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放肆!”文宣帝脸色越发阴沉:“这是朕的国事,朕想怎么处置那个逆子可你公主无关!还有,公主已经在天水快半年了,是不是该回天炎了?” “本公主是带着嫁妆来的!难道要打道回府?”百里海棠道。“父皇昨日才给本公主递信,问本公主为何迟迟还没完婚。” 文宣帝怒得直出大气:“天炎与我天水向来交好。公主既想联姻,除了水经年之外,朕膝下还有一名皇子尚未娶亲,公主既然要嫁,就嫁朕那小儿子吧!要是还不喜欢,湛京宗室王子世子,名门公子任公主随意挑!只一个水经年,这是朕判下的罪人,公主不会妄顾两国邦交而跟朕过不去吧?” 百里海棠妩媚眼睛眯了眯。当初她非要嫁到天水,带着大批嫁妆前来,虽然父皇疼她,但却惹得皇祖母大为震怒。要是她再因着水经年而让天水天炎邦交出了问题,那老妖婆就有理由治她,还治她母后,到时父皇想护都护不了。 百里海棠来之前早就想到了对策,娇笑起来:“咱们天炎凤城与贵国的契约文书快到期了吧!到时,就不知是继续签给贵国还是与北安国合作!” 文宣帝气得一个倒仰。 凤城是天炎与天水和北安交接的一座城,两国的茶和盐要是经过凤城,路途会缩短一半。但天炎防止境内人口太过复杂,只准许一个国家的人从那边过。 原本,如无意外,这契约还能再续五年的,要是这个百里公主出来一搞和…… “好,既然公主求请,那就免他鞭刑!”文宣帝黑着脸道。 “就算免了鞭刑,五十板子下去,再加上前往西北路上苦寒,还有命吗?”百里海棠冷声道:“天水皇既然都免了,不如好人做到底吧!本公主一高兴,回国到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凤城还是签给贵国!” 文宣帝气得直想吐血。这凤城原本就该签给他们天水的!但现在,他受制于人,只好咬牙答应。 “好!”文宣帝说着冷怒的目光落在宁卿身上:“郡主刚才既要把所有家业捐出来震灾,朕怎如拂你一片美意!但宁卿未经传诏,私闯御书房,藐视皇权,捋去郡主封号!” “谢皇上!”宁卿立刻磕头了。 宁卿与百里海棠一起出了御书房,百里海棠告辞了。 佳柔郡主很快得知宁卿所有家业被抄,郡主封号被捋一事,气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你真是傻啊!我都说你的求请没用了!你看,后面百里公主赶到了,才救了他。你自己把头伸过去被皇舅舅剁。好了,现在名利双失!” “就算我不把头伸过去,他也会剁我。”宁卿说:“我是水哥哥带回来的,水哥哥藏私枪原本就被他认为有不轨之心,又带回我这个如此能敛财之人,那水哥哥的‘反心’就更明显了,他定不容我继续在湛京里做生意,以后就会有所打压,接着随便安一个罪名,我直接就入大牢了!不如现在送出去,让他安下心来。” 佳柔郡主道:“好像有理。” “我早就猜到百里公主会救他。他被百里公主一顿威胁,心里积火,就怕在水哥哥往西北路上动手脚,我冲上去当炮灰,他在百里公主那里吃的亏,受的气全都在我身上找回来了。就气不到水哥哥那里了。等过几天,他怒火过后,至少还是疼水哥哥一场的,杀心自然就收了。”宁卿说。 佳柔郡主听得一怔一怔的,看着宁卿,笑道:“睢我还是皇室血脉,算半个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长大的,居然没你想得深远。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我……要走了。”宁卿说着就眼圈一红。“等水哥哥前往西北,我也离开了。” “呜……”佳柔郡主也红了眼圈,握着宁卿的手:“虽然我与你只认识不到三年……但我觉得比起纤纤来,我与你情份更深。我还以为我们能长长久久,等到老时还能在一起……” “我也舍不得你,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 “你要去哪里?” 宁卿一怔,低声道:“我跟着我表哥走。” “沐凡?”佳柔郡主一怔:“你们不是取消婚礼了吗?” 宁卿小脸红了一下:“又和好了……” 佳柔郡主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又皱了皱眉:“不过,你真是儿戏,这么大的婚事说取消就取消。现在才过没两天,又说和好了。幸得你没长辈亲人的身边,否则,不知会闹成怎样。什么女德女戒的,都能把人逼死。” 宁卿只笑了笑。 佳柔郡主突然幽幽一叹:“不过,卿meimei,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的表哥还没成亲,就能把你气得婚礼取消,将来何时是个头啊!再说,男人这种东西,你不要放太多感情在里面,将来成了亲,地位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男人,只要相敬如宾即可,否则,伤的是自己啊。对了,年表哥离开后,你也不要急着走,至少,参加完我娘的生辰宴。” 宁卿笑了笑:“好。而且我也要收拾东西。” “那咱们快出宫。” 二人坐着马车出宫。佳柔郡主把宁卿送回安宁园。 宁卿临下车时,突然轻轻说了句:“我还想再相信一次。” 说完就进了屋。 佳柔郡主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宁卿是在回答自己在宫里的那翻话。 不论前面经历过多少伤痛,即使现在还没忘掉,她还想再信他一次,再爱他一次。因为她知道,此生,她只此爱一人,若不深爱,就终生无爱。再给他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佳柔郡主听着就掉下了泪。宁卿还有力气,而她却再也没有力气了。 佳柔郡主的痛和泪,最后化成一声低叹:“愿你,此生无悔!” 三月初一,水经年正式起程前往西北。 宁卿在城外的十里坡相送。 水经年因着宁卿和百里海棠,没有受到杖责和鞭刑。即使是这样,他仍然消瘦了差不多十斤,看起来下巴尖尖的。 他骑在马上,一身玄黑镶金的金鹤氅,一如初见时那般妖艳倾城。只再也不若当年的恣意放纵,神采飞扬。眼神落寞,容色微冷,似是平生不尽意,万般愁绪绕心头。 他从她身边经过,也没有停马。 “水哥哥……”宁卿急急地追上来。她手里提着一只花灯。 水经年这才停了下来,垂首看着她:“你还是要跟他走吗?” 宁卿忍不住哽咽出声:“是。” “你会后悔的。” “不论结果如何,此生无悔。” 水经年深深地闭上眼,泪水就滑了下来。 “水哥哥。”宁卿手把里的花灯递给他。 这个花灯是荷花状,已经退了气,上书: 寄花寄酒喜新开,左把花枝右把杯。 欲问花枝与杯酒,故人何得不同来? ——《故乡杏花》 水经年又想起三年多前,天盛上京小白镇上,灯火阑珊,华光似舞,她提着花灯拂袖转身一瞬间,那惊心动魄的美。 他一直以为,他穿越千年时光,只为与她相遇。现在才醒悟,不过是梦一场。 这时冷风吹过,宁卿的花灯掉到地上,他的马踏着蹄子,两下就把花灯踩碎。 宁卿一怔,就掉下了泪。 “只此一去,再也不见。”水经年一甩马鞭,就与身后的兵马绝尘而去。 宁卿蹲下来,抱着膝就哭。 过了好一会,清风骑着马过来:“表姑娘。” 宁卿抹了泪,站起来:“他在哪里?” “在前面村子的一个庄子上。”清风道。 宁卿点了点头,就上了马车,跟着清风去看宋濯。宁卿想到宋濯居然没来接自己,定是伤得很重,不禁担心。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宋濯。 宋濯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正在昏迷。 宁卿心里一紧:“那天他还有伤在身,为何还要亲自去。” “事态紧急,皇宫弹药库守卫森严,大家对皇宫路线也不熟悉,只世子以前探过,又怕出意外,为了十拿九稳,只能亲自去。”清风道。“但外伤并不重要,是体内的蛊。” “蛊,不是没事了?” “痴情蛊要定时喂食。”小松说:“不是要公子的血,要姑娘的血。不过姑娘不用担心,两个月一滴新鲜的血就足够了。不会伤了姑娘。” “要是不喂?” “会咬人。” 宁卿心就揪了一下:“要怎么喂。” “姑娘刺出一滴血,它自己就会爬出来吃。” 宁卿用针把手指刺破,过了一会,果然见一只黑色的小虫子从宋濯的心脏位置钻出来,爬下他的身子。 宁卿看得隔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啪地一声,就把它给拍死了! 小松脸僵了一下,泪就流了下来:“这只蛊,公子找了足足三年!可稀罕了!”居然被她一书给拍死了! 宁卿嘴角抽了一下:“想着它爬到我手上吃血,太恶心了。” “你可以把血滴在碗里。” 宁卿怒:“不死也死了,你还想怎么着?” 小松抽着鼻子不敢说话。清风清河有些小担心,但想到宋濯没了蛊在身,更多的是高兴。 庄子上种了很多桃花。有些开得极早,已经一树的粉红了。 宋濯还没醒,宁卿去看桃花。慧苹跟着宁卿,微微一叹:“姑娘不应该把痴情蛊给杀了的。” 宁卿默了默,“要是靠着那种东西绑着一个男人,我宁愿不要。” 慧苹没有反驳,但到底觉得宁卿自尊心太强了点。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为了一时的自尊心,将来出了差子怎么办? 不过现在痴情蛊不死也死了,她说什么也没用。 “卿卿。”宋濯披着雪白的白狐披风走来。 周围桃花灼灼,却被他压得颜色尽失。宁卿手里拿着一枝桃花,回头望了他一眼:“你怎么下床了。” 宋濯把她抱进怀里,用披风裹着,他正在发烧,身子guntangguntang的。 宁卿埋在他怀里,被他的高温熏得小脸娇红,抬头瞅他:“快回去!病死了我要当寡妇!” 宋濯被她给气笑了,拥着她回屋,躺到床上仍然不愿放她。她干脆趴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把它弄死了?”宋濯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带着些许无奈和忧郁。 “你体内有只虫子!想想着恶心。”宁卿道:“会不会在你体内产卵,然后生好多好多小虫子,然后你的内脏心肝一点点被它个啃光,你就剩个空壳了,你就是一只大虫子!等到晚上来啃我怎么办?” 宋濯原本没感觉的,被宁卿一说,也被隔应到了,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 宁卿水媚大眼一转,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坏丫头,不用等晚上,现在就啃你!”宋濯一把抱着她,低头就吻她,不住地用牙齿咬她粉嫩的唇瓣。 “大虫子,走开!”宁卿笑着推他。 宋濯被气笑了,他才摆脱了大骗子这封号,现在又变成大虫子了! 痴情蛊死了,宋濯一点也不开心。要是有痴情蛊在,等于她握着他的命脉,她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