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站在他的角度上,他这么疼我、喜欢我,还花时间跑那么远给我取剑,结果他交代给我一件事儿我都没认真办。 难怪不开心。 理清了症结,我打算对症下药,于是往他书桌前一趴,凑脑袋过去看他,可我还没说话呢,他便先抬了眼问我:“你能使用瞬行之术?” 我有点愣:“能……啊。”之前与姜武斗的时候,我不是当他面使了一次吗…… 得到我这个答案,墨青微微眯起了眼:“哦,可我听说,先前在遇上姜武之时,暗罗卫给你争取了逃跑的时间,你却没有走。” 我心头一凛,这是算旧账来了! “我怎么能抛下他自己逃走!”我一脸严肃正经道,“那是师父你派来保护我的人,我绝对不能丢下他!” 墨青身子往后一倚,靠在椅背上,抱着手打量我,“可姜武说,你要与他谈买卖,什么买卖?” 我一脸正直:“我拿纸钱给他,让他帮路招摇烧纸。” 墨青一双眼眸凉凉的盯着我,就差在脸上写“我看你还要瞎扯些什么”这一行字了。 我连忙咳了一声,找回自己的话题:“师父,其实今天来,我是有事情要给你禀报的!” “说吧。” 我正色道:“师父,今天你来就我的时候,身姿威武,无比帅气,一身气场能上震九天,下撼九泉!师父,你都不知道,我看见你来的时候,真的就如同看见了传说中的英雄一样,我心尖都感动得在颤抖!浑身都叫嚣着想扑倒你怀里。想拥抱你,也被你拥抱!” “咳。”墨青咳了一声。 在他脸颊微微泛红的时候,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堪堪打住话题:“师父你那么厉害,我知道,这世上已经没什么能撼动你的地位……唯有那阴魂不散的路招摇,是你的眼中钉吧。” 墨青微微一怔:“眼中钉?” 我点了个头,继续道:“对呀。”我又往前凑了一点,“我不是经常给路招摇去烧纸么,就是因为我想和路招摇打好关系,然后从她嘴里套一些情报,好知道她想怎么害师父,以此反过来保护师父你。” 墨青挑了挑眉,眸光有些复杂的盯着我:“哦,那她,想怎么害我?” 我亦直视着他的双眼,不躲不避:“路招摇之前和我说,她本来没打算害你的,结果前段时间你不是拿着万钧剑去给她坟前给她显摆么。” “……” “然后她就想找你报个仇意思意思一下,后来又见你把她以前的阵法也抹了,柱子台子也推了,于是,她就想回来抢门主之位呢。” 我觉得,关于我自己的事情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像是告诉了墨青一些事,但其实,我想怎么来抢门主之位,却一点也没透露。可这些,已经足够让墨青重新相信芷嫣这具身体了。 我满满以为墨青现在肯定要沉思如何将路招摇这个鬼魂找出来的办法,可哪想他就盯着我,眼神里似有几分哭笑不得:“那你帮我告诉路招摇。”他身子往前靠了一些,“她若能回来,这门主之位,拱手奉上也无妨。” 他的目光真诚且认真,一瞬间竟让我觉得,他是真心说出这话的。 我微微往后一退,反应过来。 好小子,仗着现在自己实力冲破天际,就满嘴跑胡话,埋汰我呢!她若能回来,这门主之位就拱手奉上,那前提是建立在“她回来”的基础之上啊。 他就是觉得我回不来是吧! 我面上微笑,不动声色:“师父您可真大方!路招摇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墨青还是盯着我,略带三分探究,像是想要看穿我的内心一样,我转了头,目光落在六合天一剑上:“说来师父,昨天,你就是拿这把剑破开姜武结界的吗?” 我绕到剑旁边,细细观赏,只见这剑天生天成,果然粗犷豪放,然则剑刃却像是人工精细打磨过的一样,纤薄如纸:“当真乃是奇剑一把。”我正要去那剑柄,却见剑柄之上粗粝的精钢铁石之间,隐约有暗红色的痕迹,这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有点愣神,转头望向那方又自己在批复文件的墨青。 “师父。” “嗯。” “你受伤啦?” 墨青头也没抬:“小伤。” 六合剑常年受天雷劈打成型,至今天雷还不停落下,还有护宝神兽在侧,天成阵法在下。其取剑难度只怕与当年我去剑冢取万钧剑时,不相上下。他受的伤,只怕不是什么小伤吧。 我倏尔想起,昨天夜里墨青对姜武之时,他全程没有拔剑,当时只道墨青是蔑视姜武,现在想来,在他初初来时,那般盛怒的情况之下,岂不是一剑砍了姜武更加爽快,也不用与他废话那么久了。 我望着墨青没转眼。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终是看了我一眼,像是领悟到什么一样:“担心我?”他眸光如被点亮了似的,望着我,唇角弧度欲将勾起。 而他这话却将我问得一愣。 我……担心他? 我刚才竟然……在担心他?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荒谬。芷嫣可以担心他,可我不行。 墨青可是我的仇人呀。 我笑了出来:“本来是很担心的,不过师父说是小伤,就一定是小伤了,这世上哪有能伤得了师父的东西。”我转手拿了六合剑,比划了两下,没给出墨青想要的回答。 我余光瞥见那方的墨青收敛了方才闪亮的目光,隐了唇角弧度,神色有几分自嘲。 由我多情的揣测一下,他倒还真有几分受伤模样。 我比划了剑,转头问他:“师父,这六合天一剑没有剑鞘,剑身上的闪电,怕是会误伤他人呀。”我玩剑倒是没事,怕就怕在回头要是拿给芷嫣弄剑,就怕她把自己给伤了,还是加个剑鞘妥当。 墨青闻言,点头:“是需弄个剑鞘。”神色间,是把方才那个小插曲全然揭过去了。 我自是也不再提及。只往他桌子上一趴,道:“送佛送到西,师父,你不如再送我个剑鞘吧。”我琢磨了一下,“剑鞘多是没有现成的,可市集上一定有人打做剑鞘的……” 墨青应了,将笔一放,站起身来:“丰州城中当还热闹,现在便去让匠人做吧。” 咦,现在? 墨青还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气…… 片刻后,墨青便带着我,我带着剑来到了丰州城。 这儿与江城不同,如果说江城是在仙魔两道夹缝中发展起来的贸易之城。那丰州城便是完全属于魔道的邪恶之都。 万戮门在这里有绝对的控制权。当然也不阻碍其他小的修魔门派之人在此玩乐交易。比起江城的世俗繁华,这里更像是炼狱里的狂欢场。吃喝嫖赌,杀人练功,明里暗里都是一片混乱。然而也正因如此,这里什么都有。 能想象的还是想象之外的,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许久没有处在这种环境里,我不由深吸一口气:“我好喜欢这里!” 万戮门以前相比这丰州城,虽说没这么狂乱,更加肃穆一些,但这种邪恶的氛围却是没错的。 “你不是仙门弟子吗?”墨青在我旁边闲着问了一句。我转头看他,转了转眼珠:“师父,这证明,在我内心深处,早就与你系上缘分的结了。” 我说着这话,趁机拿小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手指。不多的触碰,细小却撩拨人心。 墨青眸色深了一瞬,又转开了脸:“走吧,去买剑鞘。” ☆、第二十五章 行走在丰州城市集上,形形□□的妖魔鬼怪都往我与墨青这边瞅。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墨青这个万戮门主太扎眼,结果没想到是我拿着的六合天一剑扎了他们的眼。不过想来也是,墨青这一袭黑袍毫不张扬,体内修为也已至返璞之境,打外里看,完全不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且距前段时间的了解,墨青在接掌万戮门之后,也鲜少离开尘稷山,是以除了万戮门的高层,恐怕世人也不怎么知道他的模样。 反倒是这六合剑,握在手上,一路噼啪作响,闪个不停。就差扯着嗓子吼给大家听——“看我看我,我是天剑六合!”了…… 这么招摇,我很喜欢。 我昂首挺胸,走得很是骄傲。 其实在丰州城露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保不准,暗里出来一只手就能将本属于你的财富劫走。我以前是一点也不怕,就是要在丰州城摆着阔走,前面遣八个人给我清道,中间请八个人给我抬轿,后面请八个人给我吆喝,让围观群众都给我把眼睛放亮点,身子放低点,因为我路招摇来了。 现在虽比不得以前,我的身份不一样了,摆的阔也不似从前,心里难免有一点憋屈和失落,可我还是一点都不怕,因为我旁边也是万戮门主。欺负他们还是能欺负得妥妥当当的。 “师父,我们去哪儿买剑鞘啊?”我问墨青。 墨青望了一眼前面的小巷子:“就快到了。” 走进巷口,隔绝外面的喧嚣与打探的目光,墨青在一处房门前轻扣三声。不一会儿,便有人从内里开了门。进门是个与寻常人家一般的小院子,而这开门的人可与寻常人家不一样。 我瞅着门口这“人”颇感兴趣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倒是个灵活的木头人。” 它通体由大大小小的木块组成,像个没有线的提线木偶一样,张了张嘴,又给我与墨青鞠了个躬:“您好,找谁?” 我死之前便早知江湖上有人修炼机关术,可那时候还没人能做出这种东西来,想不到不过几年时间,他们修机关术的,已经进步如此大了。 “司马容,告诉他厉尘澜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由一愣:“哈?”他刚才说谁? 墨青转头看我,眉梢挑了挑:“怎么?认识?” 我压住心头疑问,清咳一声:“不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司马容可是我的西山主啊!主管我万戮门的情报网!我在的时候,想知道的消息,只要问司马容,真是想在什么时候知道就能在什么时候知道。 那可是我的大将!我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啊! 这小子居然把司马容遣到丰州城这种地方来了?虽说这是个邪恶之都,可离尘稷山还是有那么远的距离,他这算是把我的西山主……流放了吗? 木头人进了屋,没一会儿,司马容从屋里出了来,有点在我意料之外的是,他竟是……坐在轮椅上,让木头人把他推出来的。 “尘澜如何得空来了?” 咦,什么,居然还叫得这么亲密? 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来让你做一把剑鞘。”墨青从我手里拿过了六合剑,递给司马容。 我不由得又懵了,这什么情况?我的西山主不干情报网了吗?改修机关术了?开始干铁匠活了?就在这小院里?还卖别的什么吗?对外出售吗?他腿又是怎么断的?而且…… 如果是被人打断的,那小丑八怪你有帮忙打回去吗? 我的左膀右臂被人打断腿了哎! 这等于我被人打折了一根手指头好吗! 西山主断腿,顾晗光没治好,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人受伤的事儿了,这是我万戮门被人欺负了的事!小丑八怪你要让我知道你没有好好处理过这事,我迟早也打断你的腿! “六合天一剑?” 司马容接过了剑,眼眸里映着六合剑的光,有些闪闪发亮的意味,他在手中细细一审,赞道,“不愧是传说中的天剑,十分剑气里,自带三分杀意。”司马容仿似想起了什么往事微微一笑,“我记得,以前招摇也提过这剑,只是嫌仙岛路远,取剑耗时,未曾得手。而今,你能取到此剑,存于万戮门中,也算是圆了她一个心愿。” 这不叫算是,这就是圆了我一个心愿。因为这把剑也却是落到了我的手中。 难得,我的西山主,竟然还记得我提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