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你们这种水平也就值这么多钱再多也没有了，你们不要坐地起价。” “……好吧，你什么时候要画纸，我安排人给你画。” “比赛前一周。” “ok” 音频结束后，刚巧主办方进来，他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样的错误发生在这场国际的比赛上，就和一场闹剧一样，他们急着收拾烂摊子，而宁元站在领奖台上已经是方寸大乱了，她想解释一两句，可一切已经那么明显了，刚刚的掌声好像镜花水月一般，一场梦似的，她看到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好像是对她无尽的嘲讽，她脆弱的自尊心瞬间崩塌了，情绪失控般的砸了奖杯就跑出去了。 时间定格在她跑出去的那一幕，后续的事情还在处理，主播留下一句:“明日接着报道后”就切了另一条新闻。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叫宁元的设计师完蛋了，她的职业生涯也就此结束了，没有一个公司愿意要一个有抄袭前科的设计师，尤其还不止一个。 此刻，宋誉在办公室内看完整篇报道，眼底波澜不惊的神情，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或者说整个事情都按着他预料中的在发展。 他关掉电视回到办公桌后，桌上的内线忽然响起，宋誉问:“什么事？” 助理小哥说:“有个叫宁元的要见您？您要见吗？” 宋誉想了想，点点头:“让她半小时后进来。”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宋誉站在大楼最高层，俯瞰这座城市，暮色四合，夜幕低垂，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在这无数的灯火中，曾经也有一盏灯是为他而留的。 他脑海中不知不觉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宋誉从来没有花如此多的时间来思念一个女人，这段时间的空白，他理清了自己对乔希的感情，恐怕早已不是简单的喜欢了，也不是因为一张结婚证而捆绑着的责任，是一种从内心发出的想和一个女人白头偕老的愿望，他想在自己回头的刹那就可以看到乔希，想让她永远呆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甚至产生将她永远藏在掌心的想法。 他真的是沦陷了。 身后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伴随着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宋誉的思绪被打断，他整理情绪，眉心不自觉出现了褶子，转身，目光锐利的对上了对面的人。 宁元站在门口处，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头发披散在肩头，素着一张脸，眼眶红红的，眼角下的泪痣显得她更加楚楚可怜，她神情无辜，双手紧握，显的有些手足无措，可眼底又隐隐浮现出一种欣喜。 她来找宋誉只是碰运气，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她还是来了，她要赌一场，只要宋誉愿意帮她，她就有翻身的机会，宋誉在国内建筑行业是首屈一指的建筑师，由他出面澄清，宁元相信大家会自然的站在她这一边的。 她转念一想，心里又一阵欢喜，他愿意见她，是否说明他其实还会帮自己。 她眼睛里忽然充满了渴望，朝前走了几步，还未开口就听见宋誉口吻平淡的问：“有事？” 宁元对上他空谷一般深沉的目光，忽然说不出话，就连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在喉咙口，一句也吐不出来。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她至今还记得当初她拿着高考录取通知书，告诉他自己学的室内设计专业时，他眯着眼睛温和的笑，那时他已经大三，初具成熟男人的模样和魅力，英挺的正脸沐浴在阳光下，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祗。 今天她就要在他面前丢弃自己最后的骄傲，亲手扒开自己的伪装，她喉咙口有些干燥，轻声咳了一下才缓慢的开口问：“我想请你帮帮我。” 宋誉扬眉，嘴角一丝不苟的抿着，微阖上眼皮，很严肃的表情，周身的气压极低，声音也很冷：“帮什么？” 宁元眼眸陡然一亮，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说出了事情的所有起因和经过，宋誉一脸第一次听起的好笑表情，嘴角勾起，露出讽刺的笑，说出的话也没好到哪儿去：“帮你？帮你掩盖事实，还是帮你将那些知道事实的人杀了，你也太高估我了。” 宁元冲上前两步，抓住他衬衫的一角，宋誉冷笑地掰开他的手指:“放手。” 宁元目光紧锁他的脸，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放过，只是…… 一个不可思议，她不愿相信的念头猛然窜进她的脑海中，她满目疑虑，目光质疑地扫过宋誉，声音颤抖的问他：“是你，对不对？” 宋誉侧头看向窗外，一片黑暗，对面楼里的灯光远远传来，办公室内的气氛很是凝重，尤其此刻宋誉捉摸不透的表情。大概半分钟后，宋誉才从外面收回视线，他伫立在临窗处，侧身站立，侧脸轮廓深刻，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宋誉忽然轻笑一声：“是我。” 宁元心口最后一根绷紧的弦忽然断开了，她挺直的后背开始松懈，靠着右手支撑着门板才没让自己倒下，她从早上开始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绞痛，额头冒出细密的汗，后背早已是一片湿淋淋的冷汗。从未有过的绝望从心底深处传来，她一只手捂着腹部，抬眸看了宋誉一眼，但这最后一眼将她推进了地狱。 宋誉眼里一片陌生的寒冷，她从他眼里看出了嫌弃，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污了他的眼，宁元心中冷笑，男人无情时比谁都心狠，这句话还真是对。她尽力忘记腹部疼痛，咬唇说道：“你无非是想让我离开这儿，不想我出现在乔希面前。好，现在我答应你，我去美国，但这件事你必须帮我压下。” 宋誉目光冷冽，雪山之巅的冰雪都不及他的寒冷，他冷冷一笑：“我说要帮你了吗？还有，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谈条件。” “如果我将这一切告诉阿姨呢？你觉得她是帮我还是乔希？”宁元不得不拿出宋母。 宋誉表情果然一滞，沉默片刻，就在宁元以为自己赢了时，宋誉说道：“你觉得她是会选择你还是我。” 宁元后退几步，是啊，她怎么忘了，那人是宋誉的母亲，平日里再怎么疼自己，可终究不是自己的母亲，她从十岁就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真的已经没有退路了。 宁元静默片刻，嘴唇蠕动，声音显然已经没了底气：“那你想如何？” 宋誉波澜不惊地看着她，沉声说：“离开这儿，永远不要回来，退出室内设计这个行业。” 宁元挣扎：“为什么？为什么要剥夺我最后的机会？你知道我为了室内设计付出了多少，你明明知道？” “为什么？你在将那帖子发上网时，是否想过一个女孩的前程也会就此葬送，设计是你的梦想，写作也是她的，所以我要守护她的梦想。” 宁元喉咙越来越干涩，好不容易才找回音节，她沉重的点头，不发一言的推门而出，她早就应该想到这样结局，从她进宋家的那一刻，她就不应该心存幻想，这个男人又岂会是自己能够算计的，最初他对自己的容忍早就被她消磨殆尽了，曾几何时，他也会温和地对她说话，虽然一直视为meimei，可至少自己还能在他心底站一席之地，如今恐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宁元一路沉默地下楼，她脸色苍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酒店，在这期间，也有人认出了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最后三五成群的开始指责她，她丢尽了s城的脸，一场比赛沦为笑柄，她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被堵在电梯口，如过街老鼠般逃出去。 宁元消失了两天，而抄袭事件有了后续的发展。原来，宁元参赛的画稿是她亲手所做，而之前闯入的所谓同学手里的画稿是她的初稿，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相似。而所谓的找枪手也是一个意外，音频里真正的声音主人也被挖了出来，不是宁元。 所有的一切来的很是突然，让人不得不怀疑其真实性，但事实如此，证据显示宁元是无辜的。 在事情真相的两天后，宁元再次站在领奖台上，主办方给她颁奖现场气氛有些尴尬，但就在这尴尬之中，宁元扔给了众人一个炸弹。 她握着话筒，语气郑重:“我很谢谢主办方对我的信任，还愿意将这个奖颁给我，在这几天的时间内，我思考了很多，人生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完成，所以，我的设计之旅大概要告一段落了。”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显然未料宁元会说出这样的话，大多数人从最初的惊讶中醒来后想通了，这个女人的聪明之处便是在此刻离开，最辉煌时离开留个好名声，远比以后这段历史被人反复咀嚼来的强。 下面是稀稀落落的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相机快门声。 宁元的此番话刚巧也被电视机前的宋唯听到了，她撇撇嘴，不屑的说:“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随后又不愤地对身后忙碌的宋誉抱怨:“哥，她这么伤害嫂子，还将嫂子气走了，真不该这么轻易放了她。” 宋誉怀里搂着两只刚出生的小奶猫，一只全身雪白，还有一只全身灰色。他小心翼翼地将两只猫仔放进新买的猫房里，下面铺着柔软的毛毯子，小算盘已经窝在一旁，两只小猫咪眯着眼睛迅速找到自己的食物。 宋誉撇开眼看向电视，里面已经开始播放广告了，他沉吟:“我只是不想妈伤心，当初宁叔叔给爸爸输过血，妈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宋唯依旧不平，但想到老妈因为宁元的离开而郁郁寡欢，她也就住了嘴。 但有一件事她不得不提，从她两天前回来，知道乔希离开，不知所踪后，她就一直在宋誉耳边念叨:“你究竟什么时候去找嫂子啊？” 现在，她又提起:“哥，你再不去追嫂子，嫂子估计就不回来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呢？” 宋誉低头看手边的三只猫，其实他两天前就准备去了，手机里至今还躺着安敏之好心发来地址，只是，奈何小算盘忽然要生产了，宋誉想到乔希平日里对小算盘的照顾和喜欢，最终还是多留了两天。 他手指捏捏猫仔的耳朵，心不在焉:“明天早上的机票。” 宁元从沙发上弹起来:“真的吗？我也要一起去，给我也订张机票。” 宋誉捏着她的后颈，指指猫窝:“我不在家的几天，你给我好好照顾这窝猫就和我以前照顾你一样，一日三餐不能少。” 宋唯眼巴巴瞅着两只还没睁开眼的小猫仔，艰难的点点头，她不自信啊，万一弄不好，也是一条猫命啊。 宋誉安顿好三只猫，并拍了好多小猫仔的照片后，第二天一早便直奔机场，他带着简单的行李箱奔赴一个有她的陌生地方。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这一天是旧年的最后一天，乔希从学校的图书馆出来，照例绕道去医院看奶奶。她刚关上图书馆的大门，后背就被人小力的戳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下，是一个小姑娘，她这两天和小学生相处的时间长了，也大概猜出她的年纪了。 她弯腰靠近小女孩，温和地问：“有事吗？” 小姑娘扎着羊角辫，两条辫子上都带着珠花，米分嫩米分的一张小脸，穿着一件水绿色的棉袄，乔希喜欢极了，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她的两颊。 “乔老师，我想借书？”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模样，这让乔希不忍心拒绝，遂又打开门让小女孩进去。 女孩进去半刻钟的时间，乔希就站在外面等她。 她其实是受校长所托临时过来管理这所小学的图书馆，之前的管理员是奶奶，而自从奶奶病倒后，校长一时也找不到人，所以便让乔希先来替一段时间。 而所谓的图书馆不过就是两层的小楼，里面的图书有限，但这不妨碍孩子们过来借书的热情，这不，小女孩已经找到书，一蹦一跳地过来了，乔希从下面取出借阅表，小姑娘趴在桌上写字，乔希目光随意地落在书的封面上。 是一本中英对照版本的《小王子》 办完简单的借阅手续后，乔希关上图书馆的门，正是中午，鹿乡的冬天，气候湿冷，尤其是没有太阳的时候，一股冷风吹来，乔希裹紧了羽绒服，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把脸也遮住了，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水润大眼睛，她最近瘦的厉害，更显得那张脸上只剩下乌溜溜的大眼睛。 她穿的简单，行走在不大的小学校园里，呼吸着冬天干燥的空气，耳边是学生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们正在讨论元旦放假的事情。 是啊，一眨眼就元旦了，她回来快十天了，奶奶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反倒是提起宋誉的次数明显减少，她却时常会想起他。 乔希晃了晃脑袋，收紧领口，加快脚步，今天奶奶还有检查，她再不快点，大概会赶不上。 她到医院时，医生刚进病房，她解了围巾，朝一旁的刘叔简单地打了招呼，随后就呆在医生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给奶奶做检查。 一套检查下来，乔奶奶明显有些精神不济，乔希扶着老人躺下，安抚地摸摸被角，随后被和医生出去了。 当她再次进来时，刘叔叔已经走了，奶奶半靠在病床上，肩上披着厚实的毯子，带着老花镜，半白的发在后面卷成一个发髻，看她进来，温和的笑，笑容爽朗，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老人，乔希也笑了：“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们可以在家里过年。”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的时光，乔希都消磨在医院，她给奶奶念报纸，陪着她看电视。 电视正在播午间新闻，乔希想起两天前自己无意间看到的一则新闻。 “知名室内设计师宁元，在抄袭事件澄清后告别设计界” 她是被扒皮，宁元被爆抄袭，大概是他的手笔吧。 这段时间，她手机全关，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再加上照顾奶奶，两头奔波，人一忙碌，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看淡了。 冬天日头很短，不过刚五点出头，窗外已经蒙上了一层黑，乔希这两天都回家过夜，奶奶坚持要请护工阿姨，乔希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乔希和阿姨商量好了好了，她到六点过来，乔希可以照顾奶奶吃完晚餐。 她给奶奶在附近餐厅订了汤，五点半时准时过去。 她刚走出医院大门，忽然发现外面居然开始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大概也是最后一场雪，明年就是新的一年了，她裹着红色的毛巾，犹豫一秒后决定不上楼拿伞了，双手覆在头顶，细密的雪花落在手背上，瞬间就融化了。 她快步冲出去，目光落在医院对面那条主干道，那里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正对着她，在乔希看过去时，男人清冷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眼神瞬间炽热，嘴角缓缓勾起。 乔希不自觉地停下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雪下的越来越大，飘飘落落，远处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处，他们已经十天没有任何联系，就连电话都没有，此刻看到他，乔希鼻尖一酸，还以为他真的不要自己了。 雪花簌簌，乔希眼巴巴地看着男人，他脚边立着一个行李箱，黑色立领大衣，显得他脸部线条更加深邃立体，下巴弧度流畅。 不过，他好像有些瘦了，颧骨凸出，更加冷峻，尤其是站在这冷冷寒风，漫天大雪中，遗世独立，衣抉飘飘。 而就在乔希打量宋誉时，他目光也贪婪地落在她身上。 其实，这一路，宋誉真的走的很不顺利，早晨六点的飞机，直到现在才找到这儿，他已经不愿意回忆这一路遇到的事情。 乔希磨磨蹭蹭还是走到了宋誉面前，两人面对面，谁都没有先说话，乔希是不好意思，宋誉觉得什么都不必说，只要看到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