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自那之后杨政道就决心一定要好好修习武艺，至少不能拖后腿。 杨政道想到裴瑄忽然问道：“河东县公最近如何？我……我还没来得及去谢谢他呢。” “他？他现在应该挺忙的吧，毕竟每天要陪太子读书呢。”李恪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爽。 嘴里说着是故人，偶尔也会帮他，却还坚定不移的站在李承乾身边，裴瑄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杨政道扭曲了一下脸说道：“那个……裴县公……是不是不待见我？” ？？？？李恪有些纳闷的看着杨政道，他知道裴瑄不待见自己是有历史遗留原因，可是裴瑄为啥不待见杨政道？说起来杨政道是个老实孩子，非常老实那种，虽然是前朝遗孤，但是到了本朝那真是夹起尾巴做人，要不是他这么识时务估计也混不到个善始善终。 而这个人从来就没怎么参与过朝政，身上的职衔都是李世民想起来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就赏点，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得罪不到什么人吧？ 杨政道忍不住低声说了一下他那天的遭遇，李恪瞬间就囧了，原来那天裴瑄并没有带人过来，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进来之后，看到李恪受伤当时抱起来就走了，然后将杨政道留下来跟两个死人作伴——其中一个死人还没了脑袋。 杨政道被吓得肝胆俱裂也不敢随便跑，只能窝在一旁等人来救，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还不是裴瑄亲自去的，而是宫里来的人把他给带走了。自那之后杨政道一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李恪一听就知道裴瑄肯定是把这货给忘了，后来才想起来的，而且应该是李世民问到他了，他才说出来还有一个杨政道，否则就不应该是宫里来人了。 杨政道犹豫着问到：“三郎，你……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做过噩梦？” 他这个只是看了尸体的人都被吓的够呛，那么亲手干掉其中一个的李恪岂不是…… 李恪倒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那些人罪有应得，四郎不必放在心上。” 杨政道一脸崇拜的看着李恪，而一旁的李愔则忍不住问道：“三兄，三兄真的打败了那贼子？” 李恪低头看着李愔好奇的模样，微微一笑：“当然，六郎你要记住，遇到危险情况首先是要沉着冷静，不能慌乱，慌乱易出错，一旦慌乱了可能原本能够跑掉也变成跑不掉。” 李愔眼里也闪烁着崇拜：“三兄好厉害。” 男孩子总是崇拜英雄的，李恪这个多少也算是英雄了。李恪矜持的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若是真厉害，就不会受伤了。” 李愔刚要继续说什么，忽然看到李恪脸色一变起身走了出去。李愔有些茫然也跟着李恪走了出去，结果出去之后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浓烟滚滚。 李恪脸色一变，转头就进了里面说道：“外婆，后院走水！” 萧氏对着李恪眨了眨眼睛，李恪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萧氏十分慌乱的说道：“是什么地方？快去叫人！” 李恪忽然就悟了：“看方位似乎是……厨房。” 第38章 兴道里这栋宅子虽然不大，但是各种功能齐备，走水也有相应的措施，只是厨房那里也不知道怎么的，火势居然熊熊不灭，周围邻里都来帮着灭火，也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大火彻底灭掉。 因为厨房距离主院稍远，所以主院落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反而是他们隔壁家的后院也跟着遭了秧。 然而东西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厨房里面的人，在混乱之中，李恪问了一下方才得知，在厨房着火的时候，杨淑妃和她的两个侍女都在里面，而后来也没见她们逃出来。 李恪一瞬间心跳加速，刚刚萧氏暗示他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点觉悟，如今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是萧氏在其中做了手脚。 否则为什么萧氏突然想吃杨淑妃做的蒸糕，为什么里面没有困住别人只困住了杨淑妃和她的侍女？李恪紧紧攥着李愔的手，手心湿滑，他在等待一个结果。 而李愔已经傻了，厨房着火，杨淑妃和她的侍女没有跑出来，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只是在没有看到最后结果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忍不住抱有希望。 “三兄，阿姨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李愔脸色惨白声音颤抖的问道。 李恪用力攥了攥他的手，深吸口气坚定的点头：“对，阿姨……阿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李恪心里也十分明白，杨淑妃只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走到如今这一步，李恪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其实杨淑妃对亲生儿子还是挺好的，上一次的时候，他跟杨淑妃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杨淑妃对他还是很关心的，然而如今却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也只能说造化弄人。 李恪对杨淑妃难得的升起了那么一点愧疚，说实话如果杨淑妃不是处处针对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杨淑妃怎么样，一开始的时候他未尝没有过将杨淑妃当成亲娘来孝敬的意思。 只可惜，杨淑妃只想要亲儿子，不想要他这个假儿子。 火被灭掉之后，就是清理废墟，最主要的是找人。李世民派来保护李恪的护卫也算是派上了用场，当然李恪也没忘了让绿杨回宫去禀告圣人娘子——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隐瞒下来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杨淑妃和她的侍女终于是被找到了，然而……在看到三具漆黑宛如焦炭的尸体之后，萧氏凄厉的喊了一声：“十二娘！” 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想要仔细查看，结果刚靠近就双眼一翻晕了过去。李恪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李愔也已经呆傻了。 杨政道跟李愔组成了傻子二人组，李恪本来还指望杨政道主持大局，结果一转头看他这傻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外婆！来人，快去请良医！”李恪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顺便还推了杨政道一下。 杨政道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之后却只说道：“对对对，按照三郎说的做。” 猪队友！李恪快要气死了，能不能怜悯一下他这个“丧母”之人？这是你家啊杨政道！ 这个时候李愔也回过神来，尖锐的喊了一声：“阿姨！” 李恪被他吓了一跳，生怕他也出什么事，连忙拽住他，幸好李愔并没有想往停放着尸体的地方去，李愔求助的拽着李恪的胳膊问道：“三兄，那不是阿姨对不对？” 李恪悲恸的看着他，眼神呆滞嘴唇颤抖，他倒是有一部分真的为杨淑妃伤心，然而却也有着急，再不来救场的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救场的来的很快——李承乾来了。 李恪一听说李承乾来，第一反应就是往他身边瞄了一眼，结果正好看到了裴瑄，而裴瑄也正在盯着他，被那双深绿的眸子这么一看，李恪下意识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李承乾在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之后也觉得有些棘手，他在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只是兴道里失火，所以作为太子他来慰问前朝遗孤了，但是到了这里之后发现自己老爹的小老婆被烧死了，这就麻烦了。 李恪一边派人通知宫里，一边安排人将杨淑妃的尸体收敛——说是尸体，然而这三个人如今都是面目全非，看上去都是一个模样，只能勉强从首饰上区分一二。 不管怎么样作为皇妃，杨淑妃的尸体不能就这么暴露在外面，总要先收敛起来，然后看宫里是个什么章程。 李愔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只知道跟在李恪身边紧紧地抓着李恪的手，裴瑄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李恪，李恪和李愔很快就被带走了，这种地方的确不适合小孩子呆，就俩李承乾也被喊了回去，李恪是跟他们一起回去的。 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裴瑄跟李恪一样走在李承乾身后，他低声对着李恪说道：“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 李恪转头看着他颇有些莫名其妙，裴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对你没用的，你就会直接丢弃，对你有威胁的你则会直接抹杀，不是吗？” 李恪没说话，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说话，他是不是该庆幸裴瑄说这句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没有被李愔听到？否则李愔不知道又要怎么闹了。 李恪低头看看李愔，发现李愔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神采，整个人都是放空状态，不由得叹了口气，将人抱上马车，进去坐下之后也没有放开，而是低声在李愔耳边说道：“六郎不要怕，三兄在这里。” 李愔目光闪了闪，转头看着李恪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哽咽着问道：“三兄，以后是不是没有人照顾我们了？” 李恪的表情带着三分茫然，半晌才说道：“不会的，我们还有阿爹，还有……还有娘子。” 李愔没说话，但是他心里明白，阿爹会关心他们不假，但是李世民不仅仅是个父亲还是一国之君，更何况他有很多儿子，长孙皇后虽然表面上会对他们一视同仁，然而亲生和非亲生之间的差距总是抹不平的。 李恪将李愔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低声说道：“你还有我。” 李愔终于是忍不住抱着立刻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呜呜呜开始哭，一路哭回了宫。等回到宫里的时候，李愔已经哭着睡着了，就连李恪把他抱下马车回到凝云阁他都没有醒来。 如今凝云阁之中一片愁云惨雾，杨淑妃被烧身亡的事情并没有瞒住，至少瞒不住凝云阁里的人，一想到自己跟着的皇妃已逝，他们这些伺候的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不少人都六神无主。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六神无主，至少有一些人还是很有主意的，居然打着杨淑妃不在了，李恪和李愔都还小的主意，意图偷盗杨淑妃的首饰！ 李恪就知道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总有一些心思魑魅的人不安于室，于是就让安平暂时先将凝云阁官起来，并且派人看住了凝云阁里所有的人。 杨淑妃不在，李恪就是凝云阁的主人，安平也摇身一变成为大家巴结的对象，而李恪之所以重用安平也是因为安平十分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他将李恪吩咐的所有事情都尽心尽力的去做了。 而绿杨则是盯着李愔那边，李愔身边的两个伺候宫人是重中之重，毕竟李愔年纪还不大，乍逢大变很容易出问题。 结果果然不出李恪所料，当天晚上李愔就发起了高烧，李恪也没有睡踏实，脑子里一直在转着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他要怎么才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好处。说实话李世民的儿子很多，如果不自己努力的话，在他面前就是个小透明，大概也就是知道个名字那种。 所以在李愔发烧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立刻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本来这些事情不应该惊动他的，但是李恪在回来之后直接气场全开镇住了凝云阁里所有的人，李愔身边的人不敢隐瞒，只好过来报告给他。 这一刻所有人都忘了李恪其实也不过比李愔大三岁而已。 李恪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这个年纪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在听说李愔高烧之后当机立断的说道：“绿杨，去立政殿找娘子！” 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担心会打扰到长孙皇后，毕竟杨淑妃刚去，长孙皇后此时此刻也未必睡下了，更何况长孙皇后肯定不会担这个风险。 绿杨颤抖着答应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饶是他们也觉得接二连三有些接受不了。果然没一会绿杨就带着长孙皇后身边的贝玉以及直长过来给李愔看病。 来的人是李恪的老熟人了，之前他休养身体的时候就是这位直长在帮他调理身体，直长过来之后先是对着李恪行礼，李恪连忙说道：“不必多礼，有劳您了。” 对这些技术人员李恪一向都很客气，之前有系统的时候，李恪还不那么在意，现在哪怕李恪觉得自己生活作息什么的很健康，但是也挡不住意外发生，哪怕不跟这些人打好交道也不能得罪啊。 直长给李愔诊脉之后就一脸为难的说道：“是心病啊。” 心病和心疾不同，李愔这个坦白讲就是情绪大起大落引起的发热，毕竟他年纪还不大，遭逢大便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很正常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退热，至于心理上的问题……这年头没有心理医生，直长也表示无可奈何。 李恪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劳烦直长开药吧。” 李恪也不是专业学心理学的，不过自觉哄个孩子还是能哄得来，只不过这个就不用说出来了。因为李愔是小孩子，开药也不是很容易，有很多药材小孩子不宜食用。 直长开完药方之后，李恪瞄了一眼就点了点头，转头就让安平去熬药，这个时候他才有功夫去搭理一直没有说话的贝玉。 “有劳jiejie这么晚还跑一趟了，我也是有些慌乱，娘子可还好？” 贝玉对着李恪微微一福：“大王有心了，娘子说三郎和六郎若是不习惯可搬去立政殿。” 李恪颇为感动的说道：“谢娘子关心，只是如今六郎身体只怕不易挪动，我也还是留下来看顾他的好。” 贝玉有些怜惜的看着李恪说道：“大王若是有事便遣绿杨前来吧，娘子都已经吩咐好了。” 李恪点了点头：“等六郎好了，我带他去谢恩。” 贝玉又安慰了李恪两句才走，李恪环视四周，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商量一下轮班休息，我今夜就留在这里了。” 他要看着弟弟，绿杨十分不放心劝道：“大王还是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李恪轻声叹息：“算了，就算回去我也睡不着，还是留下来照看六郎吧。”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如果还能睡得着，那也太没心没肺了，虽然他的确也睡得着，但是怎么样他也要表现一下，不趁着这个时候刷李世民的好感度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然他也是真的担心李愔，他对李愔多少有点愧疚的，不管他跟杨淑妃斗法是为了什么，可是李愔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李愔烧坏了身体，他的良心也会受到谴责。 药熬好了之后，安平小心翼翼的端进来，李愔身边的郭促接过来想要喂食李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愔的牙咬的死紧，郭促用了好多办法都没有把药喂进去，记得自己满头大汗，当然了他也可以直接扒李愔的嘴，只不过李恪在旁边，他……他不敢。 虽然李恪年纪也不大，但是郭促就是莫名的惧怕李恪。 李恪伸手接过郭促手中的药碗说道：“我来吧。” 郭促递过去之后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头上的喊，安平有些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传递出来的意思大概就是：废柴，最后还要我家大王出手。 郭促心里有苦说不出啊，他敢当着李恪的面对六郎不敬吗？是啦，他们两个如今没有了亲娘，然而从礼法本身来讲，他们两个还是有嫡母的啊，而且在大家眼里嫡母才是他们两个的娘，杨淑妃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哪怕是这样也不能没眼色的欺负他们，更何况……李恪是李世民诸多儿子之中比较得青眼的，看人下菜碟也要看准啊。 李恪结果药碗之后示意郭促将李愔扶起来，李愔漂亮的小脸上如今满是痛苦，李恪叹了口气，伸出手郭促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仿佛就是在李愔下巴两边一按，李愔的嘴就自动涨开了。 李恪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将药喂进去，心里十分同情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