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的?”承影受不了道。 “承影,不得无礼。”斐然殊向承影瞥去一眼。 承影收到命令,只好忍气低头,一把抢过行歌手中的鸡,自己烤了起来。 行歌默默地挪动屁股,坐到斐然殊那一边,与他并肩望着承影,说:“七情伤身啊,承影公子。” 承影怒目瞪她。 行歌连忙转向斐然殊,“承影好凶啊,庄主你要保护贫道。” “你也适可而止。”斐然殊无奈道。 “哦。”行歌默默地在嘴上打了个叉。 “照你说来,不仅有神秘黑衣人,还牵涉到大批道门中人,那么事情就有趣了。行歌,眼下你的处境并不安全,若无其他安排的话,不妨来天下第一庄做客。一来可保你安全,二来,我也很想知道,这些人熙熙攘攘,所为何来。” 斐然殊想:这种江湖不稳定因素,还是要亲自带在身边才好。 行歌想:干得漂亮,就这么抱上大腿了!保持住这个姿势,不要动! 心中欢欣雀跃,行歌强忍笑意,一脸凝肃地点头,持重道:“嗯,贫道全听庄主的。” 不多会儿,承影烤好了鸡,三人分食。 席间行歌慑于承影的冷酷神色而不再言语,吃饱后默默找了个角落铺好干稻草,躺了上去。早晨就是宿醉,这一整天下来又是鸡飞狗跳的,又惊又累,这会儿行歌一躺下,想着天下第一庄庄主就在身边,心中一阵安心,然后就势不可挡地梦周公去了。 斐然殊与承影在靠门的这一边。 斐然殊见行歌睡着,才与承影传音入密。 “承影,你在与行歌闹什么别扭?早先不是还与她有说有笑?” “回庄主,我听到了你们在车厢里说的话了。” “嗯,然后呢?” “庄主说她像您的故人,如果她真是那女人的话,那她不就是那个令您害怕女人独身至今的罪魁祸首?一路上还满嘴谎言,根本就是个坏女人!不懂庄主为何要请她回庄!” 斐然殊闻言,呆滞了半晌,才开口:“承影啊承影,印象中本庄主并未同你说过故人的事吧?那么,害怕女人,独身至今,坏女人,你是用身体哪个部位思考得出的结论?” 承影默默地扭头,沉痛道:“庄主你别问了,不要因此而回想起让你伤心欲绝的往事,睡吧。”说完闭上眼,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斐然殊无语望苍天,长叹了一大口气。跟承影聊天,怎么就这么难? 天才难免孤独身,风雅总是寂寞客。 这难道是仲裁者的宿命? 斐然殊放弃了解承影的想法了,此时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去四方城查一查她遇到的人与事,速去速回。” “可是四方城城门已关……” “嗯?” “……属下领命。” 承影虽然对行歌很有意见,但对斐然殊的命令还是要乖乖遵从的。 茅屋此刻剩下斐然殊与行歌二人。 就在斐然殊从马车之上取下被褥打算去睡时,听到角落那边有动静。抬眸望去,只见行歌不声不响地起身,然后缓缓向他的位置走来。他正要出声相询,发现她神情有异,不像醒着,倒像梦游,便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行歌来到他的位置,跪在他身侧,然后握起他的一只手,掌心相抵。 斐然殊心中大震,乍然瞠目,眸中太多猝不及防的情绪,尽掩于夜色之中。 ☆、世间所有误会都是脑洞开错 行歌有时候,有种野兽般的直觉。 比如说现在。 从在茅屋里住了一夜后,这气氛就很不对劲啊。如果说那一夜承影是用鼻孔对她出气的,那么现在就是用下巴了,说不出的冷艳高贵小傲娇。 而这斐然殊更奇怪,按说他这身份才该冷艳高贵啊,为什么对她这么和蔼可亲?不,这不只是和蔼可亲,近乎热情亲密了都。 如果不是斐然殊跟知音有点什么又武功高强,她都要怀疑那夜在茅屋是不是发生了点儿什么。 比如说她半夜梦游把他给办了。 再比如说她活儿好,不仅把他办了,还给办服帖了。 这想法太下流,行歌都忍不住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呸,下流胚子! “行歌?”斐然殊握住行歌的手腕,阻止她对自己行凶。 行歌打了个哈哈,道:“没事儿,贫道打着玩儿。” 斐然殊报之一笑,冷不丁问道:“你昨夜睡得可好?” 行歌道:“挺好的,就是可能睡得太多有点累。庄主你呢?贫道看你气色好了不少。” 斐然殊望着她,意味深长道:“大概是沾了行歌的福气,斐某的功力不仅完全恢复而且隐隐感觉更胜从前了。” “真的?”行歌一脸不可置信。 “千真万确。”斐然殊一脸毋庸置疑。 行歌想,她果然是个上仙,仙气太精纯了,凡人吸一吸就要涨功力。 斐然殊想,她果然对昨夜的事果然毫无印象,想必也不知道她体内镇魂珠的作用。昨夜她梦游起来为他疗伤,足以证明,她正是那位故人。因为这世上,只有一颗镇魂珠。 镇魂珠,传说中道门代代相传的宝物,以天下至阴之人为容器,能调和一切真气,是习武之人的至宝,为历代道门之首持有,传予道门之秀。 每任道门之首的修为都超凡入圣臻于神,没人敢挑战,只有镇魂珠刚传到道门之秀手中时,才有唯一的机会控制尚未成气候的道门之秀,将镇魂珠收为己用。所以每一次道门选出道门之秀,江湖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即便忌惮道门的武学,神器的诱惑又岂是凡人能挡的? 不过妙善法师是个例外。她当上道门之秀时已过不惑之年,才智武功在江湖中已是鲜有对手,她的道门至尊之路可谓顺风顺水,就算偶有风浪也极易被她摆平,故而维持了江湖百年间的太平。 五年前,行歌还不叫行歌,叫聂云时,他遇见了她。 五年后,她叫行歌,却已经不认得他,眼中的陌生作不得伪。 唯一相同的是,她仍是镇魂珠的容器,仍会在他功体受损时,为他缝补经脉。 “行歌,你说,你在洗月观呆了三年?那么,三年前呢?”斐然殊问。 “实不相瞒,贫道今年芳龄三岁。”行歌面不改色道。 “原来你失忆了。”斐然殊点点头,又问,“是因为受伤?还是生病?” 行歌是个有病的,特别听不得病字,连忙道:“是受伤!法师说贫道是从山上掉下悬崖的,可能脑部受过重击,所以丧失了记忆。”说起来她有病,会不会就是因为脑部受过重击? 这话题有点危险,行歌连忙又道:“庄主今日为何如此关心贫道?是想测字还是看相?” 斐然殊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半闭着眼,略加沉吟,睁开眼时突然语带温柔,道:“以后别叫庄主了,叫阿斐吧。” 行歌一个激灵,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阿斐?!” 庄主咱俩不熟啊!虽然我在抱你大腿但你这么不矜持我会很没有成就感的啊庄主! “嗯,阿斐。”聂云是这么叫他的,他也只允过她这样叫。 行歌放下茶杯,拉住斐然殊的手,语重心长道:“庄主啊,你老实跟贫道说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对你那啥了?” “那啥?”斐然殊偏头,俊美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疑惑。 表情太纯真,行歌感觉自己就是个怪jiejie。 “就是……贫道夜里没对你做过什么不该做的吧?”行歌咬咬牙还是说出来了。 “嗯,做了的。”斐然殊点点头。 行歌吓得跳起来,整个人退到车厢一角,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做做做做做了什么?不不不不不,你不不不要告诉我,你你你你放心,我我我不会负责的……” 斐然看着她的模样动作还觉得奇怪,想了下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原只是握拳抵着唇笑一两声,后来越想越好笑,直拿手掌盖住脸,笑得收也收不住。 笑得行歌是心肝直跳,直觉这斐然殊也是有病的。 “亏你想得出。”斐然殊好半天才止了笑,道。 “那是……贫道想多了?”行歌小心翼翼道。 “叫我阿斐吧。”斐然殊道。 “啊?”行歌还是有点懵。 斐然殊见她还愣头愣脑的,一伸手,就把她拉近了,也换上语重心长的口气道:“行歌啊,你看,你眼下危险得很,不是要抱大腿吗?你再看,斐某不是说过你的声音模样都与斐某一位故人十分相像吗?那位故人便是称呼斐某为阿斐。那么,你觉得你该怎么做呢?” 行歌脑子一转,立刻蹭到斐然殊身边,为他倒了一杯茶:“阿斐啊,喝茶。” “故人可没这么狗腿。”斐然殊觉得行歌有点儿不走心。 “爱喝喝,不喝滚。”行歌撤手。 “过了,故人没这么凶。”斐然殊皱着眉头。 “阿斐啊,故人有没有说过你很难伺候啊?”行歌也不高兴了,她又不是演戏的,更何况就算她是个演戏的,也没法儿演一个她见都没见过的人啊。 斐然殊看着行歌那又烦他又拿他没办法的神情,嘴角微微扬起,道:“说过的。” “那贫道跟故人还真有点像。”都觉得你烦。 “你已经有些接近了,继续努力。”斐然殊鼓励道。 行歌想起她最初的问题,斐然殊为何突然对她这么好?承影为何突然这么不待见她?隐隐有些明白了,成也故人,败也故人。想来对斐然殊来说,这位故人是很重要的,但承影却不喜欢。承影为什么不喜欢呢?不仅是不喜欢,简直有点深恶痛绝的意思,难道是……情敌? 行歌被自己的想法惊得精神一个抖擞,不过貌似也能说通,不然为什么承影一看到她就不高兴? 主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承影对斐然殊忠心耿耿一直默默守护着他,他与故人在一起的时候,承影心中原也是祝福的,谁料故人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留下斐然殊断肠人在天涯,承影心中对故人自然越发不喜,而遇到她行歌之后斐然殊竟因为她与故人的相似又对她另眼相待,眼看主人一错再错,承影他心中有恨呐! 行歌很快地脑补完成了整个故事,然后忍不住有些责备地望了斐然殊一眼,“造孽啊。” “你说什么?”斐然殊正想着事,听得不真。 “没什么,贫道出去同承影说两句话。” 行歌钻出车厢,坐到赶车的承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