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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了,她说过的话,他还记得。澧兰的脚步慢下来。 “其实你无论穿什么都漂亮。” 她是服了,“我饿了!去吃饭吧。只是去吃饭啊。” 他眼里闪出惊喜,满脸喜气洋洋的神情让他变得十分漂亮。他们还去华懋饭店,“想吃什么,澧兰?” 她等侍者走开后,对他说,“是陈澧兰!” 他脸上的笑意很深,他心爱的女孩儿,她心里有积怨,但不忍心他难过,又处处给他面子。 “浩初去南京了吧?”. “是陈浩初!” “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不安全。不如搬回来。” “什么?搬回哪里?”她以为她听错了。 “搬回家,顾家!” 这人简直得寸就进尺,攻城略地,志在必得。“你在生意上也这么直接吗?” 他笑了一下,“你是我最重要的生意,若是没有你,要这些家业也没意思,不过是替经国他们挣着而已。”他决意不再有任何遮掩、闪避,这些年,他因为骄傲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除了思念她没有任何快乐,他只是行尸走rou。 澧兰特别喜欢他笑的样子,他不大笑,他只是扯一下嘴角,就让她心动。“吃饭吧,你别光看着我。” 他还是忍不住看她,看她如琬似玉、尽态极妍。他看得她脸都红了。 “你在欧洲过得好吗?”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澧兰忍不住嘟下嘴。 周翰太喜欢了,她居然不经意地跟他撒了个娇,好像从前,“你寄来的信我都收着,一共二十封,我做事累了就拿出来看。”他决计什么都要告诉她,他要收回她的心。 “那是写给姑母他们的!你……”她圆睁着眼睛,又嘟了下嘴,这人太无赖!他怎么可以? “之前在美国,你写的信我也都留着,一百一十三封。” 澧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她差点掉下泪来。他当年还是在意她的,是吗?他并没有弃她如敝履。 “澧兰,是我错了。我本该带你去美国,你和我一起读书,”他承诺了林氏又如何?他当年就该用强,他该不管不顾地带着澧兰一起走,他可以不合卺,但他绝不该和澧兰分离。只要他开口,澧兰就会跟他走。“我应该一回国就回家看你,我太残忍了,对不起!我太骄傲了,我不该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本来可以在十六铺码头上拦下你,我一错再错,错得太离谱。四年了,我天天想你,我除了工作,就是看你写的信,你的照片,等你的消息。我一年一年地等你回来,我觉得心都要干涸了。” 她看着他,这是她认识的男子吗?他曾经那么骄傲,除了对她流露怜惜之意和迸发热情的时候,而她凭借对这爱意的回忆,支撑了很久。她轻蹙眉头,咬紧下唇,她忍不住眨眼睛,一眨再眨,她的泪奔涌而出。澧兰别过头去,走来上菜的侍者看见她哭,忙端着盘子走开。 “澧兰,回家好不好?回到我身边,我们已经错过了九年,一辈子没有几个九年可以浪费。”周翰去握她的手,这娇柔细嫩的手,他一握住便心头乱撞!“我会把你放到我手掌心里来宠爱,我求你回来。” 他要把他所有的爱意都告诉她,“我爱你,澧兰。那年在辑里村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我一直记得你在广玉兰树下跟我说话,我记得你在涵碧山房的水边对我笑。”他终于可以像曾经迷失在外的小孩子那样诉说他的思念了。“还有我们去采莲,你穿着杏红色的衣裙差点掉到水里去,我搂住你。你穿的每一身衣裙我都记着。我们在小山丛桂轩的月洞门前差点撞到一起。我在陈家南浔老宅里看你弹琴,心想这个女孩儿真是美丽。还有我们在月下画画,那晚的月色真好!” “我在结婚那天抚摸你的脸,我当时就想应该带你去美国。你临去欧洲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看你;第二天早晨,你上车的时候,我在窗前看你;你上船的时候,我在码头上看着你的船离开。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刻我都记得,这些年我一直靠回想那些时刻来抵御你离开我的伤痛。” “对不起,宝贝,”这两个字他在心里叫了千万回,终于说出口。“是我错了,我求你原谅我,回家吧,澧兰。我从没爱过别人,这些年,我只爱你。” 她的眼泪掉啊掉,她连胸前的衣襟都湿了。她在泪眼朦胧里看到周翰伸手去西服内兜里掏出个香囊,摊开手给她看,“你离开我后,我就天天把它带在身边,揣在怀里。”澧兰认得这个,她亲手做的,一蓝一绿两个,一样的图案,他们一人一个。她的深藏在箱子里,她时时拿出来看。 “你要是不肯回家,我就天天来等你下班,来烦你!”。他坐过去,伸手替她拭泪。 天天来烦她也好,其实她很喜欢他来烦。 “宝贝,回家好不好?”他见她不语,“你要是一时不能原谅我,也先回家好吗?我们慢慢开始。上海最近很不安宁,来了很多日本浪人。浩初走后这几天,我派人守住你的宅子,可我还是担心。” 澧兰忘了哭,她愕然地看着他,她突然想起冯清扬的话,周翰总是这样一心护她周全。她还记得姑母回信上说周翰让她注意安全,还有身体,不要太劳累。她当时以为只是姑母对她的宽慰。她为什么要写信回顾家,她其实是想知道周翰的情况,哪怕一点点也好。她为什么要回上海,她寄希望于再见到他。澧兰明白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