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别怕,爹和娘,还有我,都在。” 他和声细语地安抚了他的小丫头,直叫对方窘得脸颊发热。 将军怎么晓得……她最怕的,就是白老夫人了啊? 慈青花心想,大概是她的心思太容易被人看穿了。 “将军见笑了……”她也不矢口否认,只埋低了脑袋小声回了一句,依旧就迈着小碎步随他向前。 走了没几步,她突然记起了一个人。 “将军,要不要喊晚jiejie一块儿?” 是了,之前有一次陪白九辞去厅堂用膳,她也提起过颜慕晚,结果男人告诉她,颜慕晚身子不好,极少去前厅用饭。她记下了,然而,此情此景下,她还是好心提了一句。 白九辞沉默了片刻,平声道:“不必。” 慈青花略作颔首,并不坚持,殊不知他二人两手相握、并肩而行的画面,业已被灵芝的一双眼看了个清清楚楚。 等到他们几乎同时跨进前厅的时候,发现白陌和白夫人已经到了,而前者正在盯着后者讲些什么,直到察觉有人来了,他才不太自然地坐直了身子,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哟,今儿个慈丫头也来了啊?”白陌眉开眼笑着注目于慈青花,看得她赶忙挣脱了白九辞的手。 “青花见过老爷、夫人。”然后,小丫头又急急给两人行了礼,白夫人没太大反应,只微微点了点头,倒是白陌,随即就朝着儿子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白九辞眸光一转,当做没看见。他不紧不慢地行至自个儿的座位旁,却也不忘侧首看一看他的小丫头有没有跟上。白陌跟白夫人皆是将他的这一动作看在眼里,心下各有所思。 两个年轻人刚落座不久,白老夫人就拄着长拐进来了。还没来得及因瞧见儿子、孙子而高兴一把,她脸上的笑意就因目睹孙子边上的那个而凝固了。 她倒不是自恃尊贵,不愿与这小户人家出身的丫头同坐,实在是一见到她就想起去年冬天发生的误会,这张老脸便有些拉不下来。 诚然,过年那会儿,一家人聚在一道吃饭,也就算了,现在这是何必? 思及此,她不由不乐意地看了宝贝孙子一眼:九辞这孩子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冷不丁把人带来干啥……事先也不跟她这个祖母知会一声…… 她面上尴尬着,心下抱怨着,可她的晚辈们不清楚她此刻所想,只按照礼数,齐齐起身相迎。老妇人见状,也只好重拾一脸慈祥的微笑,招呼他们赶紧坐下。 菜都上齐了,人也到齐了,祖孙三代这便一如往常地用起了晚膳。五人之中,除却一家之主和老妇人,一个是爱说话的、一个是爱唠叨的,其他三个,都是不想多话或不敢多话了。无奈两个话多的在家里的地位最高,是以,即便白夫人想要提醒自个儿的相公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也不能不碍于白老夫人的存在而选择了沉默。 偏偏白老夫人一旦絮叨起来就忘乎所以,刚巧儿子、儿媳、孙子以及最有希望替她生个胖小子的丫头都在,她这便忘记了两个月前的不快,问白九辞体内的情毒何时能解。 “回祖母的话,大约还需数月。”白九辞顿住手头的动作,平声静气地作答。 “还要几个月?”可白老夫人不买账了,忍不住就脱口而出,“那你是打算什么时候让祖母抱上曾孙啊?”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立马就生了变化。慈青花当即放下了手中碗筷,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坐直了身,好似此刻被问话的人是她一样;白夫人虽仍是无甚表情,但手中的筷子也是明显地停了一停,视线相继扫过那对年轻男女的脸;倒是白陌稍作愣怔后忽然笑了两声,说娘啊,这种事情要随缘的嘛。 白老夫人闻言,老脸一板:“随什么缘?这传宗接代是大事,哪儿能说想就想,说不想就不想的?” 寥寥数语把自家儿子给堵了回去,她又一本正经地看向孙子:“九辞啊,既然眼下晚夫人和花夫人都不宜受孕,那你再纳一个妾室不就得了?” 白九辞听了这话,刚要张嘴说话,就被老妇人自顾自地打断道:“祖母我都苦苦等了五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点盼头,你忍心再叫祖母熬个一年半载?” 话到一半时,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曾给她希望的慈青花,却压根没想过要征求这丫头的意见。 那是自然的——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还是为了让业已二十有六的孙子早日当上父亲,像她这样的妾室,有什么资格说“不”? 只可惜,整张桌子上,也就她一人是这么认为的。 “祖母,孙儿不会再纳妾。”下一刻,身为当事人的白九辞就直言不讳地亮明了自个儿的立场。 “什么?!”白老夫人当然急了,“你这孩子,怎么……” “祖母,情毒之事,错在孙儿,与青花无关。等到毒性一除,孙儿自会与她生儿育女,还请祖母体谅。” 74.想学射箭 话音刚落,始终没敢插话的小丫头就涨红了脸,本来还有老多话要说的老妇人则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是啊娘,您身子骨康健,长命百岁那是不在话下呀,这一年、两年的,哪能等不起啊?再说了,你就是要让九辞找别的姑娘给他生孩子,那也得想想,万一他那情毒会传给孩子,怎么办?”一旁的白陌见自家老娘一时语塞,赶忙凑上前去添砖加瓦,“您老啊,就安安心心地等着。你看慈丫头,一瞧就是个好生养的,咱们还怕明年家里不添个一男半女?” 话未说完,他已经笑嘻嘻地往白老夫人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素菜,那笃定的架势,就好像一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眼瞅着儿子、孙子都在跟自个儿唱反调,偏生自己又找不出有力的反驳之词,白老夫人情急之下只得注目于她的儿媳妇。可想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白夫人就是个不管事儿的。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地将筷子伸向了一盘豆腐,以她了不得的筷功,旁若无人地夹起了其中一块,不慌不忙地往嘴里送。 白老夫人觉得自己也是急昏了头,居然会去向儿媳求助。可是,纵观这整张大桌子上,儿孙俩站在一条线上,儿媳妇又两耳不闻窗内事,她总不能指望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来帮她说话吧? 很快意识到自个儿压根就没有帮手,老妇人顿觉气急败坏,当场扔了筷子,站起身来——不吃了! 把自家的老祖宗气得吃不下饭,这哪儿能成啊?一家之主赶忙亲自上阵,起身将发了脾气的老娘哄了回来,最后,他好说歹说,总算是叫老妇人沉着脸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白老夫人气鼓鼓地回屋去了,白陌作为一个秉承“家和万事兴”的孝子,自然是跟过去哄老娘了。白夫人认为他总能把老人家给哄开心了,所以也不掺和,自己管自己回了房。白九辞照旧是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唯有跟在他身边的慈青花,一个人在那儿惴惴不安。 “祖母不是针对你,别放在心上。” 白九辞瞧出了她的紧张,好言安慰了两句,总算是叫她稍稍放宽了心。他把小丫头送回玉骨轩,又辗转去了碧仙阁。 对于他的出现,颜慕晚表现得并不惊讶,因为,他以前就常常来看她,来陪她用膳。倒是这一阵,他出现在碧仙阁的次数有些减少了。 “九辞哥哥吃过了吧?” “吃过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一男一女便面对面坐着,没了言语。 颜慕晚知道,白九辞向来是个不喜言辞的人,以前她还同他开过玩笑,说他的名字包含着白陌对他的期望,可惜他却让这期望落了空。所以,他们俩在一块儿到时候,基本上都是她来负责寻找话题的。 然今时此日,她注视着他清淡的眉眼,竟迟迟说不出话来。她想问他,为什么在另一个女子的面前,他却全然是另一幅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