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殿下!”一旁的小太监骤然惊叫了一声。 祁瀚骤然回神,不悦出声:“何事?” 小太监颤声道:“殿下的手……怎么好像出血了?” 祁瀚叫他一说,这才觉得丝丝的疼。 他忙低头去看。 手指微肿,指缝里卡住了一点血丝。 祁瀚眉心隆起,有了些许的恼怒。 他那表妹喜欢的东西,怎么都这样麻烦?他堂堂太子,何苦去这样哄谁?还是该随便买些东西送到她府上去的。 但心念转来转去。 祁瀚的面色很快又舒展了。 叫钟念月看上一眼他的手,她还有什么脾气发得出来? 他自然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她了。 之后可再容不得她这般骄纵,随意使唤他了。 祁瀚吸了口气:“你们几个,一起剥。” 小太监苦了脸,死活也想不通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昨个儿还像是要撕破脸就此老死不相往来了,今个儿却是连带着他们这些人,都得一块儿给钟姑娘剥松子…… 这叫……这叫什么事儿啊?! 钟念月用完早膳,钱嬷嬷已经急得不行了,忙问:“姑娘,我叫他们备马车去?” 钟念月点了下头,却是先出声问了:“我父亲和兄长,已经都出府了?” 香桃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呢。老爷一早便应卯去了,大公子这会儿应当也在太学了。” 横竖全家上下,就钟念月最懒。 但她是丝毫不见脸红的。 钟念月慢条斯理擦了手,还是由钱嬷嬷和香桃跟在身侧,一并出了府。 古时候的娱乐对钟念月来说,实在是乏善可陈。从钟府到皇宫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她干脆就靠着又打了个盹儿。 香桃叫醒她的时候,她正梦见自己穿回去了呢。 “姑娘,到了。”香桃低声道。 钱嬷嬷也跟着出声:“咱们得下去走了。” 这会儿外头响起了声音:“表姑娘,奴婢已经在这里恭候许久了。” 那话音落下,帘子被人从外头卷起来,一张四十来岁正显精干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 钟念月的脑海中很快浮现了与之对应的名字。 这是在惠妃跟前常伺候的宫女,人称一声“兰姑姑”。 兰姑姑请她下了车,见了她先是一愣。 有些日子不见,这钟家姑娘倒好像气色更好了?来到皇宫,也不见脸色发白了。 兰姑姑扬起笑容,给一旁的守卫出示了惠妃宫中的宫牌,这才领着她们往里走。 钟念月抬眸一望—— 四下宽广。 这得走上多久啊? 换她,她也不爱进宫。 钟念月穿越前就没吃过什么苦,她家世不错,父母恩爱,长辈也很宠她。 她倒也不想委屈自己,当下便出声问:“兰姑姑,有轿子么?” 原身入宫的时候少,每回入宫,再有什么脾气也都老老实实压下去了,如鹌鹑一般,自然也不会嫌这路累腿。 兰姑姑一顿。 这到了皇宫门前,任是再大的官儿,出身再好的贵女,也得下马的下马,下轿的下轿。 宫中只有皇帝、太后和执掌凤印、御六宫的娘娘,才能赏得了轿子。 这巧不巧…… 上月还是惠妃管后宫事务,这月便轮到敬妃了。 兰姑姑委婉地道:“哪里好去搅扰敬妃娘娘呢?” 钟念月娇声道:“我这两日身子不大舒坦,走不动的。” 兰姑姑从来没见过这钟家姑娘这么难缠的时候。 谁都晓得她倾心太子,在惠妃这个姨母面前,一向都是扮乖做大方的。 兰姑姑咬咬牙,道:“那姑娘等一等,奴婢派个小太监去向敬妃娘娘请个赏。” “何苦这样麻烦?”钟念月盯着她,“你背我罢。” 兰姑姑闻声,顿时有些气血上涌,脸上的不可置信之色几乎藏不住。 她在惠妃面前得脸,莫说别的,只说那些份位低的妃嫔,都还要冲她卖好呢。 这钟家姑娘为了向太子示好,为了与姨母更亲近,也没少巴结她。今个儿钟家姑娘怎么敢这样同她说话了? “快些。”钟念月道,“莫让姨母久等了。” 这话一出,兰姑姑倒担不起这个久等之责了,只好憋闷地在她跟前躬下了腰。 钟念月一拎裙摆,趴了上去:“走罢。” 钱嬷嬷心中暗暗叫了声“老天”。 姑娘近日的脾性,怎么好像狂放了许多? 钟念月到底年纪还不大,算不得如何沉。但兰姑姑背着她走上一段路,也已经够要命的了。 大冬天的,兰姑姑竟是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一旁的小太监都看傻了。 还没人敢这样使唤兰姑姑呢! 就算是惠妃娘娘都对她爱惜得紧。 从皇宫门口到惠妃宫里,那距离还当真不短。 得亏寻了个人背她。 钟念月心道。 兰姑姑走着走着,却是突然停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姑娘……且等一等。” “嗯?”钟念月将兜帽往下扯了扯。 这会儿太阳高照,日光洒下来,好似为那红墙绿瓦都披上了一层金光。 而这倒并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那远处最扎眼的,是一行缓缓走过的人。 钱嬷嬷与香桃望了一眼,就匆匆埋了下头,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是龙辇。 兰姑姑心中积蓄着不快,便想着要瞧钟念月瑟瑟发抖的样子。 她艰难地扭了扭脖子,抬眼一觑,却见钟念月神色不变,正望着那远处,津津有味着呢。 兰姑姑:“姑娘,那是陛下的行辇,还是莫要胡乱看了。” 钟念月:“哦。” 应声应得相当敷衍。 这四下宽阔,除却守卫和三两宫人,只龙辇一行和他们格外显眼。 兰姑姑避让的时候,那厢也一眼瞧见了他们。 “哪家的小孩儿?倒是娇蛮。” 说话的是个头戴金冠,身着玄色衣裳的年轻男人。 他倚坐在龙辇之上,发如鸦色,眉如墨描,鼻梁高挺而唇微薄,生得竟是极为俊美,仿佛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他模样尊贵,周身并无凌厉冷锐之气,但一垂眸,一扶手,自有不怒自威,让人觉得在他跟前大声点说话都要本能地腿软。 一旁的大太监孟胜闻声,这才敢跟着出声说两句:“奴婢不认识那是谁家的姑娘,不过背她的,那分明是惠妃娘娘宫里的兰姑姑。” 他也忍不住暗暗嘀咕呢。 哪儿叫娇蛮呢?这叫胆子大了。 那些王公贵族之后如何骄纵,都是在自个儿家里,谁敢在皇宫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大展骄纵之态呢? 男人淡淡应了声:“嗯。” 也不知他们是要往何处去,眼看着龙辇竟是渐渐近了些。 兰姑姑这般在宫里素来风光的人物,这会儿脖子上的汗都出来了。等再近些,她就猛地侧身,且狼狈地低下了头,像是生怕多看一眼。 这一仓皇倒好,头也晕了,眼也花了。兰姑姑差点将背上的钟念月摔下去。 钟念月往上窜了下,一把牢牢抱住兰姑姑的脖子。 这一抖,兜帽也落了,露出两团微微垂落的发髻,上面一边别了一团白绒绒的软簪。 这是丫鬟精心给她梳的,方便打盹儿不硌脑袋的发髻。一垂下来,就跟兔子耷下来的耳朵似的。 孟公公见状心说,年纪还真不大。 瞧着就是个柔软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