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没想今天又—— 周遥赶紧把骆绎的脸擦干净,血沿着伤口微微外渗,周遥拿纸巾摁那小口子摁了好几次,不渗血了。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剩下的胡茬坑坑洼洼地剃完,总算了事。 她把他清理干净,端着水盆去倒水,刚出洗手间,看见唐朵她们在病房外踟蹰。 周遥放下盆子走出去。 几人是来看骆绎的。 林锦炎早被抓了,当初他在亚丁拨打的那个号码正是燕琳的私人号。证据面前,没法抵赖。其他线索也一一浮现,罗誉的死水落石出。 林锦炎被收押,等待审判中。若不出意外,会是死刑。他说想见唐朵一面,被唐朵拒绝了。 这次唐朵来看骆绎,心里内疚得很,周遥说:“林锦炎做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也是受害者。” 几人很快决定,以后再也不提林锦炎。 唐朵问:“难道你要一直等着骆老板?” 周遥耸耸肩:“不会一直啊,他很快就醒啦。” “医生说的?”夏韵问。 周遥摇头:“我感觉的。” 唐朵:“……” 夏韵:“……” 苏琳琳小声:“那就不算数啊。” 周遥斜她一眼:“苏琳琳你别烦啊。” 陆叙也来过好几次,每次见到周遥,她要么拿着水盆,要么拿着毛巾,要么拿着换洗衣服,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她一点儿不沮丧,也不着急,很是自然,像一切随意,自有时令。 陆叙见状,也就放了心。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天气意外的冷。 周遥下了课挤地铁赶去医院,出了地铁站,被冷风吹得骨头都脆了。气温已经零下,却没下雪,路上的水渍一块块凝结成冰。 周遥今天下课迟了,比平时晚。她跑得有点急,下马路牙子时踩着碎冰,一下子滑倒,屁股撞地,手也擦破,疼得她龇牙咧嘴,泪花冒出来。 她瘪着嘴,自己给自己呼呼,爬起来就往医院里赶。 刚从电梯出来,见护士匆忙进出骆绎病房,表情严肃。 周遥一惊,刚才的摔倒莫非是灾祸感应?! 周遥扔掉围巾,慌忙奔去病房,医生护士全围在病床旁,表情凝重,像出了大事。 周遥冲进去,把人拨开,猛地一愣。 骆绎靠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她,眼皮上抬出一道深深的褶,目光笔直而柔软。 周遥呆在原地,瞪着眼睛,剧烈地喘着气。 她张了张口,要说什么,说不出,愣了几秒,再度张口,要说什么,还是说不出。 他亦是看着她,许久了,说:“又见面了。” 周遥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医生护士还跟床边站着,周遥一抹眼睛,低声说:“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一群白大褂涌出病房,周遥关上门,抓着门把手,背对着骆绎,很久都没动静。 日光灯把病房照得一片虚白,她雪地靴上的冰渣融化成水,无声无息。 骆绎看着她背影,低哑地唤她:“周遥。” 周遥转过身,红着眼睛慢慢走到床边,看着他:“嗯?” 骆绎朝她伸手,周遥握住他的手,终于再度感受到了他手心的力量,那股陌生却熟悉的力量。 他轻轻一拉,周遥跌到床上,抱住了他。 周遥搂紧他的身体,不想表现得太过激动,让他也情绪波动,可眼泪却不听话地涌出来,濡湿了他的病号服。 他低头,拿下颌蹭蹭她的额头,说:“我很想你,周遥。” 周遥的眼泪开闸般涌出更多:“你说要我等你的,我没有乱跑。” “我知道。”他吻她的眼睛。她抽泣几下,慢慢止住眼泪。 “骆老板,你睡了好久。” “是啊,很久。” “难受么?” 他虚弱地摇摇头:“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仰起脑袋看他:“什么梦?” “罗誉,还有你。” “梦里难过么?” 他垂下眼,再度缓缓一摇头:“不难过。”他说,“梦醒了,人就醒了。” “哦。”她揉一揉湿润的眼睛,嘀咕,“我还以为你醒来时会最先看见我呢,不然你都以为我没听你的话,以为我跑了,我一直不在。” 他抿唇半刻,说:“我知道你在。” 不然,怎么醒得来。 第47章 十二月末,骆绎和周遥回了一趟亚丁。客栈还是老样子。 虽然临近跨年,但因为山上气温很低,客人并不多。到的时候是白天,大家都出去玩了,公共区里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木窗洒进来,轻细的灰尘在光束里飞舞。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自然的木头香味,周遥一进屋,闻到那熟悉的香味,整个人就变得快乐极了,拉着骆绎的手上前去和阿敏打招呼。 骆绎问了几句客栈的近况,阿敏一边汇报一边瞟周遥的手,她紧紧攥着老板的手不松,老板也任她由她。 真当小老板娘啦? 骆绎又一一去见过其他伙计,周遥嘚瑟地拽着他手跟着,脸上笑眯眯,眼睛亮晶晶,就差没挂到骆绎身上。 店里伙计看得一愣一愣。 有女住客回来见了骆绎,移不开目光,转问阿敏:“那帅哥谁啊?” 阿敏:“我们老板。” “老板?我住了这么久,怎么没见过?” 阿敏:“前段时间出门,刚回来。” “哦。那女孩——和他很熟?” 阿敏:“我们小老板娘。” “哦——”对方稍稍遗憾,说,“看着挺小的,怎么认识的呀?” 阿敏抬起眼皮:“还能怎么认识?住客栈里认识的呗。” “啊?”对方一脸惊诧,“是住客呀?” “对啊。” 对方惋惜地走了:“奇遇还挺多,怎么我就没碰上一个?” 阿敏翻了个白眼,我们老板才不让你碰呢。 休整一天后,骆绎带周遥去转山。 这一回,路上游客少了很多,仿佛漫山遍野只有他们两人。不少树脱了叶子,光秃秃的,金黄的树叶铺满大地,像一层厚厚的地毯。雪地靴踩在上头,窸窸窣窣,发出一阵阵细微而清脆的断裂声。 周遥心情很好,这心里头一愉悦,身体便轻快,时不时就忍不住蹦蹦哒哒往前跑几步,跑得呼吸不畅了,又喘着白蒙蒙的雾气回头,跑回骆绎身边拖他的手。 如此往复,像个快乐的孩子。 而骆绎始终不徐不疾跟在她身后,看她高兴地跑远,又依恋地返回。 他的心情就和此刻冬季高原上的天空一样清净明朗,湛蓝高远。 天气很冷,山里的游客少了,信徒却没少。 藏族的汉子,妇女,还有小孩子依旧虔诚地转山。 藏人摇着转经筒,念念有词地走过,孩子们在山里头飞快地奔跑大笑,像一阵又一阵清新的山风。 偶尔经过几处草甸,远处的树木已是枯棕,草地却还是黄的,视野开阔,蓝天与黄叶相接。 草甸上用围栏围了个巨大的圆圈,圆圈中心立着白塔,从白塔顶端到围栏拉上了无数条风马旗,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中摇曳。 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两匹马在吃草。 这天地,美得让人的心一片干净。 周遥走到圆圈里,抬头看,水洗般湛蓝的天空被切割成一块一块,布满彩色的风马旗,旗帜鼓足了劲,在飞扬。 骆绎忽说:“我好像没跟你讲过,为什么会来亚丁开客栈。” “嗯?”周遥回头看他,“没讲过呢。” “罗誉还小的时候,父母带我们来亚丁登山。罗誉很喜欢大自然,喜欢天空,喜欢大地,喜欢山脉,喜欢森林。来这儿之后,他爱上了这里的一切。 那时,我们遇到一队来地质勘查的队伍,罗誉对他们做的事情非常好奇,整天跟着他们。他们挖石头,他蹲在一旁看;他们测数据,他也蹲在一旁看。” 骆绎低头插着兜,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我爸妈怕他傻乎乎的干扰了大人们做科研。可那个带队人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很喜欢罗誉,说小孩子有好奇心是好事情,送了很多地质相关的图册给他,还留了名片,说罗誉如果有好奇的问题,都可以问他。 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山间空气清冽,周遥轻轻吸一口凉风,微笑:“像是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