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到了民宿，进门看到一个小小的天井，不过五六个平方，却摆满了花花草草，每一盆都长得十分茂盛，可见主人家也花了很多心思照料，角落两株美人蕉长得很高，下起雨来，雨打芭蕉，自有一种别样的趣味。 沿着狭窄的木楼梯往上，一间间的民宿其实和一般的宾馆也没有太大差别，只是门是精致的雕花门，走进去之后，两张类似标间的床都是木架子床，还垂着白色的四角蚊帐，很有古意，窗户也是木格窗，只是在里面加了一层玻璃，毕竟木格窗不封闭，开起空调来恐怕效果不大好。 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沈闲没开空调，走过去开了窗，他们的房间临水，从窗户往下看去，夜晚的小镇在无数隐蔽的地方亮起了灯，使得它的夜景美得如梦似幻。 杨森走到他的身后，先咬了咬他的耳垂，然后才在他的唇上啃了一口。 “明天几点的戏？”他去拿放着的时间表。 沈闲感觉微热的夜风吹在脸上，回答他，“11点。” 然后就感到杨森的呼吸拂在他的脖颈，声音沙哑，“那我们还真的是有足够的时间。” 他们上游戏的时间越来越少，并不是真的就忙到那种程度，只是游戏让他们想起他们的家乡，那个未来世界，他们对那时仍有留恋，在游戏里也能找到乐趣，可当他们对这个时空，这个真正的世界也产生依恋的时候，对游戏的眷恋反而渐渐减少。 比起寻常人，他们的体能确实出色，却也不是不会流汗。 没有开空调，晚夏的热度并未因为夜晚的来临而消退，夜风徐徐，却也是带着白天的暑气。 大汗淋漓，在肢体交缠的时候反倒有一种近乎窒息的快意。 很热，皮肤上流下的汗珠却也成了一种荷尔蒙的吸引。 有那白色蚊帐和夜色的遮掩，滚在床上的时候再也想不了其他了。只是死死压抑着到喉咙口的声音，免得惊动了隔壁住着的剧组演员。 这种克制和压抑更助长了欲望，燃烧在夏夜的激情持续了很久。 沈闲知道，杨森在情感上就是这样一个幼稚的人，不要试图和他去讲太多，他的霸道和控制欲，他的在乎，他的情感，总是很浅显的东西，即便是床上的事，也一样奔放恣意。 他要用无限的激情和欲望来填补他的不安，沈闲一样在他的身上汲取自己想要的温度和安全感。 比起口头上的爱与不爱，那些甜言蜜语远不如床上的表现来得直白。杨森一直这么觉得，也是这样表现。他们在电影里饰演很多角色，也看过很多人扮演的其他角色，甚至两人一起去看过那些爱情片。 有时候，他们也会困惑，这个年代的人类为什么从不直奔主题，性吸引其实也是一种爱啊？可是他们不，永远都是磨磨唧唧纠结他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纠结到最后，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总要用“爱”来判定一场感情。 浴室里，两人深深吻着，有一点总是无法否认，对方确实吸引着自己，从很久以前就是。 第二天一早，沈闲杨森穿着整齐，打开门走出去准备吃早饭的时候，恰好碰到穿着长裙一身清爽的陆笙，她的长发盘了起来，插了一根碧水天青的翡翠簪，簪子的款式很简单，几乎别无花式，就那样简简单单的斜飞一支。她问老板邀了水壶来，细心地替那些花儿浇水，看着温柔婉约，很像是古画里的仕女。 “这么早？”看到他们从楼梯上下来，陆笙抬起头来和他们打招呼，露出一个微笑来。 不得不说，她和游戏里的雨后笙歌差距也有些大。 在沈闲和杨森打量着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他们。 作为一名画家，从事的是文艺方面的工作，她确实对某些事很敏感，这会儿看到一前一后走下来的两人，明明两个人没有什么不对劲，她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大概就是，眼角眉梢的那种——嗯，感觉。 陆笙觉得很荒谬，但是她的心里闪过的第一个词竟然是…… 春情。 一时间她自己都被吓到，然后又感到很不好意思，她明明不像是meimei陆箫那样喜欢看男人与男人谈情说爱的小说漫画什么的，为什么会一瞬间这样想？ 再仔细一瞧，陆笙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们交汇的眼神，真的很……她歪着头想了想，最后想出了一个形容词：缱绻温柔。 第75章 迷城。 陆笙在片场待了三天，接到一家画展的邀请函之后才离开，姜睿正亲自送她去了机场。 在她来之前，杜导虽然也爱和沈闲杨森开玩笑，到底隔着一层，她这么一来，三四天的时间一直在一块儿，到底要亲近不少，其他演员羡慕也羡慕不来，毕竟和陆笙有交情的是他们，其他人想要凑上去只会惹人讨厌。 在这个古镇拍完之后，剧组又集体上了飞机，这回降落的外景地就是之前杜导开玩笑说的“闹鬼的地方”了。 这地方确实比较荒芜，原本是打算先来这儿再去古镇那儿拍的，结果古镇那边因为要封锁一段景区，时间比较难调整，才把那边的先拍，这边推后。 “导演，这里就是新闻里报过的鬼城吧？”一个摄影叹了口气说。 杜导点点头，“没错。” 所谓的鬼城，其实并不是指的闹鬼，它们也被叫做空城。 这个地方其实很有名气，曾经是想建设成为世界最大的游乐园，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建设了百分九十的游乐园忽然停滞，大片带着奇幻色彩的建筑就这么静悄悄地伫立在这人迹罕至的山中无人问津，甚至绝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名字。 发现这儿还是去年的事，之后就偶尔有些剧组来取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站在门口，就有种令人寒毛直竖的感觉。 “导演，这儿真有点叫人毛骨悚然。”一个女服装师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因为他们到的时候是傍晚，夕阳的余晖落在五彩缤纷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漂亮的光晕。 这片建筑群足足有接近两百公顷，欧式城堡建筑、锈迹斑斑的钢架、高耸入云的尖塔，漆绘是带着童真幻想的童话风，又有明显的哥特式的奇诡。 从大门进去，摆放在门口的两个童话人物的塑像让不少人吓了一跳。它们巨大的黑色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咧开的嘴完成月牙的弧度，却因为雕塑太大，嘴又被涂成鲜红的颜色，这会儿已经年久失修没有保养，油漆开始斑驳脱落，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和童话人物身上原该漂亮的衣裙，变成了一种坑坑洼洼陈旧破败的诡异画面。 “到哪里拍不好，实在不行，绿幕做后期特效也行啊，偏要到这里来拍。”一个女化妆师紧紧勾着身旁同伴的胳膊，在她耳边悄悄说。 同伴心有戚戚焉，他妈这地方太可怕了好吗？！ 先到的是他们的住处，这两年这里偶尔会被作为外景拍摄场地使用，于是原本游乐园里头连带建设的一处酒店又被启用起来。哪怕多年没人住过，却依然可以看出昔日这里富丽堂皇的装修风格，不仅有同样充满奇幻风的大堂，连游泳池等设施也一应俱全。 然而他们走进大门的时候，只感到一阵阴森森的冷风吹过来，明明是晚夏时节，大家硬是被吹得打了个哆嗦。 这地方没有什么工作人员，毕竟被弃置太久，偶尔有剧组过来，附近就有村民为了赚钱，到这里来看个门，收点儿看门费。 他们看到那个枯瘦的老太婆时，大家都是头皮一紧。 她看着已经很年老了，走路都有些蹒跚，一双眼睛浑浊不堪，看到他们过来，露出一个笑来，却丝毫不让人感到可亲。 “你们就是——事先约好的来拍戏的对吧？”老太婆的语速很慢，还带着乡音，他们琢磨了一会儿才听懂。 杜导赶紧走上前去，“是，之前和我联络的那个人——” “噢，那是我儿子。”她说，“因为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到，我先替他看着，明天，明天他会来的。” 众人松了口气，如果一直让这老太婆守门，他们都不敢随意进出了。这会儿天还没黑呢，看着就这么渗人了。 这里通了电，电梯却因为太久没修过根本不能用，大家都走楼梯。楼梯的右手边是一个彻底干枯的喷泉，里面落了不少灰尘，还有一些说不清是什么的垃圾，很多人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总觉得竖在那里的一截骨头很像是某种动物的骨头。 因为后面好几扇窗户都坏了，大堂十分通风，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到了二层就不一样了，这里是客房的设置，通风也没那么好，闻上去就有一股腐朽古怪的气味。 “擦，要说这里闹鬼我绝对是信的。”一个演员显得很不安，“我就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外景地！” 大家哄然笑了起来，因为人多，这样一热闹那种恐怖感就消散了不少，大家都轻松起来。 “也没什么，不就是太久没人了，瞧着没有人气嘛，我看条件也还算可以，总比到那种真正的荒郊野岭拍外景好啊。” 一开始想要住单间的人迅速开始和别人拼房，这种地方……再怎么说好，也没勇气自己一个人住。 其实房间的条件不算差，毕竟曾经是按照五星级的标准来的，水电是通的，床上当然没有被子之类的东西，这个事先剧组就准备好了，把房间打扫一下铺上铺盖就能休息，天气不冷，也不需要太厚的铺盖，这地方地处偏僻，没有城市里的那股燥热，连空调和电扇都用不着，晚上还需盖一层薄被。 刘晓锋和朱莎莎要来帮他们打扫屋子，沈闲摇摇头，“你先把你们各自要住的地方打扫了吧，我们没这么娇气，自己打扫就行了。” 他们来的时候看到那边两个助理正在辛苦地打扫同样是艺人的房间，这会儿沈闲说这话就显得很贴心了。 现在天色不算早了，折腾下去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今晚虽然不拍戏，但是能安顿好就不错了。朱莎莎和另外一个艺人的女助理一起住，看来她不把她家艺人的房间弄好是回不来的，朱莎莎刚好可以把她们住的房间打扫了，刘晓锋也是一样。 像徐一和姜睿正就直接没回来，他们俩就住在沈闲和杨森隔壁的房间，这会儿也在打扫卫生。 等他们离开沈闲关上门，整个房间的灰尘就一瞬间悬浮了起来。杨森一把拎住一只同样悬浮起来的老鼠尾巴，晃了晃那“吱吱”叫着的老鼠，“这种动物才真是不管什么地方都能生存。” 沈闲笑了笑，他已经听到了其他房间不时传来的尖叫了。 地上应该原本是要铺地毯的，所以只是水泥地，卫浴那边倒是瓷砖，花式还很华丽。这地方没有热水，要用热水只能用热水壶烧，沈闲他们没有问题，冲凉水澡在这种天气不算大事，有些比较计较的就很受罪了，他们的助理恐怕也会很辛苦。 但比起在荒郊野岭住帐篷，这里的条件其实真的还算不错。 夜色深了，杜导派人来叫大家一块儿去吃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显得很疲惫。 最后大家在外面的空地上吃了一顿自助烧烤，还点起了一堆篝火，在这远离城市的地方看着漫天星子，心情才渐渐好起来。然而仍然没有多少人敢回头去看夜色中那些影影重重的建筑群，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这一晚，大概很多人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上开拍，好几个演员的妆都比之前要浓一些，幸好不是很影响状态。 杜导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看着沈闲杨森似乎完全没有被环境影响，精神饱满毫无怨言，对他们的好感就又多了一层。 一个好导演的调教比再多的演技课都有用，尤其是当他真心想要教你什么的时候。 沈闲的演技本来就是过关水平，这段日子的练习卓有成效，或许比绝大部分新人要好得多，但是绝对称不上太好。杨森比他还要差一些，他们习惯性地掩藏情绪，到一些需要情绪外放的剧情，总是演得格外艰难。 “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体验派吧？”杜导摇摇头，“方法派演技炉火纯青的话确实演什么像什么，只是比不上体验派入门快。” 演技这种东西没有优劣之分，像是华珮就是知名的方法派，她演什么都能够十分完美，称得上方法派的大家了。顾风安这种体验派可以称之为天才，两种方法其实都是很常见的。 沈闲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刚才被特效腾起的烟雾熏了一下，眼睛稍稍有些难受。杨森也好不到哪儿去，揉了揉眼睛，恨不得到旁边用水冲一冲。 “哎呦看你们这红眼睛，都可以直接去拍哭戏了。”杜导开玩笑。 万幸男演员的哭戏没有女演员那么多，而且他们也没接到那种真正苦大仇深需要动不动流泪的角色。 道具组的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导演，章南锦受了伤。” 杜导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跟着他们直接往那边跑去，“让小汪看过了吗？”拍戏其实难免磕磕碰碰，只要不是大型事故，他们也不太慌张。 于是，他们的剧组里一直都跟着两个医务人员的，还有不少人也懂得一些基础的医务知识。 “……没有找到汪医生。” 杜导诧异地看过来，“没有找到是什么意思？” 到达这传说中闹鬼的外景地的第二天，他们剧组忽然失踪了一个人，电话也联络不上，杜导停下拍戏的进度，让大家分头去找，可是一无所获。 “报警吧。”杜导叹了口气。 沈闲和杨森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建筑群。 这里太大了，如果迷失在其中，他们剧组这么多人，还真是很难找到一个人。 真的……很像一座奇幻迷城。 第76章 被爱是一件幸福的事。 这边准备报警，那边就有人打电话回来，说是人找到了，剧组虚惊一场，一时间大家都松了口气。 “把人都给我看好了，这地方大，又没个人烟，弄丢了太难找。”杜导皱着眉吩咐。 等他去看那位小汪医生的时候，才发现他人是找到了，状态可不太好，萎靡不振也就算了，好似在地上滚过，看着狼狈不堪，而且看着人的目光犹如惊弓之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看样子精神状态极其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