑着给凤天夹小菜,凤天问她:“乐什么呢?” 若梅摇摇头:“就是觉得有趣。” 觉得终于忍不住又来爬窗的川乌很有趣。 *** 卧房内,凤凰和软糖几乎是同时醒来的,醒来后两张愣愣的小脸齐齐望着川乌,川乌扯了扯身上皱成咸菜的衬衫,无奈极了。 软糖问:“爸爸怎么在这里?是我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