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烟蒂灼烧手指,感觉到烫,他这才回过神。 将烟蒂扔进马桶里冲刷掉,顾言溪轻叹一口气,走出厕所,洗了把手。他抬起头时,正好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身后闪过一个穿银白色西装的男人。 他心跳一快,急忙回头,一把扣住男人的肩膀,顾言溪将男人转了个身。看到的,是一张还算出挑的男人脸。 但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那人的容颜。 被顾言溪突然的动作惊住,男人皱眉看着他,良好的教养让他压制住了心里的怒火。“怎么了?”男人不动声色看顾言溪。 顾言溪松开手,歉意说:“抱歉,认错人了。” 青年五官实在是长得好看,加之他道歉时气质彬彬有礼,男人心里那点不悦立刻便消了。“无碍。”他挥挥手,转身进了厕所。 顾言溪却站在原地走神了。 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见到穿银白色衣服的人,下意识就会联想到那个人? 他低下头,眼里有恼怒,有自我嫌弃,更有深深地愧疚。 “顾言溪,那可是你的舅舅啊…”他轻轻摇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 出了会所,顾言溪开着车子慢悠悠在街上晃荡,他脑子一片空荡,忘了思考。 等他发现车子停下来时,人已处在一片荒郊野岭。 这地方前些日子他常来,正是芭蕉岭。 站在南无山上,刚好能看到芭蕉岭的大致山体。 双手一拍方向盘,顾言溪骂了句:“不争气的玩意儿!”他骂他自己,明明是不对的,为什么就是管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双脚?他急忙调转车头,车子朝回路开了一段距离,又停了下来。 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未免太不甘心了。 他将车熄火,然后认命地爬上山顶,坐到那颗被他光顾好多次的大树树干上。屁股坐在树上,顾言溪双腿在空中晃荡。他仰头看着月光下显得格外幽冷寂静的南无山头,心里不停地在想,他在做什么? 睡了没? 他会不会就站在那颗树下,不经意间目光会不会扫过他所在的山头? 如果他说话,他会不会听到?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顾言溪张嘴一通胡说,像是没把开关的水龙头。“这些天一直没有出现,是因为怡情出事了。怡情你大概不知道,是我安叔叔的女儿,跟我家是世交。” “不过幸好,我们把她救出来了。” “哎,昨天我们差点就被绑匪炸死了,当时我就在想,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那真是太可惜了。”顾言溪轻轻说,只有清风在附和他,唯有星辰在闪烁光辉。 “我今天跟艾伦一起去了夜总会,可见鬼的是,我竟然对女人的身体没有反应了!” “这就可笑了,我之前可一直是个正常的男人,要知道,我十四岁第一次青春期就觉醒了!”这些没羞没臊的话,顾言溪说的那叫一个坦荡荡。 他说完,仍然没得到半点回应,不由得有些失落。 “还说什么你能听到二十公里以内的所有声音,我差点就当真了…骗人!”他干脆抬起腿,靠着树干躺下。用一根黑色橡皮筋随意绑扎起来的长发垂落在空中,他双手枕在脑下,确认闵秀庄是真的听不到他说话,他这才大胆起来。 “他妈的你敢给我一个假电话号码糊弄我,我真想吐你一脸口水,然后特响亮特豪气的朝你吼一句:老子他妈的不稀罕你!”顾言溪说着,气不过,还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还有,你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吗?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哪点好?再说了,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去卖吗?去当小白脸吗?去做明星吗?” “你一个守在山上当和尚的人,长那么帅,还那么禁欲,这不是引人犯罪吗?”脑子里浮出闵秀庄禁欲的脸,他又舍不得骂了。“还有,那菩提叶难吃死了,我随口一说,你弄一盒子菩提叶送我家去,是想毒死我吗?” “你说你怎么这么愚钝傻逼了?我他妈那是在找借口泡你,你怎么就不明白了?”顾言溪越说,心里那股火就越大。“还有,你长那么嫩,凭什么让我喊你舅舅!你说你就不能长得丑一点吗?长得那么对我胃口做什么?” 顾言溪瞪了眼南无山上那抹弯月,突然又没了刚才那股叫嚣的气焰。 “我想你。”他说,眼里突然聚满落寞。淡淡的,几乎可以忽视。 顾言溪眨眨眼,又不甘心呢喃一句:“我真的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菩提树下,一直闭眼听顾言溪唠叨骂骂咧咧的闵秀庄突然睁开眼睛,那双波澜不惊的眼,漾开一圈圈涟漪。 “你如果不是我舅舅,那该多好…” 闵秀庄垂眸,看着自己手中方才拾起的一片菩提叶,似乎也体会到了菩提树叶中的苦涩。 “就算是我舅舅也没关系,你若能允许我接近你,那也是好的啊!”顾言溪苦笑,“我不求结果,你好歹给我个经过啊…” 顾言溪不知道最后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就靠在那根树干上,闭上眼睛。 睡意袭来,他放任自己睡去。 风吹过,顾言溪不知梦到了什么,身子突然一个翻身,然后—— 悬空落下。 一道白影闪过,飞快且稳准接住顾言溪。 顾言溪惊慌睁开眼,看到了美得不可思议的一幕。闵秀庄漂亮的五官噙满无奈,皎洁月华在他身后,镀上一圈圈温暖又迷人的色彩。 他就算是不说话,也很好看。 闵秀庄看着顾言溪,责备说:“睡个觉也能摔下来,就不能让人省心点?” 是他的声音。 一故冷漠。 顾言溪艰难吞了口唾沫,眨眨眼睛,特傻逼问了句:“告诉我,这样的梦要怎么样才能多梦见几回?” 闵秀庄闻言微微一怔,接着,他罕见的笑了。“就当是个梦吧。” 顾言溪定定看着他,说:“原来在梦里,你会笑。”不知道真正的他,笑起来究竟是怎样的如画美景。顾言溪闭上眼睛,想让这个梦更长久点。 闵秀庄抱着他,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他将敞篷收起,这才弯身将顾言溪横放在车座上,车厢狭窄,两人的身体要紧贴着才能进去。 车上有个小抱枕,看着像是苏希准备的。 闵秀庄将枕头放在顾言溪头下垫着,看着他稚嫩的脸庞,手指轻轻抚顾言溪的长发。“言溪你还小,不过是一时尝鲜,等你遇到了生命中的良人,你就会明白,你对我的心境,不是爱。” “言溪,好好睡吧,晚安。” 闵秀庄语气轻柔,二十年来,他从不曾如此柔情过。 他手从顾言溪头下拿出,正准备起身离开,这时,顾言溪突然悠悠睁开眼,他定定看着他,车灯幽暗,闵秀庄一张脸隐于昏暗中,更显得他五官好看。 少了些冷漠,多了些不一样的别致动人。 顾言溪突然抬起头,飞快在闵秀庄唇上印上一吻,然后倒下头,彻底熟睡过去。只有在梦里,他才可以抛开所有去偷亲他,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别。 闵秀庄整个人僵住,那双唇,僵硬的不再属于他。 * 第二天顾言溪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车里,也有些奇怪。 他打开敞篷,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仔细回想昨晚的一切,到底没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吸吸鼻子,双缩着腿睡了一晚上,双腿此刻快要没了知觉。 他打开车门,扶着车身走了两步,慢慢找回双腿知觉,这才钻进车,牛逼哄哄开车回家。 闵秀庄站在悬崖边,凝视着扬长而去的车子,才收回目光。 他转身,看到了列荆柔。 小柔刚起床,她怀孕三月,小腹微微凸显。看上去,已初具母爱光辉。 “小庄哥哥,你在看什么?” 闵秀庄略有些不自然,他垂眸看了眼地面落叶,应道:“看波斯猫。”一只张牙舞爪的波斯猫。小柔轻轻笑,有些惊讶,“果然是小庄哥哥,喜欢猫这种高冷的生物。” 闵秀庄没有接话。 闵秀庄走近列荆柔,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眼里有了些忧虑。“小柔,你该清楚,你的身体不适合生育。” 小柔温柔浅笑,“这是我跟明熙哥哥的孩子,我想要留下他。我时日不多了,我担心我走了,没了依托,他会活不下去。”提起生死,小柔脸上依旧噙着笑。 闵秀庄看着小柔,心情有些低落。 无论遇到多少磨心事,都驱赶不了列荆柔脸上的笑容。 明熙若知道列荆柔的打算,该有多难过? * 艾伦醒来时,头昏昏沉沉。 他手拐撑着枕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竟然搭着一只手! 那手纤细略偏小麦色,看着就很有活力。 艾伦一愣,僵硬低头,目光不期看见半张性感的脸颊。女孩半张脸枕在枕头上,半张脸露在外面,仅从那半张脸也不难看出,这是个美丽的女孩。 小麦色的肩膀露在被子外,上面有青色吻痕。 艾伦仿佛看见了昨晚自己有多用力。 脑子一懵,他听到嗡鸣声。 他… “omg!”他扇了自己一巴掌,难以置信。他靠着床头,抽出一根烟缓缓吸着,细细回想昨晚的一切,一时不由得头大。昨晚顾言溪离开不久他也离开了会所,离开时,他已喝的半醉。 徒步走在街头,清风将他昏沉的脑子吹醒了几分。他正准备招手打车回酒店,却在手刚打开出租车的那一刻,出租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穿红色长礼服的女孩。 女孩一把推开他,直奔江边。她双腿踏上路边防护栏,作势就要跳下去。关键时刻,艾伦拉住了她的手。 看着她的右脸颊,艾伦眼里有一种惊艳。“你为什么要跳江?” 听到艾伦问话,女孩转过头来看着他。艾伦一惊,因为女孩的左脸颊,满是伤疤。左脸惊悚右脸绝美,极具视觉恐惧。 女孩泪眼朦胧,看着艾伦的脸,没头没脑说:“他是公众人物,在开水泼向他的时候,是我义无反顾替他挡下的!我因此毁容,我也心甘情愿。可他明明说过要好好对我,为何却在今日娶了别的女人!” “就因为我变丑了吗?” “难道没了这张脸,我就活该被抛弃吗?” 女孩声泪俱下,泪水滑过她丑陋的左脸颊,的确很骇人。可是…“不是因为你没了完美容颜,而是他瞎了眼。姑娘,你有勇气为了一个垃圾去死,为何不为你自己好好活一次。” 为自己活一次? 女孩看着艾伦混血面孔,她突然一把抱住他,哭声连天。“我是真的爱他啊!他娶谁不好,偏要娶我的亲meimei!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