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南笙嘿嘿一笑:“母亲,你别担心,崔mama给我涂过膏药了,不疼了。”冲温氏挤一挤眼睛,小声道:“南娆只抓了我两下,可我把她的脸给打肿了,不信你问崔mama。” 崔mama忍不住笑道:“哎哟喂,夫人,你是不知道,小少爷把那九姑娘摁在地上,专扇她的脸,那小巴掌响亮响亮的,她那些傻丫鬟只知道和少爷的丫鬟推打,也不知先救主子,我看那脑袋里八成都缺根筋。” 南笙摊开一双厚实的小巴掌,笑眯眯撒娇道:“母亲,刚才打的有点狠,手到现在还发麻,母亲给我揉揉嘛。” 南姗卧槽了,小腹黑男嘛这是,不过,有人给她出气的感觉,真好。 ☆、第12章 不能再这样 南老夫人院里。 南娆束发的簪环已尽数脱落,头发散乱地垂着,伏在南老夫人腿边,声音嚎地跟死了娘一样伤心欲绝,反反复复告状道:“祖母,南笙他打我,他打我……” 南老夫人见孙女披头散发,哭得模样凄惨,尤其那两瓣红肿的脸颊,更是指印深深,心头一阵怒气大动,拿帕子给南娆拭了拭泪,软声安慰道:“好啦,娆丫头,你先别哭,等一会笙哥儿来了,祖母为你做主。” 这时,门帘被掀开,被丫鬟搀扶进来的林氏,脚下步子虚浮,脸色十分惨白,声音低弱无力,一脸紧张慌色道:“怎么了,我的儿,快让娘看看,伤到哪里了?” 论亲疏程度,自然母女更情深,南娆直起身子,风一样的奔扎到林氏怀里,又是一次失声痛哭:“娘,南笙打我,娆儿的脸好疼啊……” 纵然有两个丫鬟左右扶着,林氏还是被南娆撞了个趔趄,眼前顿时金星乱晃,差点晕厥过去。 南老夫人一脸嗔怪,似怨实疼道:“如烟,你还病着,怎么下床了,你们两个,还不快扶大夫人坐下。” 林氏坐下,慢慢缓气,南娆在旁边嘤嘤哭泣。 …… 门帘再次打开,南瑾独身进来。 南老夫人抬眼看着次子,见他绷着张木头脸,只独自一人走进,无其他人跟随过来,心中甚是不悦,也拉长了脸:“瑾儿,怎么是你过来,二媳妇和笙哥儿呢?” 南瑾躬了躬身,而后坐下,淡淡答道:“姗姗还病着,夫人在照顾她,笙儿受了些伤,儿子让他在屋子里歇着,母亲有何话,直接问儿子便是。” 姗姗和夫人被南老夫人自动滤过,南老夫人语调疑惑道:“笙哥儿也受伤了,伤哪儿了?” 南瑾口气依旧淡淡:“笙儿若是个头矮一点,估计就要被指甲抓花脸了,母亲可要验笙儿脖子的伤?” 正嘤嘤抹着眼泪的南娆,一看风向不太对,又扑到南老夫人腿边,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胖子脸,眼泪簌簌:“祖母,娆儿的脸好疼啊……” 孙子脖子被抓伤,与孙女被扇肿了脸,南老夫人两相一较,自觉女孩儿的容颜受损更重要些,于是道:“那笙哥儿也不能将娆丫头的脸,打成这样啊,你自己看看,都肿成什么模样了,女儿是娇客,脸肿成这模样,可怎么见人?” 南瑾看了南娆一眼,神色不为所动,面上波澜不惊道:“那母亲可有问,娆丫头与笙儿为何打架,又是谁先动的手?” 南老夫人还真的……不知道,她一看孙女的脸肿得老高,只顾着生气了,再者,南娆一直呜呜咽咽说南笙打我,她还没来得及问明缘由,但是,南老夫人一脸理直气壮道:“不管是何缘由,又是谁先动的手,他也不能打娆丫头的脸啊。” 南瑾再看向南娆,目光冷涔涔的,道:“娆丫头,你自己说给祖母听。” 南娆只抹着眼泪呜呜咽咽,却不说话。 南瑾收回目光,再看向南老夫人,缓缓道:“倘若笙儿说,毅哥儿怎么还活着,毅哥儿怎么还不死,母亲也这般不闻不问其中缘由么?” 南老夫人脸色倏然大变,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南瑾脸色平静,再道:“那母亲不妨问问娆丫头,她都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南老夫人垂目凝视南娆,神情严肃道:“娆丫头,你说。” 见祖母对自己也神色严肃,南娆只好抽抽搭搭道:“我听下人们说,姗meimei……恐怕养不活了,就顺口学了两句……” 南瑾接口道:“就只是这样么?难道不是二叔没将那块玉送给你玩,你心生怨恨,不仅背地里骂二叔和二婶,又咒你生病的姗meimei么?难道不是你笙弟弟与你理论,你恼羞成怒之下,又先动手的么?当时在场的丫鬟很多,需不需要一人给你说上一遍。” 南娆可怜巴巴的眼神,瞟向林氏求救。 林氏心疼自己最小的女儿,低咳了两声,才苍白着脸开口:“二弟,这事儿是娆儿的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她一个孩子计较了。” 说到底确实是南娆理亏,南老夫人也不好很帮腔,只得和稀泥道:“瑾儿,娆丫头不也说了,她是听下人说的,找到是谁在暗地里嚼舌根,打卖出府不就是了,娆丫头的脸被打成这样,也算挨了教训,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南瑾眸光清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长辈不尊不敬,对幼妹恶言相向,对幼弟大打出手,母亲认为这些事,一概都毫无所谓么?” 南老夫人被次子顶撞,语气不悦道:“那你还想如何?打娆丫头一顿,为姗丫头出气么?” 一听可能会挨打,南娆泪眼滂沱喊道:“祖母,祖母……” 南瑾语气淡漠:“娆丫头有错在先,直到现在,仍无丝毫认错悔改之意,若不好好教养,迟早会酿出祸端。” 这时,林氏眼睛一翻,突然晕厥了过去,南娆飞身扑过去,哭喊道:“娘,娘,你怎么了……” 南老夫人忙指挥丫鬟,吩咐道:“快,扶到后堂歇着去。” …… 林氏被搀扶到后堂,南娆顺势哭喊着娘一道进去,南老夫人拍一拍手边的桌几,对南瑾气怒道:“瑾儿,你大嫂如今正病着,你非要火上浇油么,娆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么大个人了,非要与她一般计较么!” 南瑾静静道:“养不教,父之过,娆丫头是大哥之女,确该由大哥来管教,等大哥回来,我与他说,是罚是纵,由他决定。” 此事暂且揭过,南瑾顿了一顿,语气平静道:“母亲,还有件事,我后日要启程下江南办公差,明日会送夫人与孩子们,去侯府住一段日子。” 南老夫人心头又怒,冷哼道:“什么意思!难道男人不在府里头,她就在这家里住不下去了?婆婆还没死,当媳妇的,动不动就回娘家住,成什么体统,外人知晓了,指不定怎么说娘苛待儿媳妇呢,不成!” 南瑾沉默片刻,再开口道:“母亲,小孩子不是什么都不懂,儿子幼时,您怎么待大哥和大姐,又是怎么待儿子的,我都记得,夫人进门后,您怎么待大嫂,又是怎么待玉珑的,我也清楚,同样都是您的孙子孙女,您怎么待大哥的孩子,又是怎么待儿子的孩子,我更明白。” 慢慢站起身来,南瑾缓缓道:“毅哥儿哭闹,母亲心肝rou地哄着,姗姗哭两声,母亲便骂她丧门星,毅哥儿病了,母亲抱着哄他吃药,姗姗病了,母亲可有看过她一眼,您如此厚此薄彼,可有想过儿子的感受,家和万事兴,为了这个和字,这么多年来,儿子可曾对您有过半分埋怨,纵然人心都是偏的,可母亲偏心至此,真让儿子……寒心。” 躬一躬身,南瑾道:“若母亲无别的事,儿子告退。” 南老夫人还没张嘴说话,南瑾已挑帘子出去了。 …… 南府二房。 温氏看着怀中精神奕奕的闺女,和身旁的崔mama说话:“阿碧,我哄了姗姗这么久,她怎么还不睡,你看,这俩水汪汪的眼睛,一直转来转去……” 崔mama笑道:“小姐这几日都病着,想来是睡多了,这会儿才这么精神。” 至于南姗本人为啥不睡,因为她无聊,正挥着爪子四处瞅,突见南瑾回来,南姗立即张牙舞爪,冲南瑾傻乐:“爹爹……” 崔mama忍不住扑哧一笑:“难怪小姐不愿睡,原来是在等老爷回来。”冲南瑾福一福身,道:“老爷夫人稍坐片刻,奴婢去吩咐人摆晚饭。” 南瑾接过手臂挥动的闺女,坐下,掐着闺女的小腰,让她站在自己腿上肆意踩步,却扭着脸问温氏:“夫人怎么不先用饭,仔细饿着。” 温氏淡淡道:“气都气饱了,哪还有什么胃口?” 南瑾将南姗搂到怀里,一手轻抚南姗的小后脑勺,掌间细碎的软发茸茸一片,贴了心的柔软,淡淡道:“玉珑,阿碧说的对,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今以后,大哥三弟家里的闲事,什么拉纤做媒,你都不必再理会,该推的全部推掉,有索要首饰绸缎的,你高兴给就给,不高兴给就不给,再有,每月孝敬母亲的银两,与大哥和三弟一样,不必再孝敬那么多,还有,我已与大嫂说过,咱们房里每月的花销,日后全从府中的开销支使,不必再自理了,她已应下,她若扣着不发或者月例不足,你只管与她争论,一样的儿子和媳妇,都有子女要养活,心意和待遇自该一样轻重,至于别的什么事,我一时想不到的,你掂量着处理就好,咱们回京这几年,太惯着她们了……” 皱了皱眉,道:“还有那个娆丫头,实在是被宠坏了,以后她若有不敬之意,你该说就说该训就训,大嫂教女无方,只一味溺爱袒护,迟早会护出一个祸患来。” 温氏应道:“我知道了。” 南瑾轻轻拍着怀中的幼女,嘱咐道:“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夫人多珍重自己,还有,别让屏儿没日没夜地苦读,该休息就休息,砚儿明年要准备考童生,让他不可松懈,葛儿还不着急,让他多练练字便是,笙儿最调皮,让他少休息多背书,至于姗姗……” “有劳夫人再把她,养回到原来白白胖胖的模样。” 南姗正听得津津有味,突听到白白胖胖四个字,顿时怒挥小拳头,她瘦下来一点容易么,必须不能把膘再养回去! 却听温氏柔声似水,应了一个字:“好。” 不过,面瘫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想来是最近真被气着了,不准备再大把大把送银子给南老夫人(据崔mama讲,面瘫爹孝敬的好多银子,都被南老夫人私下贴补给了别的两个儿子),二房从主子到下仆的花销,也不准备再自理,以后全改由南府出血(要照南姗的意思,还该把之前几年的月例全部要回来才对)。 面瘫爹突然这么做,是开始表达对南老夫人不满的意思了么? 三个儿媳妇,被挑刺儿最多的总是温氏,三个儿子,次子每月孝敬东西最多,其妻子儿女却受到最不公正的待遇,早就该这么做了好么,一味地相忍相让,只会让那些人得寸进尺,一个出身金贵的侯府千金,能够忍耐至此等地步,教养也忒好了,不过依南姗看,约摸全是为了面瘫爹的面子,才生生忍下吧,如今面瘫爹都已如此表态,以后,温氏就不必再忍了吧…… ☆、第13章 自从离府后 睡醒的南姗,嘴巴里一口一口喝着奶,耳朵里一句一句听温氏与崔mama对话。 聊天的大致内容就是,那位诅咒她怎么还不死的南娆,被南珏大伯罚了闭门思过,据说,南珏本人还要施以家法,准备打已经肿了脸的南娆一顿小手板,结果媳妇左一晕,老娘右一骂,家法就给……免了。 对此,崔mama鄙视了四个字,装腔作势,南姗也送南珏大伯四个字,真没原则。 南姗一直认为,有吃有喝有人陪的闭门思过,是最不靠谱的惩罚。 开玩笑,那也叫惩罚? 那分明就是关在屋子里头,自个玩自个的嘛,生气了,还可以发脾气、摔东西、骂人,请问那是罚么…… 你看她面瘫爹罚子女,向来都是先以德服人,待子女认清错误后,也免不了打一顿手板的身体折磨,或者饿一餐的精神折磨,这才够发人深省好么,她一个奶娃娃,之前错把爹叫成哥,都要被罚喊一路的爹,这才是严爱,林氏那是溺爱。 溺爱出来的娃,很容易长歪好么…… 当然,南娆长不长歪,跟她没关系,她现在郁闷的是,美人娘哎,她真的不想再胖回去,能不逼着她喝奶了么,真的已经饱了好么…… 温氏举着小勺子,柔声哄道:“姗姗乖,再喝一口,张嘴,啊~” 南姗傲娇的扭头,拿脸颊对着温氏,嘴里还不高兴得哼哼两声。 温氏收勺回碗,笑道:“看来是吃饱了。” 崔mama拿着手帕,给南姗擦拭唇角:“夫人,您看小姐多聪明,吃饱喝足不愿再吃了,也不烦躁地哭闹,只给咱们扭了个漂亮脸蛋,真是个好孩子。” 南姗暗汗。 不过,关于哭闹这种事儿,她已决定,以后都奉献给南老夫人,凡是一见她,就先哭上两嗓子,她的生辰是顺得不能再顺的六月初六,居然说她是丧门星,也不看看您老自个,出生在一年之中最二的一天,二月二十二哎,还有您那宝贝乖孙子,六月二十二,但愿别被您老也养成一个小二哥。 …… 暮春时节,陵安候府,景色如画。 南姗今晨醒来之时,已身在侯府大院,确切地说,她睡醒之时,太阳已升得老高,她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已被运送出了南府。 …… 经南姗观察,温家是个与时代潮流相悖逆的家族。 这萧朝但凡有些资底的人家,无不是一妻加多妾的混搭组合,就连之乎者也的穷酸秀才,都会有美妾几枚。 但是,温家的男人们很另类,他们基本都守着一个媳妇过日子,纵使早年有通房丫头,在娶妻之后,也基本一律遣散,所以,温家从来没有姨娘之说,更不会有什么庶子庶女的诞生。 南姗暗猜,这或许是第一代陵安候与凌华长公主留下的家训也说不准,这夫妻俩一生相伴彼此,膝下只有一枚独子,还是成婚多年后所出。 温家门庭富贵,男人还如此靠谱,故而,每逢温家到择媳妇之时,这京城里好多名门淑秀,挤着脑门地想进来,想想也是,这样的一门好亲事,打着两大挂灯笼,也不太容易找到。 这个时代,亲上加亲也挺流行。 南珏大伯与林氏表妹亲上加了亲,她面瘫爹差点和一个极品的林氏表姐(据说,此表姐一直未出嫁的原因,是在等她面瘫爹回心转意……南姗狂晕中……她面瘫爹有心仪过你么……)亲上加了亲。 连萧朝的皇帝陛下都未能免俗,上头顶着个姓钱的太后妈,中间夹着个姓钱的皇后老婆,就连刚满十六岁的太子殿下,也在本年春暖花开的三月初,娶了一位姓钱的太子妃娘娘(括弧补充,这是一对表姐弟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