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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情冷静,声音却细细的,像是要哭出来。 燃了一夜的烛台噼啪作响,终于灭了。 李熙让静静地瞧着她,似在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云娘,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陆云娇却固执地摇头:“我说,我不去汴京。我的夫君是越国的建安侯,不是大周的皇子,我不认识你,不跟你走。” 满殿死寂中,李熙让瞥了越王一眼,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却没呵斥陆云娇,显然是默认了。 越王这番反应,他并不意外。被他算计得这么狠,越王怎么甘心把女儿嫁给他? 而且越王被迫将祖业拱手让人,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现在心里对他有恨,顺着他来才奇怪。 只是,现在由不得他们了。 陆云娇昏昏然地埋在王后怀里,听见周围人齐齐抽气,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攥着胳膊往外拉。 她立刻抱紧了王后,呜咽着不放手,哭叫道:“母亲救我!” 王后心如刀割,怎么舍得放手。她死死抱住陆云娇,哽咽着求情:“李……殿下,云娘已经许给殿下了,殿下何必这样逼迫她?” 李熙让沉默不语,攥她胳膊的手稍微松了点。可是陆云娇还没喘过气来,那手趁她不备,陡然用力,猛地将她拽出了王后怀里。 男子的怀抱熟悉又陌生,陆云娇一愣,猛地一推,又踢又打,他却不放。 陆云娇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像是力竭。李熙让刚刚松手,她却忽然拔出他的剑。 李熙让以为她要自尽,眼瞳一紧,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要打她手腕。陆云娇却冷笑一声,举剑就刺,剑锋直直地对准了他心口。 周围兵士齐齐怒喝,陆云娇不退不怕,盯紧他的来势,似乎不破开他心口决不罢休。 然而她药效未褪,剑法还是他教的,他根本不怕。 但见他身形侧开,钳着她手腕轻轻一扭,长剑落地,人也重新落入他怀中。 “云娘,听话,别动了……” 他轻声哄着,陆云娇哪里肯听,死活要挣脱出去。 越王实在忍不住,正欲呵斥,却见李熙让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她瞬间抽空了力气,不可置信地看他一会儿,就像被提住后颈的猫儿,全身都松软下来,安静地伏在他肩头,一动不动。 李熙让抚着她柔亮的长发,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了许多。 问她要不要看看聘礼单子,说着汴京的王府如何华美,新房有什么想添置的,都可以告诉他…… 如此温热的怀抱,她却仿佛置身冰窖,冻得浑身发抖。 她嗫嚅着什么,双眼一闭,软倒下去。 王后心头一抽,要上来接,却被大周兵士拦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陆云娇打横抱起,走出了天渥堂。 萧蛮萧绥都在外候着,迎了上来。 李熙让吩咐道:“宗室嫡支尽数收至王宫,不得离开临安。陆家人也要带到汴京去。” 听见陆家两个字,陆云娇眉头一动,似乎要醒来。 萧绥应下了,李熙让抬步欲走,忽然想起什么:“还有延智大师,倘若他愿意去汴京,就一起带去吧。” 延智大师常年出入宫闱,为越王和王后讲经说法,有些消息就来自他手。越国没了,他留在此处太尴尬,不如离去。 他本是长安人,客居临安多年,他要是想回去了,李熙让愿意带他一程。 虽然大周皇帝不喜佛法,不过看在多年情分上,在汴京为他谋得栖身之所并不难。 萧蛮萧绥对视一眼,萧蛮挠头,有些为难:“殿下,避月堂那边刚刚来报,延智大师坐化了……” 李熙让一怔。 两人静候片刻,才听见他轻声吩咐:“倘若有舍利子,便一并带回吧。” “是。” 第71章 天命如此,气数已尽 秋风一起, 天很快就凉了下来。 苍翠的凤凰山也染了点点金色,风吹过山下的越王宫,几分萧索与凄凉。 秋雨一阵凉过一阵, 断断续续下个不停。这几日好不容易放晴了, 王宫终于开启了久久未动的正门。 王宫禁军早就换成了大周军士。越国嫡支王族尽数收押,要在今日启程, 前去汴京。 越王卸了冠冕,简衣素袍,在书房中安排政事。 汴京派官吏接手之前,总不能没人做事, 否则百姓要遭殃了。 “……凡事以国相为准,其余的,就请诸位多费心了……” 几位老臣都是尽心辅佐过他的,此时不免生出几分悲凉。 明明是老建安侯的侄子, 在越国好端端待了三年, 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大周的皇子? 谁能想到啊…… 越王头发白了一半, 神态苍老,语气却很温和:“罢了, 天命如此,气数已尽,诸位不必伤怀。” 老臣们以袖掩面, 涕泪雨下。 日光清凌凌地照着御道长街, 去往汴京的车马见首不见尾。街边人山人海,百姓们纷纷前来送行,时不时能听见有人啜泣痛哭。 天下大乱,别处荒凉破败, 百姓易子而食。越国却几十年富庶太平,有足足十年的存粮,堪称东南乐土。 他们感怀历代越王的功绩,故而前来送行。 长长的车马中,有一辆马车周围簇拥着两倍的周兵,车夫身边还蹲着一只白色细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