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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东院那三十几个护卫却没有立刻去贺家,而是被几个西川人带去了一所住处,拿了一些黑袍让他们换上。这些衣服看起来就是西川的款式,盘扣都是银扣子,风格鲜明。 护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听从,都换了。 等换好之后,有护卫忍不住问道:“你们那的扣子都是这样的,银子打的?” 西川人得意道:“对啊。” 护卫:“可是,不都说财不外露吗?” 西川人震惊:“那我赚了钱有什么意思嘛,留到在屋头自己耍?” 护卫:“……” 不愧是谢泗泉的属下,嘲讽技能开得过于熟练。 谢家主这次倒是规矩了很多,他要人,虽然跟九爷说要力气大些的,但没想到是为了抬箱子。 谢家这次准备了硕大的木箱,四十人分成十组,每四人抬一只大木箱。 白家护卫以为那木箱里装满了东西,因瞧着箱子比普通的要大上几圈,抬起来的时候下意识使了力气,但没想到手里感觉却是轻飘飘的——这木箱,竟都是空的。 西川人喊了号子,其余人应和一声,气势汹汹抬箱出门。 白家护卫沉默寡言,紧跟其后。 只是他们心里想着,怕是今天要干仗,这帮西川人显然没想空着箱子回来。 贺府。 贺家今日并未宴请宾客,但托人来送礼的依旧不少,门房收了一些,另一些却僵持不肯收下。 外头的是贺三爷带来的几位客人,穿着打扮都是西式,其中几位日本商人被推拒在门外。贺府管家道:“伊川先生的礼物,实在不能收,恕难从命。” “这是为何?” “因官司未结,先生说,前些日子救助的那些学生还未放回,他还需再配合各界周转,此时见领事馆伊川先生派来的人,恐生闲话,也于理不合。”管家坚持,语气冷淡。 前些日子闹得厉害,日本纱厂里死了一个华国工人,学生们上街游行揭露其杀害华国工人的黑幕,日本商人非但没有认错赔偿,反而在公共租界让巡捕抓了数名爱国学生。此事上了报纸,各界震惊,贺东亭为此奔波数日,联合沪市几位有名大律师一同发声,贝律师更是分文不取为学生们出庭辩护,但时至今日学生还被关押,未能放出。一时间沪市对日本商品十分抵触,对日本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贺三爷领了一帮人站在外头,有些下不来台,唬着脸道:“这算什么待客之道,既然客人来了,哪里有不让进的道理!”他说着要硬闯,管家让人拦住,面色平静道:“先生吩咐,今日是家宴,三爷要进,可以,旁人不行。” 贺三爷推搡他一把,“起来,贺家还轮不到你说话!” 管家:“先生还说,若三爷犯浑,一并驱赶出去。” 贺三爷恼羞成怒,正在那争执不下,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既是家宴,我西川谢家能不能进?” 贺府管家抬眼看了,连忙问好:“谢家主。” 谢泗泉今日穿了一身轻绸薄衫,领口那竖起两角雪白立领,长发挑了几缕编了小辫间或点缀珊瑚数颗,小辫挑高了扎在脑后,其余散发垂于肩背,打扮艳丽,却绝不会让人分辨错男女。谢家主只站在那薄唇带笑的样子,就让人忍不住退开几步让出路来,更何况他身后还带了四十余人,浩浩荡荡抬了木箱而来。 贺府管家退开给他们让出路,谢泗泉不客气踏上台阶,路过管家身边的时候看了他身边的贺三爷,好笑道:“贺老三,你们贺家不是早已分家,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想借着侄子生辰,捞几个钱,贴补家用?”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贺三爷却别气得够呛。 谢泗泉又抬眼看了门口守着的左右,嗤了一声:“你们吃谁的饷粮?若是连门都看不住,不如告诉我一声,我帮贺东亭把人赶出去!” 管家额上冒了冷汗,哪个也不敢得罪,只躬身亲自带他进去,口中道:“谢家主这边请,先生已在等您。” 门口的人依旧拦着,只许贺三爷一人进去,但三爷在日本商人面前早已吹下海口,如今下不来台,实在尴尬极了。 伊川派来送礼的那些人平日里也都趾高气扬惯了,吃了闭门羹,立刻冲贺三爷冷哼一声,带人走了。贺三爷连忙上前拦着想再劝说几句,却劈头盖脸得了一个巴掌,对方怒道:“你所说之事,没有一件能做好,伊川先生对你不满已久,等回去你亲自同伊川先生辩解吧!” 贺三爷当街挨了一个巴掌,脸上红红白白,十分难看。 谢泗泉走到院子里,也没进去,抬手让身后人把木箱放下,喊了贺东亭出来。 贺东亭匆匆出来,身后还跟着贺家诸位宾客。这次宴席来的都是姓贺之人,年纪最大的一位就是贺东亭的母亲贺老夫人,她穿了一身绛紫色新衣,贺书玮正扶着她的手,两人跟在贺东亭一步靠后的位置。 院子里十只巨大木箱落地,众人一颗心也慢慢放下。 有人小声道:“这是西川首富谢泗泉,是书玮的舅父,应当是知道书玮这次生辰办得小,来给撑门面来了!” 也有人面露羡慕,视线在那些木箱上巡视而过,啧啧感叹:“这么大的箱子,我还是头一次见,这里头得装了多少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