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祁瀚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嘶声道:“我对不起表妹,我对不起表妹。” 似是只有这般,方才能叫心里好受一些。 第16章 守夜(帝王羽翼之下...) 钟念月走过了一段漫长的黑暗,意识仿佛被切割作两半,一半重重沉了下去,仿佛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怎么也爬不上来;另一半便好像脱离了躯壳,浮沉在上方。 这种感觉并不算难受,只是在短暂的茫然过后,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仍旧停留在这里,而并没有返回本来的世界。 她拼命地撑起眼皮,却怎么也撑不开。 来到书中世界,遇见那么些个糟心玩意儿,见到熟悉的面容,却又并非是自己真实的父母,个中的委屈与酸楚此时方才纠结在一处,一并涌了上来…… 眼下已是丑时一刻,众人提心吊胆、浑身紧绷,稍微喘上一口气,便觉得倦怠疲累,可谁又敢塌坐下去呢? 宫人们小心翼翼抬头望去。 只见床榻边上,晋朔帝换了一身常服坐在那里。身形依旧挺拔,不见半点的疲累。 陛下尚且如此,又何况他们? 孟公公跨进门来,低声道:“老爷……不如先用些食物?” 晋朔帝应了声:“嗯。” 宫人们怕得要命,心道这一回,总不该出岔子了吧? 反倒是晋朔帝神色依旧不变。他接过碗,手腕连晃也不晃一下。 只有孟公公隐约从他的身上,窥出了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孟公公心急如麻,脸都皱作了一团,脸上的皱纹便也更明显了。 怎么会这样呢? 孟公公扭头去看床榻上的少女。 好好地…… 这么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孟公公的念头刚划过,就戛然而止了,他颤声道:“姑娘、姑娘的睫毛方才……似是动了下。” 太医也一直陪坐在一旁,冬日里都汗流浃背了也不敢擦。听见这句话,登时直起腰来,激动地道:“定是恢复了些许意识了……再,再取药来……” 这吃了毒物,最要紧的便是先吐出来,吐个干干净净。 因而到如今,钟念月还未曾进过一口汤药、水米。 她神志还未清楚时,事实上也着实吃不下去。嘴掰开,都只怕呛着她了。 这太医话音一落下,室内登时就忙乱了起来。 取药的,拿帕子来的,还有捧着手炉的…… 一并都往那床榻前递去。 孟公公忙问太医:“能扶起来么?” 太医点头:“能,能。” 孟公公伸手就要去扶,晋朔帝的手却更先托住了钟念月的腰,就这样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扶了起来。 钟念月是没甚么知觉的,她的脑袋一歪,便靠住了晋朔帝的肩。 晋朔帝的身体顿了下。 孟公公见状,忙伸出手,又要将钟念月扶正些…… “托住碗。”晋朔帝道。 孟公公只好转头将药碗托在手中。 晋朔帝净了手,再取一勺褐色药汁,送到钟念月的唇边。 “好像还是喂不进去。”孟公公道。 晋朔帝将勺子丢回碗中,抬手捏住了钟念月的嘴。 她的唇很是柔软,晋朔帝顿了顿,多捏了下。 等捏完,晋朔帝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晋朔帝脸色不变,转而按了按钟念月的唇面,然后用手指撬开了她的牙齿。 “喂。”晋朔帝道。 孟公公连忙又拿勺子,颤颤巍巍地重新送过去。 这下一口洒了一大半,不过好歹是喝下去一些了。 那药汁一入喉,就见钟念月的睫毛又颤了两下,她的眼珠轻轻一滚动,紧跟着连眉心也皱了起来。 孟公公见状,松了好大一口气,道:“姑娘定是觉得苦呢。” 说着,他手上却是不停,接着喂。 这几口一喂下来,钟念月巴掌大的脸立时皱作了一团,眉心与轻颤的睫羽,都透着十足的可怜巴巴。 等药见了底。 钟念月的唇动了动,一口咬在了晋朔帝的手上。 一旁的宫人见状,登时心下惊骇,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钟姑娘可真敢下嘴啊! 孟公公觑了觑晋朔帝的脸色,见他没有动怒,孟公公便也没有急着伸手了,只哭笑不得道:“姑娘这会儿想必正觉着委屈呢……” 晋朔帝动了下手指。 没能抽回来。 钟念月咬得紧紧的,连身子也缩作了一团,如受了惊,瞧着更见绵软了。 太医没什么眼力见,急急吼道:“这、这……快瞧一瞧老爷的手,可咬伤着了?” “无妨。”晋朔帝似是还觉得稀奇,还摸了下她的牙齿。细密,整齐,咬人并不大疼。 跟刚长牙的小奶猫似的。 太医应了声:“是。”这才干巴巴地退了回去。 钟念月咬了两口,大抵是觉得不大好使力,也着实使不上什么劲儿。 她的眼角立时滑落了一行眼泪,挂在下巴上,欲滴不滴。 孟公公呆住了。 晋朔帝也顿住了。 见她吐血倒下,也不及这一串无声无息的眼泪,混着委屈巴巴,悄然砸落在人的心间。 那眼泪一串接一串,断线珠子似的。 太医愣愣望着,心道这钟家女实在好颜色,一哭起来,便要将人的心都哭碎一般。 钟念月越哭越伤心,她的唇微微张开,没有再咬晋朔帝了。 这会儿喉中跟着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一声一声,都正落在人的心尖上。 晋朔帝抽回手,并没有立即为她拭去眼泪。 他默不作声地盯住了她的模样,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睫毛都被泪水打湿得凌乱不堪。 一旁的孟公公突地打了个怵。 他大胆抬起头,先瞧了瞧晋朔帝的模样。 他到底是伺候了陛下这么久,因而清楚明白地知道,陛下感兴趣的玩意儿可以有很多,但那骨子里永远只填着薄情冷酷。 如今陛下没有别的动作,致是先冷静又理智地审视起了钟家姑娘,这反而说明了…… 说明陛下不再仅仅是将这小姑娘当个小玩意儿了。 其他人不知其中缘故,只觉得那坐着的君王,实在不怒自威,冷酷慑人。 钟念月哭了不知多久,想是哭累了,她一手揪住晋朔帝的衣襟,软绵绵地倚靠上去。 晋朔帝此时终于出了声,他道:“打热水,浸湿帕子。” 宫人连连应声,立即按吩咐办去了。 等热水打过来。 孟公公拧了帕子,递到晋朔帝手中。晋朔帝这才捏住了,低头为钟念月擦起了脸。 擦着擦着,也不知是痒还是依旧难受着。 钟念月虚弱地扭了扭脑袋,然后一头扎在了晋朔帝的胸口。 晋朔帝丢开帕子,抬手按在她的发顶。 他并不大会安抚人,晋朔帝只是看着温和,实则少有什么温情的动作。 他尝试着揉了下发丝,再摸一摸。 低声问:“疼?” 钟念月呜咽着张嘴咬了一口,却是只咬着了衣裳。 她呸呸吐出来,眼泪又刷刷落下。 晋朔帝微微蹙眉。 不让她咬,她便委屈难过了? 孟公公低声道:“姑娘这会儿还混沌着呢,只怕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听不见咱们说了什么。” 等孟公公说完,钟念月的眼泪都在晋朔帝的胸口洇出一小片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