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不回去。”程逸端起咖啡来抿了一口，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哎，好不容易见一面，竟然给我喝咖啡，连酒都不喝了是么？我今儿还是特意过来找你喝酒的。” 战骋勾了勾嘴角，“如果你想喝酒，也可以。要喝洋酒还是喝白酒？” 听到他们两个说喝酒，最先着急的人就是靳汝，她急得一下抓住战骋的手腕，“你不能再喝酒了，江天说你——” “今天，我想喝。”他打断了靳汝的话，“没关系，偶尔一次，不会出事的。” “你身体出问题了？要是有问题的话咱就不喝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程逸从靳汝的话里听出了些讯息。 “医生说他——” “我没事。”战骋的声音是和靳汝的一起响起来的，他对靳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程逸，靳汝怕他生气，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那……在这里喝？还是去酒吧？” “去酒吧。” 战骋和靳汝还有程逸刚刚站起来准备离开时，苏幕翎跟黎辛江婉就已经走出去了，而且黎辛的手就随意地搭在苏幕翎的肩头，战骋盯着看了几秒，心里很不是滋味。 再想想那天苏幕翎对他说过的话，简直是讽刺无比。 她说：“我苏幕翎和你在一起的两年，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时候她的语调多坚定，说得好像她真的没有做过错事一样。 ** 在程逸看来，今天晚上的战骋兴致很高，因为平时他从来都不会主动给他倒酒，可今天却不停地灌他，靳汝在旁边看着，十分担心，但是劝了很多次都没有用，只好等着他们喝完。 看来今天晚上，他又得在医院过了。 战骋的酒量还不错，但是酒量再好的人也架不住不停地喝，程逸还算好的，自己能走路，意识也还清醒，可战骋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靳汝只好将用尽力气将他扶到自己身上，然后一步一步地拖着他往外走。 程逸跟在后面，口齿不清地对她说：“哎，我给你扶着，你一娘们，凑什么热闹！” “你喝醉了。”靳汝回头看了他一眼，“等一下我给你拦一辆出租车，送你回酒店，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跟战骋去医院。” “你们两个——”程逸伸出手来指着她还有她身上的战骋，“每天都他妈腻在一起，看到你们……我就烦。” 靳汝知道程逸这是喝多的表现，倒也没有和他真计较，帮他拦了一辆车，报了酒店名字之后，便扶着战骋上了另外一辆车。 战骋今天晚上喝了太多，待会儿要吐是肯定的，现在他还昏睡着，没有什么感觉，等醒了一定够难受。 “苏苏……”一直没有说话的战骋突然喃喃地开口。 靳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浑身一僵，但之后还是微笑着回答他：“你喝多了，先好好休息吧。” “没、没有……苏苏……”他执拗地解释着，抬起手来摸着她的脸颊，“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让别人碰你……” “她不会离开你。”靳汝将他的手拿开，“战骋，好好躺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刚下车，战骋就吐出来了，秽物沾了靳汝一身，她身上的白色外套上都是他吐出来的东西，还夹杂着些血迹。 靳汝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人，战骋是第一个让她这样尽心尽力的人，她本身就是大小姐，平日里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可到了战骋这边，却是完完整整地颠了个儿。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照顾喝醉的战骋了。在美国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喝，到最后喝出了胃溃疡，那次送他去医院的也是靳汝。从那以后，靳汝就一直管着战骋，一点酒都不让他沾。 ** 苏幕翎跟着黎辛回去的时候，颜尤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手里抱着一个枕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听到有动静，才回过神来，看到黎辛隐含不满的目光，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之后踏着碎步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我错了，我不该在地上坐着的。” “心情不好了？”黎辛极为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唔，不对，刚刚见过初恋，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颜尤，我过来看你了。”苏幕翎看出他们两个之间怪异的气氛，赶忙说话圆场，生怕黎辛一发脾气再刺激到她。 黎辛自然听得出苏幕翎的意思，他也不想再为难颜尤，索性放开她，转过身准备上楼：“你们两个聊着，苏苏，你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 颜尤痴痴地看着黎辛的背影，待她听到书房的门“嘭”地一声关上时，才转过头，小声地对苏幕翎说：“他是不是又生我的气了？” “没事，不会的。”苏幕翎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拉过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到沙发上坐下。 平日里，颜尤几乎是不会出去见人的，因为她的病，黎辛根本不给她出去的机会，偶尔回家也是要颜颐过来接她，回去住个一两天也就回来了。 颜尤和黎辛结婚有一年了，在这一年里，苏幕翎完全可以看出黎辛有多在乎这段婚姻，可是她也知道，颜尤心里住着的人，根本就不是黎辛。 “我听我哥说你前几天回家了，是不是回去之后感觉会好一点？”坐下来之后，苏幕翎问她。 颜尤愣愣地点点头，目光呆滞，许是因为刚才黎辛的话刺激到了她，让她本来才正常一点的情绪又变得不稳定起来。 “好了，好了。”苏幕翎见她就快哭出来了，忙不迭地开口：“你不想提，我们就不要提了，说点开心的事情。” 有时候，苏幕翎会特别羡慕颜尤。她虽然病了，但总还有人关心她，挂记她，她有她心中的执念，有甘愿为她付出婚姻的黎辛，而她……什么都没有。 很久以前，苏幕翎以为，有了战骋，她便可以舍弃整个世界；可当她舍弃整个世界的时候，战骋也跟着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一并消失。 苏幕翎和颜尤谈了四十几分钟，结束的原因是颜尤困了，苏幕翎将她送回卧室之后，便去了书房找黎辛。 黎辛的情绪也不高，不过最后还是把苏幕翎送回家了，苏幕翎原本是准备打车回去，可黎辛说，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 这顿酒喝下来的结果就是，战骋在医院里呆了整整三天。因为他本来就有胃溃疡，按理说是不能饮酒的，这回一次性喝了这么多，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就决定给他洗胃了。 靳汝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战骋，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揪紧一样，疼痛到窒息，她当然明白他是为了谁这样，之前在美国，已经有太多次了，每次他喝醉，嘴里喊着的，都是他的苏苏。 女人的嫉妒心真的很可怕，以前，靳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会无所谓地笑笑，高傲的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需要嫉妒什么人，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出现这样一个人，让她的所有理智和高傲在遇见他的时候全部崩盘，嫉妒这种丑陋而邪恶的心理，就像漆黑的藤蔓，紧紧地将她整个人缠住，挣脱不来，只能被捆绑其中。 战骋醒过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我要见她。” 靳汝真的很想给他一个耳光，她想冲他大吼，昨天晚上陪了你一晚上的人是我，送你医院的人也是我，为什么你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关于她的。 可是她没有这样说，战骋说要见苏幕翎，她便问：“她的手机号，你有吗？我帮你打电话把她叫过来。” “……没有。”战骋虚弱地摇了摇头，“算了，不见也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些无奈，那种无奈，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所爱的纵容，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原本就没有血色的皮肤打得更白，这样的情景，给靳汝一种自己和他不在同一个世界的错觉。 “别啊，你想见她的话，我就想办法给你去找。”靳汝回了回神，“医生说你这两天只能吃流食，我给你买点粥吧，等你吃完了，就出去帮你找她。” — 苏幕翎在画室里画画时，和她同一个导师的一个女孩子进来告诉她，说外边有人叫她，她放下画笔，也不顾手上还沾着颜料，匆匆地走了出去，当她看到来人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靳汝逆着光站在楼道里，苏幕翎只看身形便认出了她，她脚步停下来，在离她有一米的地方，缓缓地开口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在医院，早上才醒过来，想见你。”靳汝并没有跟她说明战骋到医院的具体原因，她相信，不需要详细说，苏幕翎也会过去看他。 “他……怎么了？”苏幕翎的声音有些微颤。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靳汝淡淡地说道。 苏幕翎到底是放不下，她还穿着画画时候穿的衣服，和靳汝身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时间注意这些。 她坐在车的后座上，一路上心跳得都很快。到了医院，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靳汝没有跟进去，她勉强对苏幕翎笑了笑，然后说你进去吧，之后就一个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站在窗前俯视着楼下的车流。 苏幕翎刚一进去病房，就和战骋的目光对上了，他们每一次遇到，都能非常默契地将目光交汇在一起，苏幕翎缓缓地阖上病房的门，然后走到他面前。 “你……没事吧？”苏幕翎小心地蹲到床边，她的衣服上还蹭着些颜料，手上也有刚才握画笔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秽物。 战骋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刚才她一定在画画，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起手来，将她的手卷到自己手心，指腹来回蹭着她拇指上的浅灰色伤疤。 其实也不能说是疤，之所以是浅灰色的，是因为这个疤是当初苏幕翎将炭笔削好之后，不小心戳破了拇指留下来的。 “担心我吗？”他蹭了许久，才开口问她，声音有些沙哑，但是磁性不减。 “你、你没事就好了。”苏幕翎下意识地就想将手抽出来，只是动了一下，便被他更用力地握住。 “对不起。”战骋突然开口，“苏苏，忘了我那天说过的话。” “可是你明明已经说了，我怎么可能忘记？”苏幕翎小声喃喃着，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纵容的，伤人的，承诺的，失信的，好的坏的，我都会记在心上。 就算明天没有你，至少还有回忆陪我活下去。 “你要记住我说过的话……”战骋将手指插入她的发中，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小腹处，“伤害你，永远都不是我的本意。” “……” “在我回来之前的好几天，都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再遇到，你还会不会对我像当初一样，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一起画画，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跟你握着同一支画笔的日子。”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上，击中她心中的那处柔软之地。 他们以前时常握着一支笔画画，大多的时候都是战骋在教她，苏幕翎的素描相对比较差，他们写生的时候，战骋都会坐到她旁边，在她不会的时候，旁若无人地握着她的手，给她打型、改透视。 苏幕翎会仰起头来，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笑出来，然后对他说：“我真想一辈子都把透视画错，这样你就可以一辈子握住我的手。” “不用这样，我会也一辈子在你身边。” 那时候苏幕翎很天真，以为有爱便有永恒；以为爱情保质的逸期是要用光年来计算，所以今生今世，甚至来生再世，陪伴着她的人都会是战骋。 只不过，战骋的离开，将她全部美好的希冀，都在一瞬间击碎，她在断壁残垣中将他们两个人的回忆的碎瓦烂片一块块地拾起来，拼成了一副完整的画面，铭刻于心。 苏幕翎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战骋，生生地笑了出来，她晶莹透亮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珠，像是雨后空气中弥散着的雾霭。 “你还是做了很多伤害我的事情……”她咬着唇望着他，“每一件，我都忘不掉。” “苏苏——” “你从来就不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以前离开，不告诉我原因，战骋，当初你哪怕只对我提一句，我都能有一点心理准备。”她眼里的泪落下来，滴在他手背上，“之前我们还那么好，连架都没有吵过，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留下，转身就走？”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去玩，就没更 这章写得也不是很满意 = =先发吧。。。虽然文冷，但我知道！！还有人在看的！！！！ 握拳！！！ 程逸钟意谁有人看粗来了么。 求花花求评论求收藏啊t t 。。。。。。。。。。。。。。。。。 ☆、5。 第五章 苏幕翎的问题一出，战骋就沉默了。病房里一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死寂，阳光打进来，和空气中的砾尘融成一片，他们两个人蒙上了一层灰色。 这个问题，一直都是战骋心中的禁区，曾经也有人这样问过他，他当时虽然没有生气，但也没给那人好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