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难道外国人都不打伞么?好像是的,记得从哪儿听过,英国人18世纪才开始用伞,而且是女性专用,不同的持伞姿势表达她们对爱情的各种态度,至于男人,直到19世纪才开始使用。其他国家,我就真不晓得了。 他的手缓缓伸过来,轻轻覆在我的肚子上,吓得我紧攥住伞柄,傻掉。 初时知晓又有了身孕,胤禛总会抱着我爱怜轻抚,后来康熙赏了那碗药,他也心疼又不忍地将手掌覆在上面。可是离别后,除了弘晖,他成了第二个碰触它的男人,就连为我诊脉的苏长庆都不敢这样。 他不懂礼数么?就算在他的国家这是被允许的,可现在的他身处中国,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眼前这个外国男人也未免……我一直以为他是绅士,除了那晚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接近。 男人天生都如此?不管表面看起来多正直,其实骨子里都有海盗的特质? “你该多笑笑,总这样……”赫着手已抬起,手指滑过被海风吹拂到我脸上的头发顺到耳后,指尖落在我皱着的眉头轻扫至眉尾,声音仍是低沉,“对孩子不好,对你也是。” 我仍是皱着眉,咬着下唇向后退了一步,脚跟磕到身后的船梆底围,才踉跄了下已被他扶住肩膀。 “心。”赫扶我站稳,松手走到我身边面向大海。他的银色长发被一根像海一样蓝的绸缎束在脑后,随风吹起扫在我脸上。 抬脚想要离开,听到他幽幽的声音,像是来自久远的回忆,“曾经有一个女人,也像你这样喜欢海,她总跟在我身后,不管我去哪儿与谁作战,总是跟着我。” 这是他的爱情?那样的女人,如今去了哪儿? 我看着他认真回忆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碧蓝的瞳孔渐变成深邃的蓝。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像我这样的军人,舰队就是家,蓝天大海就是家,我没有选择,可是她仍然跟着我。你知道在海上什么最可怕么?不是勇猛的敌人,是天气。当舰队到了海上,除了敌人,我们要对抗的就是无法控制的天气。暴雨不止会打坏一艘船,还会带走很多生命。我是舰长,我能竭尽全力地保护我的部下,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她肚子里,属于我们的孩子。” “赫德拉姆……”我不知道自己能什么,我也知道他不需要别人的劝慰,只是这样一个男人,那一晚,他在保护我的时候,心里该是怎样的痛苦。 他仍是站在我身旁,不再话,双手扶在船梆上望着遥远的海面。细密的雨丝仍是不断滴落进去,融成一片汪洋。 “相信我,她们上了天堂,她们依然爱你。” 赫德拉姆的唇角微微放松,侧转了脸看向我,斜挑眉毛低声问道:“你知道天堂?信上帝?” “不,我不信。”我笑着摇摇头转过身,和他并排站立,好奇地问:“你们瑞典人信什么教?信义宗?” 他看着我拢眉摇头,费解我突来的中文,“那是什么,没听过。我们信奉路德宗,你听过么?” “路德宗?”我努力地回想曾经查过的资料,关于瑞典,关于他们的宗教信仰,难道不是信义宗么?那可是瑞典的国教啊,不信奉的人连担任首相的资格都没有。 我在他的注视下努力地想,终于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笑着回道:“对,路德宗——马丁·路德。”他一定不知道,在未来的中国,人们管它叫做信义宗,并且有很多人信奉。 赫德拉姆也跟着我笑起来,敛了脸上的笑又肃立而虔诚地望向西北方。 其实,他和胤禛不太像,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很真实,没有刻意的隐忍,只是很少笑。 “赫德拉姆,相信我,你的她仍在等你,总有一天,你们会在天堂见面。上帝会让你们在一起的,还有你们的孩子。” “谢谢,我也相信。”赫看着我的眼神里又充满了认真,声音却更低了几分,“你应该得到更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处漂泊。女人该有自己的家,和她的男人还有孩子住在一座房子里,而不是一艘船。难道你也想像我一样,把家安在海上?和我们这些人一路走下去?弘晖可以,难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要这样?你的他在哪儿?他也在等你么?男人不该等待,更不该让自己的女人等,他该保护你,而不是像我这样失去了才知道错,太晚了。” 刚才的好氛围像是瞬间消失,又变回伞外的阴霾,我叹口气低下头,看着被雨水打湿的宽厚船梆,指腹轻抚上面的木质纹路。“他不是这样的……你不了解他,也不会理解我们的无奈,我们之间与你们不同。我相信他,我也愿意为他而等,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 “是么?”赫歪着头很认真地看我,像要透过眼睛看到我心里去。 我认真地头,坚定作答,“是。” “那就好。”他轻声回了一句,转身面向我,手掌直伸到我脖子后面,没等我反应过来已将我拉到他身前,微凉的薄唇轻轻落在我眉心。 伞从我身后掉下去,雨水飘落在我仰起的脸上,还有从他额角垂下来的银色发丝湿漉漉地扫过我的脸颊。 面对我的惊恐,他唇角微挑,瞳孔又变成那种幽深的蓝色,极声地:“即使你不信,我也愿上帝能保佑你。” 此时的他笑得并不轻佻,而是媚惑又邪恶,像个坏天使一样有着极俊美的面孔,却让我立时后背寒凉。 近在眼前的唇微动,开口时已是我所熟悉的中文,得很慢字字清晰,“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吻你的。” “放开她。” …… 我清楚听见指节捏出的咯咯声,就像刚才响在身后的咬牙切齿,愤怒又隐忍。 眼前的蓝色眸子忽地闪了下,我的脑子却瞬间空白。 ☆、160.风波佑起 眼睁睁看着赫的脸坏笑着从面前消失,临走前他还凑在我耳边用简洁的中文轻声低语,“保重。” 我想抓住某些东西让自己站稳,却只能徒劳地紧紧攥住衣摆,头晕眼花。 这是幻觉么?赫和我一样也产生幻觉了?这是杭州啊……从京城来到这里要多久?即使他当了亲王也还是康熙的儿子吧,皇子离京?康熙放他出来的? 头重脚轻的结果就是向后仰倒,比如现在,区别在于我没有躺在甲板上,而是被人一把横抱起来,毫无温柔可言。 他的脸色不好,眉头紧锁嘴角抿成直线,雨水从他额头顺着脸颊往下滴,瘦了。我能感觉到他的太阳xue都在突突地跳,却不看我,大步往前走。圈在我背后和双腿下的手臂崩得很硬,手掌几乎捏疼了我。 弘晖像是路旁的风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渐渐远去。此时的他正睁大双眼看着我,双手攥成拳贴在腿边,嘴巴在动却听不见声音,不知他想和我什么。他眼中闪过的是什么?担忧还是愧疚?难怪每天见不到人,我相信这子绝对不是现在才知道他阿玛在船上,竟然敢骗他娘——我! 赫没有消失,双臂抱胸靠在船绑上看过来,易安正懒洋洋地侧躺在上面,脑袋枕着他的肩,不畏细雨缠绵,悠哉悠哉地眯着双眼。两个很帅很好看的男人这样靠近,让此时的我竟然忘了胤禛的愤怒,只觉这个画面很像漫画中的唯美断背。当然,如果他们穿得再少一些,行为再给力一些,我会毫不吝啬地嗷嗷两声。 他们眼里没有我的存在,像在看什么稀罕物似的盯着胤禛,不怕死的不闪不躲,竟然在笑。易安对着赫叽哩咕噜很快了句什么,我努力地听。 “没想到你平时不怎么话,关键时刻这么坏。” 我决定要好好地教易安中国话,因为他的意思可以用更简洁有力的四个字清晰表达——你丫蔫坏! 胤祥呢?那个刮噪的女人呢?为毛还不出现,让我把这些坏人骗子一次看清楚! 抱在身上的手又紧了些,我贴在他胸前知趣地低下头。我觉得自己被所有人出卖了,至少是抛弃了,再没有人管我,任我被这个正在暴走边缘的男人强行掳走,在我的地盘…… 经过我的房间他没有停留,而是一脚踹开了隔壁的舱门。咣当一声巨响,我缩了缩脖子,感觉船都在跟着颤抖。 高抬的胳膊吓得我忙用手臂缠住他脖子,怕自己被扔出去。耳边是长长的叹息,缓缓将我放在床上,扯掉我紧缠的双手攥在他手掌里。他就那样笔挺地站在我面前,阴暗得看不清表情。 “胤禛。”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抖,愿望成真思念终于可以稍稍停歇,却在这样的尴尬下,好像被捉了jian。仰望的脖子开始僵硬,他却始终站在那儿,像在看我,又像是眼睛里没有我。 门外闪过一道身影,拉了舱门嘭的一声关好,又听到嗒嗒跑走的声音。我无奈地笑,这个弘晖,鬼灵精似的。只是,他不知道现在的我处境很危险吗?他阿玛的样子很可怕,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即使房间里再昏暗,我也能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气愤,这样的他很少见,让我不知如何面对。 我以为我们的重逢肯定是幸福快乐,即使分别已久,仍会喜悦,至少不是现在这样。 面前的人缓缓蹲下,我能听到他腿上咔的响了一声,像是紧绷得站立太久,会有的反应。 肚子上覆了他的手掌,湿凉,我努力感受,却没有体会到他的爱怜或是疼惜。就那样冷冰冰地贴着,好久都没有移动分毫。直到里面那个家伙动了一下,他才像被惊吓住一样猛地收回手,抬头看向我。 我努力摆出的笑僵在唇边,因为他冷到没有温度的话,“他的?” 什么?谁的? 他……竟然在怀疑我,怀疑我和别的男人偷情甚至有了孩子! 他到底来做什么的?就为了污蔑我?那他为什么不干脆留在京城,也好过让自己大老远跑来找气生。相信府里那些女人会变着花样的哄他开心,相信有孕的祈筝不会爬墙给他戴绿帽,甚至让他怀疑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 既然这样,何必要来找我,找我这个才刚离开他身边就迫不及待找其它男人的女人。 就算他不信我,不是还有弘晖么?难道他那个精得跟猴似的儿子,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他怎么连这儿自信都没有?或是,他不信我。 深呼吸,我告诉自己不生气,一都不生气。 呼出一口长气,我咬紧牙根扶着床铺坐直想要站起来,撑在床边的双手却被他死死按住,脸孔凑上来急促的呼吸喷吐在我脸上,“去哪儿?” 抽不回手我别开脸,却听到更深的羞辱,低沉轻缓地吹送进我耳中,字字句句敲打在心底,“找那个男人?休想。船上寂寞吗?才刚离了我身边,就找上别的男人,或是你早就和他好上了?难怪你们一起出发。” “你……”我惊讶地转回脸,他的唇与刚才落在我眉心的唇一样冰凉,贴着我脸颊划过停在唇边不肯退离,墨黑的眼睛晶亮,像要燃出火来紧盯住我。 “他像我?像我一样让你有了孩子?你要为别的男人生孩子了?”每一字他就向我逼近一分,几乎将我压倒在床上,不理我的挣扎抓了我双手提到头死死固定住,“所以他冒雨跑回来保护你,对吗?所以他抱着你睡了一夜,对吗?所以他即使知道我在这里,仍然敢来撩拨你,对吗?可是他不爱你,他若是要你刚才就不会在我面前将你放开,眼看着我把你带走,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展笑意,你怎么会这么笨……怎么能这么狠,你……是这世上最笨最狠的女人。” 他疯了么?怎么能出这种话。他知道这么多得是来了多久,为什么我一都不知道,而他竟然一直住在我隔壁,却没有人来告诉我。只是,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他我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吗?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我甚至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放弃挣扎仰躺在床上,不知该从何起。 他的手掌用力的贴在我脸上,指腹重重地扫过我的额头,不断在我眉心和眉毛上来回擦拭。抵在我嘴角的唇仍是冰凉,含住我下唇时牙齿咬在上面,在我叫疼的瞬间湿滑的舌长躯直入来回勾挑着我的唇舌,用力吮吻,没有丝毫的温柔眷恋,只像是在发泄怒气。 我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被压制得彻底,动弹不得,憋着最后一口气用力咬下去。 “你咬我?”胤禛猛地抬起头,含混不清的闷哼,愤愤地不敢置信,吸了口气咬牙瞪我。抓揉在我胸上的手快速移到领口紧紧攥住,咝的一声衣襟已被他用力扯开,“你真是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女人。” 如果之前的他还心地控制自己不去碰我的肚子,此时的他就真的不管不顾了。膝盖压住我不断蹬踹的双腿,大腿已在我腹部。 “你疯了,放开我!真是这样你拿我撒什么脾气,怎么不去找那个男人,欺负我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算什么本事!”哭叫过后,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要是嘴能碰到的地方,便用力咬下去。直到他摁着我脑后将我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我死死地咬住他的锁骨,委屈的泪不停往下流。 他的身体紧绷着,只有柔软的唇贴在我耳后,微微颤抖着声音变得轻柔,像是呓语,却让我听得心里直颤,“月儿,你太不了解我了,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不会。至于你……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不会。” 腹部开始隐隐抽痛,我甚至感觉不到里面那个生命的动静,委屈愤怒都及不上此时的恐惧。我努力抬腿想要退开他的挤压,却怎么也挣脱不掉,松了口我几乎绝望地哀求,“胤禛,求你……不要,真的……好……疼,救……救救……咱们……咱们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清,只听见嗡嗡地声音不停徘徊在耳边,越响越急,还有舱门被大力甩开的咣当声,混着外面渐大的雨声,劈啪地敲打在甲板上。 大腿内侧的湿热吓得我霎时清醒过来,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一个黑色人影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胤禛的肩膀向后拽去。 “弘晖,快去找苏长庆。” 门外急急地应了一声,胤祥俯身凑到我面前,扯了被子盖在我身上。我努力地看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动却不出话来。 胤祥的手很轻柔,拨开我黏在脸上的头发,低沉的声音有我不熟悉的颤抖,“别怕,不会有事。” 胤禛站在床边愣愣地看着我,还有我垂在床边越渐湿热无力的双腿。他的手试探地心翼翼地轻覆在我肚子上,喃喃低语,“咱们的……孩子。” ☆、161.凄然禩秋 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每个人都认为自会有更合适的人去向孩子的父亲解释清楚,偏偏大家都没有。 胤禛之所以会一路追来,是因为胤祥给他写了封信,寥寥数字:笑意有孕,杭州等你。 以前的胤祥就是这样,言简意赅,可他更是个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没想过胤禛会有的误会。我相信他一定知道,就像弘晖也相信。后来我无意听见弘晖询问胤祥,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舅舅,你故意的。” 他没有否认,只是叹了口气。 胤祥确实是故意的,因为他即使知道胤禛和我一样不舍分离,却也气恼康熙的强行拆散,甚至气胤禛的无能为力,害我怀着身孕到处奔波。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胤禛赶到船上时,竟然就是那个暴雨的夜晚,恰好在舱门外看到将我护在床角的赫。 我们谁也不知道那晚,他在门外站了多久,更不理解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而是放任我靠在赫身上睡了一夜。 胤祥以为每天与胤禛呆在一起的弘晖会告诉他真相,弘晖以为胤祥早在信里就将事情清楚了,赫和易安就像胤禛看他们两个不顺眼一样也不乐意搭理他,苏长庆和颜玉更不可能去管主子的闲事。至于我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嫂子,唉……她明知胤禛就在隔壁,明知他气得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来见我,竟然还努力的挑拨,生怕他气不死自己。 对于这样的误会,我还能什么呢?这就是我的亲人和朋友,他们都很关心我,可是行为却出奇地一致,导致了这样一场比康熙制造的乌龙还要乌龙的局面。我只能以无语来表示自己的无力挫败,然后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安心静养。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比他阿玛还要固执倔强,死活都要来这世上走一遭。先是经历了他爷爷的威逼恐吓,以为再没机会现身于世,提早宣布gae ver。没想到给了我这样一份惊喜,即使得可怜却仍在努力的成长,适应这个未知的世界。再后来,他又差被那个笨到死的阿玛给害得胎死腹中,现在……竟然还安稳地睡在我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