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那就让他多睡一会吧。你坐下，奶奶和你说说话。” 说着就拉着长安坐到了台阶上，清晨的石阶还残留着夜晚的温度，微微的透着一股寒气，这对长安的身体很不好，不过长安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顺从的坐到了老人的身边，她想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小北都发生了什么。 一坐下，老人家就盯着她看了好久，才严肃的开口到。 “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么？” 问完了话老人家就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仿佛要证实什么。 “我知道。” 长安盯着老人浑浊的眼睛认真的回答到。 “真的知道？” 老人追问。 “嗯。” 长安坚定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得到了长安的回答以后，老人家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过了许久，老人家苍老的声音才在耳畔响起。 “我的孩子也得了那样的病，我们为他治了好多年，去年的时候终于去了。走了也好，走了也好，终于是不用在受苦了。” 说着这样的话，老人家的眼角却渗出了两滴浑浊的眼泪。长安听着这样的一个死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她想说我的小北一定会没事的，但最终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老人家苍老干枯的手背。 老太太感受到长安的安慰，也轻轻的回拍了两下。然后伸出手来抓着身前的围裙抹掉了那两滴泪。擦干了眼泪，老人家又继续的开口道。也许是看出了长安的心思，老人家讲起了和小北的第一次见面。 “我在别人家里当保姆，人老了，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山脚下逛一逛，有时候也会爬爬山锻炼一下身体。” 老人家说着话就指了指小北别墅边上的小山。 “结果那天就看见小伙子一个人开着车来到了屋子里，他下车来的时候我就注意了一下，毕竟一直没有见这栋别墅有人住过。” “他刚来的时候整个人又瘦又高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比现在要好一些。不过兴许是因为有个一样的孩子，第一眼见他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他和我的孩子得的是一样的病。” “后来好几天都没有见他出门来，我又想要见一见他，所以就提着做好的饭菜来敲门。” 说道这里老人家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得了这种病的人都不想要见外人，我的孩子当年就是在外面多了半年才被我们找到的，后来回了家里也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连吃饭也要人放在门口才行。我看着他不出门，老给他送饭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好像我的儿子还活着一样。” “他给我开门，问我有什么事么？我就把篮子递给了他。现在想想那会儿我也是想自己的孩子想疯了，直接就开口说知道他得了什么病，我的孩子也和他一样，所以就松了饭菜过来。他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把饭菜接了过去。我看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拒绝，第二天早上就又来给他送饭，结果发现门没有关，他人还睡着。所以我就自己放下了饭菜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听到这里长安才知道为什么她们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老人家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原本我以为他的家里人不会来了，现在看来也是和我们一样才找来吧。” “以后要好好的照顾他，他有的时候会连续的发烧，有时候身上会很疼，脾气也跟着变差，你做jiejie的都要体谅。我看你们都有钱，还是找大医院给你弟弟好好看看吧。我听说现在这个病好治，还可以活很多年的。” 老人家说完就拍了拍长安的手站起了身子，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了她，慈爱的说道。 “好了，提着饭赶紧进去吧，你弟弟也快醒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的照顾他吧。” 说完老人家就走下了台阶。 长安看着天空中颜色越来越亮的太阳，轻轻的笑了笑。现在她的心情越来越温暖，就好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 人都是神奇的动物，长安相信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离别，上帝是公平的，一定会有奇迹降临在小北的身上。再说了，只是艾滋而已，只要坚持，生命就还是我们的。 长安这样想着，就提着手中的菜篮微笑着进了屋。 走喽，我的小北该起床吃饭喽。 －－－－－－题外话－－－－－－ 昨天看到有人留言说问写的越来越矫情了，然后就忽然想到我的同学说我缺少内心深处的矫情劲，然后就觉得虽然这篇文是第一次被人批评了，但自己的心情也没有很差。 哈哈，最爱你们了，后天见。 ☆、第一百章 当齐向北睁开眼睛看见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那个熟悉身影时，竟以为自己在做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jiejie，有自己，有温暖的阳光，还有……自己的健康。 “咳咳……” 听到身后压抑的咳嗽声，长安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书，苍白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微笑，轻轻的回头看去。果然沙发上的小北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的看着自己。也许是因为消瘦了太多的原因，小北的眼睛显得又圆又大，此刻傻呆呆的望过来，竟像是一只小兔子一般，纯然的干净与纯真。 齐向北微微的仰起头看着那个身影缓缓的向自己走过来，最终在自己的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遮住了那刺眼的阳光。 长安轻轻的蹲下身子微笑着说道，温暖纤细的手轻轻的将小北长长的发丝别入耳后。 “醒来了么？” 听着耳边熟悉的话语声，感受着耳畔上指尖滑过的余温，小北蓦然的睁大了眼睛，不是做梦。然后在下一秒钟紧紧的闭了起来。 jiejie来了，不是在做梦。 这是齐向北的第一反应，然后是无边的恐惧将他淹没。 怎么办…jiejie知道了么。不，不能让jiejie知道。那太肮脏了。我……还想要做jiejie乖乖的，小北。 看着面前不敢睁开眼睛逃避现实的小北，长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她很想现在就紧紧的抱着小北，告诉他jiejie来了。可是她没有，她想要让小北知道，她来了，只是来陪他了而已，并不是想要打探什么或是怜悯什么，哪怕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充满的不安与疑问。 感受到小北的呼吸越来越重，身体也开始微微的颤抖。长安的眼中又重新的燃起了温润的光芒，她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抚着小北的肩膀，默默地不说一句话。直到小北再一次的睁开眼睛看她，长安才停下了拍抚。 看着面前睁开的大眼睛里闪动的细微光芒，长安能感受到小北的害怕与迷茫。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揉了揉小北的发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暖暖的说道。 “睡醒了就快点起来吧。jiejie蒸了小北最喜欢吃的鸡蛋羹。看看这么多年jiejie的手艺有没有变化，嗯？” 说到最后，长安居然伸手捏了捏小北显得愈发笔挺的鼻梁，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然后在小北呆愣愣的表情里，站起了身向厨房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向北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用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又发了好一会儿呆，好像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光着脚丫向着有声音传来的厨房走去。 原本满是灰尘的地板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擦拭的剔明透亮，反而是在小北走过了以后留下了一个一个淡淡灰尘的脚印。 兴许是两辈子酝酿出来的姐弟情谊在指引，当小北刚走到厨房边上扶着门框站好向里面看去的时候，原本还在低着头煮稀饭的长安好像听到了呼唤一般，蓦然的回过头来。正好对上小北睁着大眼睛苍白的脸颊。 长安看着小北，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汤匙走到小北的面前，轻轻的摸了摸小北的脸颊，轻声的说道。 “快去收拾一下吧。等一会儿吃完了饭，jiejie带小北去一个地方。嗯，jiejie有带小北的衣服过来，就放在浴室里。快去吧，一会儿要还jiejie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北哦。” 说着又顺手捏了捏小北已经不rourou的了的脸颊。 齐向北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jiejie，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事情。然而他只是转念一想，就肯定了jiejie一定是知道的，那么聪明的jiejie，她既然来了，怎么会只是来了。 那一瞬间即便齐向北是那么的眷恋着jiejie留在脸庞上的体温，但一想到jiejie什么都知道了，那么的肮脏，齐向北就忍不住向后撤去。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他就又愣在了原地，不敢抬头去看jiejie脸上的表情，更不愿意转身离开。 感受着手掌被冷空气袭来那一瞬间的冰凉，长安的眸子里闪过心痛而又怜惜的眼光，看着低着头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好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不安的拽着衣角的小北，长安觉得自己必须让小北安心。 “小北，你不希望jiejie来么？jiejie很想小北。” 长安没有在靠近小北，而是将自己的身体轻轻的依靠在小北刚才靠着的墙壁上。 一步之遥的小北听到后立马摇了摇头，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僵硬着脖颈，好像没了油的机器人一样，机械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小北不想jiejie么？” 齐向北觉得jiejie的声音透着淡淡的伤心，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给jiejie说。 他觉得他很脏，什么病不好，癌症，猝死，心脏病，什么都好，偏偏是，偏偏是艾滋。这让他怎么去接受，只要想一想，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肮脏。让他想把自己放到水里去刷掉一层皮，什么不好，什么不好。 “因为我脏！我觉得恶心！你走啊！你走啊！” 一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煎熬在这一刻就像是毫无预兆的暴风雨一样全爆发了出来，让小北无法控制的冲自己最亲的jiejie吼去。 只是就在小北停止了吼叫，站在原地期待着jiejie的拥抱，期待着jiejie暖暖的话语时，却迟迟的听不见长安的声音。 久久的小北渐渐的卸去了身上紧绷着的力道，颓唐的向后退去，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低低凄惨的笑声。 怎么办，连jiejie都不要我了么。可是，明明，明明都不希望jiejie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呀。那么苍白，那么的消瘦，跟鬼一样，可是，为什么jiejie，jiejie就真的不抱抱自己呢。明明醒来的时候还冲着自己笑的。 一直退到沙发边上的小北终于停住了脚步。 可是即便jiejie不理小北，小北还是想要好好的看看jiejie。 一米八几的齐向北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向长安看去，想要把那张时常带着笑的脸颊深深的记在脑海里。只是，他看到了什么？ “jiejie？” 小北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靠坐在门边紧紧闭着眼睛的长安，想要大声喊叫却又不敢，最后都压抑成喉咙中颤抖着的低音。 然而小北的呼唤并未能得到长安的回答，长安依旧是安静的靠着墙，长长的头发轻轻的滑落在那紧闭着的紫色唇瓣上。 这轻微的摆动仿佛对着小北按开了开关键，让原本还在迟疑的小北腿一软就跌在了地上，发出骨骼碰撞的清脆声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样子，小北害怕又小心的将长安的身体捞入自己的怀中。 “jiejie…jiejie！你不要吓小北，你快醒醒！小北错了，不该对着你喊……你醒醒，醒醒啊！jiejie……小北错了，你醒醒。小北错了，你起来打小北好不好？小北对不起，jiejie……你醒一醒好不好。不要吓小北……” 原本站在门外的司龙听到齐少爷嘶哑的哭喊声，立马意识到是小姐出事了，飞快的打开了门就冲了进去。 形销骨受的齐少爷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小姐拥入怀里，苍白的面庞上涕泪横流，还有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两张同样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孔，还有如小兽般嘶哑的哭泣声，都让心硬如铁的司龙感到深深压抑着的悲伤，莫名的想要落泪。 他快步的走上前去，从兜里掏出药片来喂到小姐的嘴里，并没有从已经有些失神的齐少爷手中要过小姐。只是狠狠的捏了一把齐少爷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对视。 “少爷，带着小姐去医院。” 所幸，小北只是一时间的失神，并未失去理智。听到了司龙说的话，也认出了司龙，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一瞬间又恢复成了那个未生病前处事果决的齐向北，他沉默的抱着长安就站起了身，只是没走了两步，就低低的咳嗽了起来。 司龙一直在旁边扶着小北，帮他分担着一部分的重量，此刻看着少爷奋力的将头扭向一边，眼中有着淡淡的害怕，生怕有气息会传入长安的口鼻中，只是手上却把jiejie抱得越发的紧了。 感受到有人将一块手帕轻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齐向北在压抑的咳嗽声中向伸出手的司龙看去。看到司龙尊敬的眼神还有示意般地点头以后，小北收回了目光。 借着手帕深深的咳嗽过后，小北又继续的抱着jiejie向门口走去。 …… 小北，当jiejie知道你生病了以后，仿佛一切的病痛与绝望都消失不见。就好像即便是天塌下来，jiejie都有力气帮你撑起一片来。 如果，你知道jiejie也病入膏肓的时候，是否也会忘记自己，是否也会对jiejie笑着坚强。 看着在自己不远处痛苦嘶喊着充满绝望的小北，长安紫色的唇瓣微微的抹起了一个弧度，慢慢的滑落在地板上，陷入的一片荒芜的黑暗之中。 ☆、第一百零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