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页
那桌案一翻,直接冲越荷倾倒在地的身子而来,眼看已是避之不得。越荷头疼欲裂,身子酸痛,竟只能勉强抬手相挡。 忽然之间,一只蹬着青色蟒靴的脚横里伸出,重重踹开了那掀翻的桌案,亦把楚怀兰狠狠砸翻在地,给酒水菜肴洒了她一身。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暴怒的:“你放肆!” 来人一把将越荷揽在怀里。 越荷此时腹痛更甚,伴着头昏脑胀,已到整个人要裂开的地步,几乎看不清此人是谁。 刚才一番挣扎拖移叫她彻底滚下了毡子,跪在冰凉的青砖上,现下虽被人揽着,膝盖的冰冷刺痛却不能缓解。而更加清晰的则是一种冰凉的液体,在裙下蔓延开来,又黏又滑。 她听见,是江承光的声音在惶急地喊叫:“越荷!越荷!” 越荷困惑又疼痛地张大眼睛,却还是看不清楚皇帝的面容,只微喘着吐出两个字:“我生……”便因强烈的寒冷与痛楚陷入了不安的昏沉之中。 第104章 艰难生产 你取刀来,切开我身体,放孩…… 半梦半醒间有阵阵腹痛绞着, 像是前世纠缠不息的梦靥,却又格外清晰、真实。温热的巾帕拭在脸上,口里被哺进参汁…… “她怎么还不醒?明明都疼成这样、哭成这样了, 怎么还不醒来?!” 是合真守在她的病榻旁忧心如焚吗?可她自己不是还……不, 不,不是合真。容妃只会冷眼旁观,掩藏心中的窃喜, 她正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么,这个焦急忧切的女声, 究竟是谁的? ——玉河!是她的meimei玉河! 原来已是移魂重生!越荷猛然睁开双眼,只觑得头顶红彤彤的帐子,还有两条垂落的长带子,被自己痉挛的双臂攀绞着。数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眼前乱晃,惊喜叫道: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目力与耳力之外,一同复苏的还有先前被睡眠镇去大半的痛觉。 越荷尚不及理清纷杂涌入的信息, 已疼得“哎哟”了一声, 可却是细弱暗哑如狸奴, 没有半分她以为的凄厉。而下身撕扯般的疼痛则更甚, 阵阵袭来。 鼻间隐约有血腥气, 混杂着药粉味道。 “她醒过来了?”又是玉河的声音, 她在外间,几乎喜极而泣, “快叫我瞧瞧……什么?本宫也是生过公主的人了, 怎么进不得产房?圣人将昭仪托付给本宫, 我……” 玉河何时生了孩子?她满心惊惧惶恐,竟难辩两世真假。 头脑又混沌一片,疼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劈开, 却并不带来片刻清明,只是拖坠着,在折磨中坠入深渊。 头发汗涔涔散在脑后,疼痛间本能地挣扎踢蹬歪了身子,只觉床榻已被汗水浸透彻底,里里外外蹭到的都是濡湿。更不知自己昏迷了多长时日。 有宫人用热巾帕敷着她的额头、眼角,低声哄劝:“娘娘节制体力,不妨吃点东西,为龙裔着想……”恰逢此时,她的小腹又是一晃,恰映在越荷视线里。 她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高高隆起的小腹,一时间竟忘了疼痛。 越荷已不记得她昏睡时所做的那些,关于前世的梦,但梦中的悲痛绝望却深深地回荡在心里。她骤然被疼痛唤醒,竟还以为是在历经上一世的流产。 可谁料,她的肚子动了一动。 宫人见她目光似有反应,心知此话有用,忙是再接再厉:“娘娘醒了!一切就好办!先前娘娘昏睡着使不上劲儿,如今娘娘苏醒,必可努力诞下皇子!” 遥远的、梦呓般的尖叫、哭泣声一瞬间消失了。 越荷以绝大坚忍勉强集中精力,唇齿间血腥一片。她侧过脸,用力地看清了那宫人的脸孔! “郭稳婆……是你……” 那轻飘飘的声音里,终是有了几分安心。 越荷匆匆扫过陈设,已知此地非九华殿。 她亦想起了自己在长秋宫见红、被江承光抱起的场景——长秋宫属东宫,永乐宫属西宫。情况紧急,断无将她远远送回去生产的道理! 如此险地,身边的稳婆竟是此前所选、反复确认过稳妥的自己人……这场战终归不是她一个人在打了!可是,她是在长秋宫见红……长秋宫主位是钟薇!钟薇如何会做这曲折的善事…… “越荷jiejie!越荷!越荷!jiejie你……你若听得到我……求你应答一声!……” 哽咽的是玉河,她似是跌在了地上,钗环头饰碰撞不绝。 那声音哀哀,听得越荷胸中为之一痛。强自屏息凝神、呼喊了一句:“我无事……” 只她虽以为是呼喊,声音却极低微。好在玉河听见了,发出喜悦的泣音。 她哭着喊了两句:“jiejie!jiejie!”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越荷仍疼得眼前发黑,但心智总算归来,明白了眼前的处境——她在强行生产、情况极不乐观,而她肚子里还拖着一个七个月的孩子! 早产!又是在别人的宫室!两条性命全都踩着细绳儿! 她不能指望别人,她必须做自己和孩子的主心骨! 越荷用力嚼碎口里残余的参片,声音虚弱地从紧咬的牙缝中咯咯挤出:“我已昏睡了多久……?情况究竟如何……?我的孩子……” 郭稳婆忙答道:“娘娘昏睡了十个时辰,近一日了!”她用力擦去额上汗水,显然也是担忧至极,“先前娘娘无论如何也唤不醒,只是呜咽尖叫,太医都进来扎了两回针……后来又有人污蔑说娘娘中邪,被贵妃骂走了,圣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