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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陶屿诗宴,顾盼那番行迹外露的表白,越荷原以为是宁妃教她,后来才渐渐得知,当时宁妃只是派人旁敲侧击,挑动了下顾盼的心思。 未料顾盼失宠这些时日,本就悔恨了,受人一挑动,立即下定决心,还有些用力过猛。 加上后面金羽又出了事,顾盼的表白,并没被江承光放在心上。 越荷隐约知道,后来宁妃又亲自去见了顾盼一次,似乎说了许多掏心掏肺的真诚之话,惹得顾盼感动不已,就此亲近了她。 此后,有宁妃为她筹谋,顾盼也渐渐复了些宠爱。 这样的情况下,顾盼自然是不愿意离宫的了,何况她还是故太后的侄女呢! 于是,目光都来到了贺秋君与聂轲身上。 …… 越荷得到消息后,便立即去扶风阁见了聂轲。 旁人如何议论,视之为苦差。越荷听了,心中却有一种隐隐的震动。 她来不及多思,便去寻了聂轲,想要知道她的想法。而在闲聊了几句,让人抱走幼玉之后—— 聂轲道:“我想走,越荷。我想要离开这里。” 哪里还需要更多的话?她的眼中已经明明白白,毫不掩饰着。 那是对宫外,对自由的向往。 哪怕身陷尘网多年,一朝窥见光明,她仍然愿竭尽全力,奋力一争。 越荷心中的石头竟落了地:或许她早便知道了聂轲的选择。 聂轲仍道:“实在对不起,半途将你、将幼玉撂开,我怕是无法践诺做她的剑术师父了。但……”聂轲语气尤为坚决。 “我无法欺骗你们,更无法欺骗自己。” “从听到消息、得知有这么个机会的第一刻,我便在想了。我想要离开,我不愿留在这宫廷里。” “我知道这事为难了你,符合条件的嫔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未必能轮到我的头上。我半途弃你而去,也无法请你帮我出力——” “不。”越荷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道,“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为你促成此事。” 胸口似堵了一团棉花,又吸饱了泪水,酸酸涨涨。 越荷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仿佛见到了明亮的天光,涌在聂轲的身上。 “我一定让你达成心愿。” 聂轲的火海相护之情,她已然能报了。 …… 而等到越荷离开之后,聂轲从激烈的眩晕中回过神来。 她忽然想:越荷如此帮她,甚至当年,越荷也几乎没问过她愿意付出什么,就敢于去帮助,在所有人眼里必然永困道观、了此残生的金素…… 是不是因为,那也是越荷的心愿? 她也想要离开,也想要出去。但是自己已然不能了。 于是,尽力去成全别人。 聂轲忽然想起,越荷与她一般,也是属羊的。原本,越荷此番也有资格。 可是,她已诞育了喜鹊儿,便是有心,也再不能提的了。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感伤。 聂轲心道:若自己果真能出宫……那么以后,虽一时不能虚言承诺,但她也定会回报越荷的。 …… 越荷在归宫的路上,心中反复想着。 聂轲生怕自己不能得选,是因有贺芳仪和另外几人同样符合。 便是旁人未必像她一样盼着出宫,可是后宫之事何其复杂,轻易便会卷入妃子间的倾轧。 ——要铲除对手,赶走敌人,这同样是大好机会。 但是,越荷心里却知道,其余几人尚可斟酌,贺芳仪却是绝对不符合条件的。 因为,贺芳仪有她的亲生皇子,并且正在世上。 …… 四公主的名字已然定了,叫做梓客。 宫中这一辈的女孩子们,都在宝盖头中择字。大公主是“安”,二公主是“宪”,三公主是“守”,如今四公主得了一个“客”字,据说也是却尘真人所占。 真人说,公主来世间本是一遭为客,不可与君父相亲相近。 江承光便依从了他,如此为四公主起名,又定了封号是“华亭”。 华亭公主究竟由哪位侍奉过皇帝的妃子带出宫照料,宫里近来议论纷纷。 因江承光多少觉得有些不祥不妥,消息按在了后宫,没有往前朝传。 也有人提出,既然只要求身染龙气,那么未必要嫔妃,寻个稳妥宫女幸一回,封个位份也可。 皇帝去问却尘,却尘只是微笑不语。 这应是最稳妥的法子了,支持这办法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无他,妃子出宫,实在太过荒唐了! 还不如,派个稳重的年长宫女照料,也是忠仆。 这样,聂轲便愈发担心,不能遂意。 她如今很有些患得患失,看见希望却不能稳稳抓住,实在折磨人。 越荷试探过江承光的口风,发觉皇帝也是倾向于粉饰颜面,派宫女或低位嫔妃去照料,心里亦然焦急。 她左思右想,别的法子都不一定能成。 遂大着胆子,去了却尘真人的居所之外。 …… 却尘真人居于宫中曲台。 这亦是傅北在宫里的住所。外间有些花木,意境深远。 却尘真人虽喜静修,来宫中却是为了先师吩咐,故而这些时日,他也会在曲台附近走动。自然有不少妃嫔想要凑上去的,能得高人一两句指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