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宋来宝被老大爷热情洋溢的迎了下去,两个外来客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把徐家的客厅当成了药房,一样一样的往外搬着药材。 等到车厢里的药材都搬了下来,宋来宝趴在每一颗药材上仔细辨认了一下,又拿出背包里的药方相互做了下对比,药材是没问题的,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青年放下药方,站在原地皱着眉思索了一下,忽然眼睛定定的看向药材,“咦?” 正埋首在药材堆里的老大爷听到青年的这一生,手下动作不变,低着头闷声道:“怎么了?” 宋来宝眉头皱得更紧了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老大爷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答,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说。” “我记得之前并没有说过需要什么药材。”宋来宝纳闷道,他的记性不会差到这个地步了吧,可是他确实没有跟别人说过药方啊,难道是昨天醉酒失言?青年有些郁闷:“可是老大爷您带来的药材……居然都是我家祖传药方上标注的,而且一样不多,一样不少的……”很难让他不去怀疑…… 他昨天到底透了多少老底??? 还想指望着后代能靠着药方发家致富呢,人家一杯酒你就全招出来了,宋来宝感觉今后人生黑暗。 “你不知道?”老大爷似乎非常惊讶,随后回味了一下青年的话,顿时有点脸色发青:“宋小子你叫老夫杨爷爷好了,老大爷这个称呼有点奇怪。”一向被来往医生病人热情称呼为杨教授杨院长的杨厚照,猛然听到有个年轻人叫自己老大爷,顿时有种自己在胡同里遛狗逗鸟的即视感,不大高兴。 “杨爷爷。”宋来宝挠了挠头:“我知道什么?” “就是因为你救了徐家的猫这件事,徐家后来发动了点力量去之前的剧组找你,直到前两天有个小明星拿着你家祖传药方到徐家来,说是长辈传给他的,结果那药方上有些关于传承的特殊符号他一个也说不上来,结果你也知道了,药膏肯定是配不出来的……”杨厚照人活了六十多年了,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像这种偷别人家药方装成自己的做法,他常年生活在医院的大氛围里,自然见得更多了,但宋来宝还真是第一次遇见,更何况受害者还是自己。 青年涨红了脸,怪不得前两天方奶奶说有人打听自己家,没想到还真有人进了自己家门,还成功的把药方给偷走了,幸好这些人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透了药房还伤人,否则若是许锐因为他们出了什么事,自己是绝不会罢休的。 青年捏了捏拳头,虽然现在只是药方被盗,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后再见了那个人,更要多加提防便是:“杨爷爷可还记得那人是谁?” “姓周,叫周荆吧。”杨厚照回忆了一下,然后看到对面的青年眼睛睁得更大了一点,青年受惊了一般似乎不可置信,不由呐呐道:“居然是周荆……” 《唐黄》的第一主角,本身又是电视剧一线的演员,周荆的人气和金钱都是宋来宝足够去仰望的,在宋来宝心里,影帝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想,而周荆那样的位置才真正是自己拼力前进的目标。 而现在这个正站在自己心目中人生巅峰的人,居然会跑来偷盗自己的药方,还冒着被拆穿的风险进徐家说谎,他又是何必呢? 看出宋来宝听到这个名字后一脸荒谬的表情,杨厚照拿起手绢擦了擦老花镜,半眯着眼睛盯着镜片,来回看了两眼,似乎是随口的感叹了一句:“权势动人心啊。” 宋来宝反映了半天,听到杨厚照的感叹,不由得摇了摇头,“算了,反正就算有了药方,也配不出药膏来。” “不错。”杨厚照眼睛一亮:“只靠药方确实是配不出的,难不成你们祖传药方上的那些符号,果然是有特别的意义?” “啊?”青年疑惑,“什么符号?” 杨厚照盯着他的表情,心说可别这个也不知道符号是啥意思……难不成徐景焕这双腿,这辈子还就得是个站不起来的命了吗? “别逗老夫了,你手里那张方子上不也画着许多符号?” 宋来宝看了看手里的药方,嘴角微微一抽:“这哪是什么符号?那是我小时候不知道这是药方,在上面随便乱画的,还挨了老爸一顿打。”青年撇撇嘴,嘴上不以为意,只是想到去世的父母,眼神却渐渐沉寂下来。 杨厚照无语。 心说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药方差点毁儿子手上,要是换了我是你老爸!肯定也得狠狠揍你一顿! 老头琢磨了一下:“可是既然不存在什么符号,这药方为何不能制出药膏来?” 认真的老头最是可爱,宋来宝见他着急的样子笑了一下,缓缓解释道:“这张药方是没错的,只是它最多只能配出个药引来,真正起作用的主药不在这里……所以我才说就算药方被偷了也没什么。” 说到这里,青年脸上忽然出现了强大的自信:“如果我们宋家药膏真正的制作方法真那么容易被偷走,哪还能传到我这一代呢?您说是吧?” 徐景焕下午回到家中时,青年已经带着配好的药引离开了,徐小野看完两集动画片乖乖的去写周末作业,客厅里充满了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招财从窝里爬出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将大部分的力道放在后腿上,走得十分缓慢,但两只后腿显然已经能够站立起来。 它小短腿踏在地板上发出rou垫和地面撞击的细微声音,徐景焕转过头去,微微压低身子,身手磨蹭了一下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小家伙的脑袋,招财一对碧绿色的竖瞳倒映着徐景焕的影子,它伸出粉红色的舌尖,微微的,触碰了一下男人的手指。 “喵呜。”小奶猫爪子按在男人的掌心,努力的蹬着后腿,只是或许还恢复的够好,小奶猫轻叫一声又缩回远处,似乎是腿骨在疼了。 徐景焕挠了挠它的小下巴,脸上的弧度柔软了许多。 “你今天很开心的样子,是不是见过他了?还记得是他救了你?” 招财眯着眼睛,舔了舔爪子,刚出生一两个月的小奶猫是听不懂主人的话的,更何况还是内有含义的那么一长串的话,招财基本上不去搭理。男人也不太在意,见它翻滚了一圈露出肚皮,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好心地给它挠一挠,只是动作有些生疏。 他很少亲近小动物,总觉得这种软绵绵的东西太弱小,随手一捏就要坏掉了。 招财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叫声,幸福的冒泡。 男人眉间疲惫的神色渐渐消失,忽然发出了一声这三年来最为放松的感叹,“以后会好的。” “喵。” * 宋来宝进了厨房就看见橱窗里多了些剩菜,还有垃圾桶里也添了点食物的残骸,即使已经提前知道了对方的作为,青年也不得不再次感念了一番徐哥的周到。 不仅热情好客,还特意关注了下客人弟弟的一日三餐,简直暖到心窝里去。 宋来宝端出剩菜热了下,又伴了一份黄瓜芥末凉菜摆在餐桌上,等了半个钟头只听见房门有钥匙转动,他率先一步打开房门,外面许锐一瞬间惊愕的站在门口,随后看到宋来宝笑眯眯的样子又忽然变了脸色,侧开身子同青年擦着胳膊,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家门。 宋来宝:“……”这是咋了? “病了?”宋来宝合上门,担心的跟上去,“许锐你是不是发烧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青年话音刚落,就见原本还背着双肩包一条直线往卧室走的少年身子震了震,定在原地,猛地转身眼睛黑沉沉的望着自己。 宋来宝:“……” 许锐:“哥。” 宋来宝:“啊?” “你昨晚去哪了?”少年不过上初中的年纪,还控制不好情绪,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现在更是难看了几分。 没等宋来宝回答,许锐脸色更沉了一点:“去了那个徐先生家里?” 许锐一向冷冰冰的小脸作出这副“很生气很愤怒却又拼命地想要保持不动声色”的表情,宋来宝只觉得一阵好笑:弟弟这个样子,老有气势了。 宋来宝扑哧一下笑出声:“你这个样子,和干爸越来越像……”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不该提起的人,连忙闭上了嘴不肯再说。 许锐果然眼神黯淡了一下,只是很快恼羞成怒:“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哥,你以后不要再去那个徐先生家里了,也不要和他过多接触。” “怎么突然对人家这么有意见?”宋来宝揽住他的肩膀坐在沙发上,他盘起腿和弟弟面对面,决定促膝长谈一下,矫正一下许锐走偏的观点:“徐先生是个好人,你忘了吗,人家还帮过我们……何况他现在需要药膏来治疗双腿,在对方双腿恢复之前,我是不可能不和他接触的。” “他是帮过我们,但那一瓶对你而言十分珍贵的药膏完全可以作为报酬。”少年低下头:“我只是很担心,第一次见这位徐先生,你送了自己最后一瓶药膏,第二次你消失了一个晚上,然后有个陌生人对我说你喝醉了,会住在别人家里,哥哥从来没喝过酒的,为什么会因为那个徐先生破例呢。” 宋来宝叹了口气,这个跟许锐没办法解释,因为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深浅,他在做替身演员时偶尔有幸参加一次酒会是不会沾一点酒的,省的出问题,这是前辈告诉他的经验。至于徐先生,那当然和工作中不同了,喝一点也没什么,只是想不到他居然是一杯倒的体质。 “前两次尚且如此,那么第三次第四次呢,我不喜欢那个徐先生,他会抢走哥哥。”许锐抱了抱哥哥,就像父母去世两个人被人从大房子里赶出来那天,哥哥紧紧的抱着自己那样,“我只有一个哥哥了。” 许锐沉沉的睡了过去,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困得也早,没多久就睡熟了,宋来宝给他仔细的擦了擦小脸,发现少年眼角居然还有干涸的泪迹,擦起来还挺费劲。青年背着弟弟进了卧室,两分钟后走出来,轻轻的掩上门。 这么依赖哥哥,说着说着还偷偷哭上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 ☆、第13章 炼药一不小心就炸炉 宋来宝这次仔细的关好门窗,疑神疑鬼的检查了许久才回到房间。自从听了杨厚照的话,知道家里曾进过贼以后,宋来宝这天晚上躺在床上,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青年翻了个身,脑袋向右枕着手臂,略微沉吟了一下。 ……要不要换个房子住? 他皱起眉,又翻了回来,大字型摆在床上,开始默默的沉思。 ……但是房东人蛮好的,对他们兄弟俩很照顾,尤其是今年的合约还没有到日期,自己突然中止不好吧。 何况家里闲钱不多了,又能去哪里再找一间像这样功能充足又便宜的租房? 凌晨一点左右,黑漆漆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轻响,屋子里亮起了一盏台灯。 短发青年穿着拖鞋走到房间里的书桌前,从背包里拿出一只玻璃瓶,柔软的灯光下,手指搭在瓶壁上,呈现出一道光弧。 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是墨色的,颜色十分纯正,很少有熬制出来的药材能够如此细腻,这需要很高的专业手法。青年目前还做不到这种程度,因此这些液体自然是出自杨厚照之手。 宋来宝以前见过这样的液体,就是在自己十岁之前的那段日子,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家里全都是这种药材熬制品,甚至他和父母都一度以为这些熬制品能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惜脱贫致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父母购买了大量足以堆满地下室的的药材,最终配置出的也只有几十瓶药膏,根本走不通低端销路,所以夫妻两人决定转向高端商场,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冲劲十足却意外离世,只留下几十瓶药膏和十岁的儿子相依为命。 “唉……” 短发青年挠了挠头,苦恼的看了眼玻璃瓶。也不知道那位杨爷爷是什么人,熬药的手法非常专业甚至设备齐全到过滤出来连点杂质都没有,虽然眼前这瓶液体只是配药第一步的药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这么精致的药引让他浪费了也可惜。 宋来宝想了下自己没有半点经验的制药经历,心里又是一阵打鼓,后又一想,这个事还必须他自己完成,便又沉下心来。 琢磨了两下,他咬了咬牙,从脖子上褪下一根红绳,那下面挂着一只青铜色的小药鼎,看样子有点像是《西游记》里面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只是缺了那顶青铜色的盖子。 凌晨一点半,冲洗擦干的小药鼎平静的立在桌面上,药鼎仅有三指宽,宋来宝小心翼翼的在下方凹槽处点着火,又把玻璃瓶的液体缓缓加入进去。 因为容量太小,第一次加入的量并不多,但很快液体开始沸腾,而药鼎的内壁上也逐渐析出一些淡黄色的通透水珠,它出现的一瞬间,青年鼻翼间嗅到一股浓厚的药香。 短发青年眼睛一亮,看着淡黄色水珠逐渐的渗入进黑色液体里,因为火焰蒸发的水分过多,药鼎中的液体容量已经下降了一半,宋来宝继续往里面倒了些黑色液体药引。 宋家祖上是否出过御医,这点不可考究,毕竟祖上传承的药方几乎没有多少,但在宋来宝看来,宋家的祖宗能找到小药鼎做为祖传之物,绝对是彩票中头奖的运气,十年前他观看父母制药的时候曾听对方提及过,药鼎本身可能由一种特殊木料或玉石制成的,用火焰烧灼外面的铜皮,可以使内壁析出真正的精华。 短发青年保持着一个姿势观察着药鼎的状态,小药鼎咕嘟咕嘟的冒泡,但很快仿佛从内部开始震荡,向上蒸发的气体轨迹也开始紊乱不堪。 “咦?” 我靠…… 这什么情况? 宋来宝张着嘴巴,怔怔的看着这一部,还没等做什么措施,只听见药鼎内部砰地一声好像炸锅一样,下一刻一股胡椒味和油烟味携着热气腾腾的势头冲面而来。 “………………” “噗。”青年满脸黑沉的吐出一口烟灰。 二十分钟后,短发青年神色恹恹的收拾好书桌,在浴室冲了个澡才又回到房间,这次乖乖的躺回到床上闭眼,片刻后台灯啪的一声灭掉。 第二天一大清早,罗阳提着三杯豆浆来家里蹭饭,宋来宝睡眼惺忪的把人迎进来,游魂一样在厨房敲敲打打,没多久就端出一盘拍黄瓜,外加四个热腾腾的北方大馒头。 等到短发青年又跑去洗了脸出来,罗阳这时候才啃着馒头仔细观察了下他的样子,嘴里一边囊着食物一边嘿嘿一笑:“头发啥时候弄的?” “艾玛,我记得你上学时候是最乖的来着,别人都梳大背头你不梳,非跟脑袋上扣个花盆兼得一样弄个蘑菇头,后来又流行f4的头型,对了,就是那种菠萝头,你还是始终不变的蘑菇头……”罗阳兴致勃勃的数着:“接着你同桌换了个非主流发型,想拉你去理个一样的,你死都不去最后还吓哭了,全班都笑话你,哈哈哈哈哈现在终于想开了?” 宋来宝:“……” “头发有型才man嘛。”罗阳拍拍宋来宝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接着又用十分亲切的眼光看了眼青年的发型,半晌皱了下眉:“不顾你怎么烫了个卷发?还不怎么匀称?” 他伸手扯了扯青年耳边的卷发,摸了一下有点硬,还隐约有点糊味,罗阳张了张嘴,脸颊抽了一下:“你去的这家理发店……师傅是个新来的吧?” 宋来宝:“……不是。” 一边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的许锐听到罗阳的话,也好奇的往哥哥多看了两眼,顿时有些震惊……记得昨天晚上对方的发型还不是这样来着。 “哥,你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