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理智时他总有决心去戒,可发作时却顾不得一切,哪怕杀人放火也要把东西搞来,等恢复理智时又无尽后悔。 他在如此恶性循环中不断堕落,直到灵魂被彻底放逐。 最开始他对路之悦也好言相劝过,可路之悦那样的人,怎分得清好坏,非但不停止,反而在尝到那种无法描述的美妙之后怂恿他继续。用她的话说就是不缺钱,想什么时候吸都有。 符钱不用她的钱,总觉着一大姑娘要不是认识自己,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可公司每月发的那几个钱哪够他们二人大剂量的买货,于是他开始借钱,借高利贷,还不了就变卖家产,连电视机都卖了,实在没辙,就以公司进购生产设备为由转了一大笔钱出去。 其实转钱这事儿他老早就干过,就在第一次闹消失的那会儿,只不过怕谭稷明怀疑,赶紧的又从别地儿借了钱把窟窿补上。 先前游说谭稷明投资新项目也是这目的,那时他整个人已经陷入泥泞,对自己都毫无办法,哪有心思搞什么新投资,噱头罢了。 不过后来谭稷明还是投资了,可那笔钱又被他拿去补别的窟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符钱这窟窿还越来越大,谭稷明虽一时被蒙在鼓里,却总有发现的时候。 ☆、53 又是一个周末, 夜空清朗风凉爽, 海边隐约传来游人嬉闹,听在耳畔更显室内宁静。 电视里放着剧, 茶几上搁着茶,沙发上直挺挺躺着一男人,男人睁着双眼动也不动看天花板。 项林珠给阳台的植物浇完水, 第一次从他身边路过时, 他保持那个姿势。等她切好水果从厨房过来时,他还保持那个姿势。 “你怎么了?” 她躬身拿了水果塞他嘴里。 谭稷明嚼着水果挪了挪腿,给她让了个座儿。 “符钱失联了, 半点儿消息没有。” 他皱了皱眉,有些发愁。 项林珠想了想道:“你问问路之悦吧,也许他们在一块儿。” “早联系过了,一直关机, 她爸路广博也不知道她在哪。” “你急着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抻开腿往她膝盖上放着:“他也是股东,有些事他必须出面才能解决。” 她只好劝:“或许碰上什么着急事,都是成年人,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却不料,这大问题就发生在隔天上午。 当时谭稷明刚送完项林珠返回公司, 那会儿还不到上班的点儿。他开了办公室的窗户换气,又烧水泡茶, 将往大班椅上坐着,外间却忽然传来一阵巨大动静。 接着,便有几人拎着棍子闯进来。 为首一人拿起棍子指着他道:“赶紧的掏钱, 不掏就把你们公司全砸了!” 谭稷明倒没觉着怕,只是心情不好的皱了皱眉。也是,大清早碰上这种事,谁心情能好。 他一句废话没有,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可下一刻却被一记射击弹飞了手机,机身撞上身后的书柜,碰碎了玻璃橱窗,噼啪着全落在地上。 那极速的轰鸣震感还在耳旁萦绕,对面的人举着□□面无表情看着他。 真碰上事儿了,他想。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要我掏钱不是不可以,可我得弄明白为什么掏这钱。”又指了指沙发,“坐。” 这些人来者不善,且人数不少,外间被包抄了个全部,门口的卷闸被压下,前来上班的员工被堵在外面,而在里面的两三个人已被控制不得动弹。 那人把枪收回,看了看谭稷明那副极淡定的样子,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谭稷明已坐上沙发,翘着二郎腿看他:“你来不就是为钱么,不和我谈谈还怎么拿钱?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口气十分不羁,惹人小弟又拿起棍子对准他的脸。 他依旧维持淡定,伸手将那棍子拨开。 “什么年代了,别拿这招吓唬人。就我一人也罢了,你整这么大动静,屋里屋外,楼上楼下,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瞧了个准儿。弄死我就几秒钟的事儿,你是出了口恶气,可这枪子儿加上一人命,判不了你死刑也是个无期,不划算。” 那人闻言竟笑了,走去和他并肩而坐。 “符钱确实没撒谎,你还真是个有胆量的。” 这些人竟和符钱有关系,谭稷明凛了凛眉,掏出支烟递给那人。 “符钱得罪你了?” “做生意而已,没有得罪不得罪,我也是按规矩办事。” 他大手一挥,有人递来一张白纸黑字的书面协议。 “这是他按过手印的合同,月息百分之三十,这都快半年了,欠我三百来万却一分不还。我找不见他人啊,但他把公司抵押了,我只能找来公司了。” 谭稷明看了看他递来的一系列有关公司的复印件。 “月利率超了银行十倍,你这不合法。” “高利贷讲什么法,要讲法我就找法院去了,找你有什么用。” 他随口又问:“他借钱干什么去了?” “在我这借钱还能干什么,不是溜冰就是赌钱,他不是你兄弟嘛,他干什么你还不知道?” 他脑中闪现前段日子符钱弱不禁风的样子,蓦地恍然大悟。 接着合上文件交给那人。 “谁按的手印谁负责,你找我没用。” 那人急了:“你不认账?” 语毕,几人又开始摩拳擦掌。 谭稷明说:“不是我不认账,这合同不是我签的,钱也不是我借的,凭什么给你钱。” 那人道:“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砸了啊。” “砸。”他说,“砸了咱就法庭见,我正好一块儿把你俩都告了。你放高利贷是一罪,掏枪子儿恐吓人是第二罪,你带上人跟这儿祸祸半天了,我一个员工都不敢进来,第三罪就告你个妨碍生产经营吧。至于符钱,甭说他欠你债跟我没什么关系,你要找着他了,我还想请你和我通个气儿,他一声不吭以公司的名义借高利贷,我正好告他个诈骗。” 那人冲着钱来,咋呼人倒很在行,真轮到动手时却不敢轻举妄动。 谭稷明知这些人的门道,接着给他台阶下:“这事儿你再缓缓,合同上的还款期不还没到么,不如趁这时间抓紧找人,人找着了想怎么办不都由你说了算。”说着,他又递给那人支烟,“不打不相识,我谭稷明不是不通人情的主儿,今儿大家就算认识了,往后有什么困难还请兄弟行个方便,当然,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也能来找我,喊打喊杀这事儿我办不了,但找个小关系办些小事还勉强行得通。” 那人接了烟,猛抽了几口,顺着台阶下去:“我要不是看在你也是个爽快人的份上,这事情还真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是。”谭稷明道,“您就干这行的怕过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中午我请大家吃饭,就当压压惊。” 话再说到这份上,那人也不能再嚣张了,和和气气应着,叫弟兄们都撤了,中午还真和他一起吃了饭。 谭稷明请他们吃饭倒不是为了笼络谁,哪都有这类地痞无赖,他虽然不怕事但也不至于去惹事。这帮人专门打压好欺负的老实人,和他们对着干并不可取,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人来了就哄哄,哄走了该干嘛干嘛,保个太平过清净日子罢了。 这一来二去耽误不老少功夫,等送走这帮瘟神已近下午四点。 而那时候,本该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待着的项林珠,却登上了科考船,且那船已航海远离岸边一个来钟头。 这事儿是这样的。 早晨她从谭稷明的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回宿舍就被通知去开会。去了会场才知道,原先计划的新船因为故障来不了了,等修好再运营至少耗费三个月时间,可学校的项目等不了,就从别的单位借了船给他们用。 那船虽然旧点儿小点儿,不如新的完善,但也有好几个实验室,够他们用的了。导师和船务领导当即拍板,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走吧,再拖下去指不定又有新的状况。 她一个小学员能说什么,只能回到宿舍收拾包袱准备出发,收拾东西时她什么都不惦记,只惦记谭稷明知道这事儿后会不会不高兴,不高兴是肯定的,她还得好好儿安抚安抚。 想想也觉着无赖,这都是校方决定的,她身为学生本就该服从指挥,怎么反倒事事都要去安抚他了。 她往包里塞着衣服,本想收拾完再打给谭稷明,但始终惴惴不安,于是先打了过去。 可那会儿,谭稷明的手机将被那个地痞头子打飞,摔书柜上磕得关机了。 她于是接着收拾东西,可等她收拾完东西,再去食堂吃完午饭,直到登船的那一刻,他的手机仍然保持关机。 她有些不安,以往几乎顿顿饭谭稷明都会打来电话,今儿不仅没了电话,给他打过去竟然还是关机的。 他们的船虽开得不快,却离岸边越来越远。 几个同学都回房间休息了,项林珠却还抱着手机在甲板上找信号。 她扎着马尾,穿着白色防晒衣,海风将她的马尾高高抛起,连带着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抛进海里。 同船的一位女科研员和她开玩笑:“你那么瘦,再叫风刮跑了,可就喂鲨鱼了啊。” 她在斜阳下眯着眼睛着急:“我想打电话,可没信号,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那女科员说:“不是手机的问题,海上本来就没什么信号。要是原计划那新船,我们还能指望蹭个无线上上微信什么的,可这船都多少年了,哪有那些新设备,上网你就别想了。” 她又说:“没有信号没有网,我们要是失联怎么办?” “怎会失联啊,科考船都有卫星电话呢,不过轮不着我们用,那都是领导用的,领导也就碰上危急性命的紧急情况能用一用,一通电话要好多钱呢,不能随便乱用。” ☆、54 她头一次出海, 却没料到是这情况。因着始料未及, 所以在手机尚且有信号的那会儿她也没想到给谭稷明发个短信微信什么的。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等回去时还不知道那人会怎样发脾气。 好在只有半个月, 两礼拜过起来也很快,他那么大人了,就算找不到她, 打听打听也知道是出海了,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她虽这般自我安慰,却在闲暇之余始终有些惴惴不安。 转眼,已经过去数日。 茫茫无垠的大海上, 阳光落在水面碎成耀眼的星星。 甲板上设有小型篮球场,赵国民和王飞几人每天午后都会在这打上一会儿球。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十分规律,闲时还会整一钓竿跟舷上钓海鲜, 虽然基本钓不出什么东西来,却是闲时找乐子的好办法。 偶有蓝鲸和海豚从船舶路过,翻腾的背鳍和尾巴涮开层层海浪, 配着洒满海面的半空夕阳,特别漂亮。 这天, 几人完成实验室的工作后又商量着钓鱼的事儿。 项林珠跟船头闷闷不乐地站着,不知是为了吹风还是晒太阳。 赵国民抛下鱼饵时信心满满:“今天的目标是钓两条东星斑, 晚上让厨子给咱清蒸了。” 几人笑呵呵地闹,有人见项林珠不吭声,便问她:“美女怎么了, 有鱼吃还不开心?” 一直和她走得较近的那位女科研打趣:“阿珠正谋划用卫星电话联系男朋友呢。” 有人说:“别想了,那不可能,就算领导用了回去还要报告审批呢。” 王飞掺和,一边摆弄钓竿一边落井下石:“阿珠要不你让海豚捎个信吧,海豚游得快,半天就给你捎回去了,还能把你家那位的回信再给你捎回来,多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