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一空摇头,“我当然不信,我活的好好的呢。” “那不就得了!人家也不会信,她认为自己就是活人,但是又会忽略一些很常见的东西,诸如昨晚,明明大雨倾盆,她从雨幕之中冲进来却衣衫干净。若是她自己能观察的到,估计也就明白自己已经死了。”柳婵摇摇头,这种鬼的确很可怜。他们没有坏心,有的甚至好心,可是遭遇却很惨。 “唉!”叹口气,一空不知该说些什么。刚刚他确实被吓了一跳,可是现在想想,也只剩下同情了。 车夫又在破庙的别处捡来了不少干木头,投放进火堆,那堆火又旺盛了起来。 外面大雨持续,大雨不停他们也离不开了,只能继续在这里躲雨了。 坐在石头上,一空眉头紧锁,一副陷入了忧愁之中的样子。 他的确很忧愁,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有好报,而昨晚那个女子,她显然不在其中,太可怜了。 干粮很硬,车夫用木棍穿上放在火上方烤,柳婵则吃凉的,即便硬的能打人,她也不要放在火上烤。 烤出来的干粮像个黑煤球,待得消化完了估计屎也会变成黑色的。 不经意的看了一空一眼,这小子还在忧愁呢,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小秃头,你确定要一直这么唉声叹气下去?人还没长大,皱纹反倒要长出来了。”掰下来一块馒头,柳婵打出去,这玩意现在能当武器。 闻言,一空扭头看向柳婵,“柳三少,昨晚那个jiejie她不知道自己死了,所以才会四处游荡对么?” “并非四处游荡,她会出现在这儿,那就说明她生前的确经过这儿。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亡,但是却还记得自己曾要去往哪里。”说着,柳婵看向长修,他见过的鬼比较多,应该懂得更多才是。 “是这样的么长修师兄?她出现在这儿,那么可能她尸体就在这儿不远处?”一空觉得若是找得到她的尸体,带着她去看看自己的尸体,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未必,她的记忆停留在途径这里的时刻,不代表尸体就在附近。”长修微微摇头,并非如此。 长修说的决绝,一空微微噘嘴,这次真的被打击到了。 柳婵看着他,不禁学他那噘嘴委屈的样子,“挺好看一小孩儿,非得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老头!行了你,要真有那么好心,不如现在就去把房顶修一修,开始漏雨了。” 被训斥,一空低下头,然后从石头上跳下去,走到别处去,免得柳婵又打击他。 将剩下的半个干粮放下,柳婵实在吃不下去了,太干太硬了。 喝了一口水,柳婵看向长修,他居然安静的把一个干粮都吃了,而且脸不红气不喘的。 “长修大师,你的肠胃是什么做的?就没觉得那干粮刮得你胃难受?”真是稀奇,都是一样的人,却长了不一样的胃。 视线从别处收回来,长修看着她,浅褐色的眸子恍若一块琥珀,好看至极。 “我刚刚听说,在路上一直有人跟着我们。”长修开口,淡淡道。 闻言,柳婵微愣,“有人跟着我们?难不成是寂言大师,担心我们会搞砸了。” 缓缓摇头,长修否认,“偷偷摸摸,一直在跟踪,直至此时我们在这儿躲雨,他们则躲在山里不远处,随时能看得见我们的地方。” 皱眉,柳婵站起身,随后快步走到破庙门口。 外面大雨倾盆,远处更是白茫茫的,山峦也只是依稀可见。 “叫你的小喇叭给我指方向,在哪儿呢?”远处都是山,站在高的地方相信都瞧得见这座破庙。 “那儿。”长修走过来,亲自给指方向。柳婵的四周,鬼魂是不敢靠近的。 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山头离这儿不算远,只是雨太大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稀了奇了,跟着咱们做什么?莫不是山贼?看这马车不错,车里还有两个和尚,所以要打劫?”柳婵哼了哼,要是来山贼她可不负责,她能吓退鬼怪,却打不过人,尤其穷凶极恶的人。 “若是山贼,昨晚他们就应该过来,毕竟像昨晚那般的好机会少之又少。”长修微微摇头,不对,不是山贼。 扭头看向他,即便穿了增高鞋,柳婵还是得仰头才能看见长修的脸。 “长修大师,你的推理能力这么好,那就应该能猜得出来他们是做什么的。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我希望你能知道答案之后再告诉我,不然我说什么你都否决,让我特别想打人。”柳婵几分不耐,不是寂言大师派来的,又不是山贼,那她就不知道是什么人了。 垂眸看了柳婵一眼,长修没有理会,她总是叽叽喳喳,若和她辩论下去,那才是无止境。 见他不再说话,柳婵看着他那毫无瑕疵的脸,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什么?”再次看向她,那眼睛都是亮的。 “那些人是跟着你的,不对,不是跟着,是暗中保护。长修大师,我们真是借了你的光啊,大梁长公主这般关照你,我们也不用怕这路上遇到危险了。”柳婵似笑非笑,说的每个字都满含深意,让人怎么听都不舒服。 ☆、028 困在路上 对于柳婵的话,长修没有解释,亦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又回去坐在了石头上。垂着眼帘,他默念心经,满身圣光,又拒人千里。 柳婵看着他,不由得撇嘴,很显然他是生气了。 亏得她总是左一句大师右一句大师的,结果这大师的心眼比芝麻还小。 只不过,人生气大部分都是因为被戳到了痛处,眼下很显然长修大师也被戳到了痛处。所以,说来说去,他还是算不上什么大师,她也不算说错,只不过直白了一些。 这大雨,又下了一天,晌午之时小了些,本以为能停,谁想到不过片刻雨势变大,眼下天色变暗,雨还是如同昨晚那般。 躲雨的地方有几处已经开始漏雨了,不过这一片的确结实,应该熬得过今晚。 车夫又从别处划拉来不少的干木头,填到了火堆里,使得火堆能持续燃烧。 而且,似乎是因为今天他们三人说的话,车夫这会儿不敢睡了。 靠着自己昨晚睡觉的地方,他两只手分别插在袖口里,不吱声。 一空的情绪仍旧有些失落,听着外面的雨声,他一声不吭。 长修也无声,他是被惹生气了,柳婵心知肚明。所以,眼下她也不言不语,这里四个人,皆寂静无声,大家都当哑巴好了。 只有火堆噼啪声不断,时间一点点过去,车夫终是有些熬不住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空亦是,头一点一点的,开始陷入迷糊之中。 和着雨声雷声,破庙里的一点火光幽幽,四个人似乎都睡着了。 蓦地,一个身影从破庙门口冲进来,浅绿色的长裙,在这雨夜里有着异样的雅致。 “哎呀,总算找到躲雨的地方了!”她长叹一声,声音好听。 因为她的声音,破庙里的四个人都醒了,车夫更是一下子弹起来,眼睛睁得老大盯着她。 “几位也在这里避雨,太好了,有火。”说着,她奔过来,然后在火堆对面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伸出双手,烤火。 车夫眼睛都不眨,虽然他不发出声音,但是显然他有些害怕。 一空则惊讶至极,她的确是昨晚那个女人,可是,她怎么好像没见过他似得。就好像,她是第一次来避雨。 “jiejie,你自己一个人啊?”一空开口,还是昨晚那个问题。 “是啊,我自己一个人。我姑母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镇子上,若不是因为这大雨,想必我现在已经到她家了。”女子笑盈盈,娇美温柔。 一空看着她,心下恍然,她的确把昨晚的事情给忘了。对于她来说,每个晚上都是‘新的’,都是在要赶往姑母家的路上。可是,她都不知道在这路上走了多久了,却一直都没到。 “这是一空小师傅,这是长修大师,我是柳三少,不知姑娘芳名。”柳婵开口,笑容挂在脸上,她这个模样很像小白脸儿。 “柳三少别这么客气,我姓季名晓月,家住帝都十方街,我爹是十方街书院的教书先生。”季晓月大大方方,没有丝毫闺中女子的羞涩做作。 微微点头,柳婵看了一眼一空,这小子还在盯着季晓月看。 “季姑娘一个人上路,季先生不会担忧么?不管怎么说,有些意外是预测不到的。”柳婵继续道。 季晓月转了转眼睛,随后笑道:“从小到大,这段路我走了无数次了。每次去姑母家,爹娘没有时间送我,我就自己一个人走。所以,这么多年习惯了,也不害怕。” “jiejie,可是你是个女子,还是要小心才是。”一空看着她,不禁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谢谢小师傅的关心,你看就像今晚一样,我在这里避雨,却碰上了你们。你们不是坏人,就证明我运气特别好。”季晓月笑盈盈,她说的话自己很相信。 一空的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柳婵将视线从季晓月的身上挪开,不经意间与长修对视,他还是那冷淡的模样。 挑眉,柳婵无声的翻了翻眼皮,看起来挺大方一个人,心眼儿真是小的可以,还在生气。 不过,生气就生气,她从不认为别人生气她要做什么,反正气的是他自己,难受的也是他自己。 季晓月很安静,而且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就像她言谈之间那样,不相信这世上有坏人,相信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 一空看起来有点难过,车夫也没有最开始时那般恐惧了。季晓月根本就不像鬼,她就像个正常人,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 “这雨今晚看来是不会停了,幸好遇到你们,我睡觉也能安心些。”季晓月看起来有些累,坐在石头上,一手托着下颌,几分昏昏欲睡。 昨晚她就是这样的,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犯迷糊,昨晚一空并没有多想,把她当成正常的活人来看,所以她的表现在他看来都很正常。会疲累,会想睡觉。 可是眼下,她这个样子却很违和,在一空的眼里,她真的异常可怜。 “别看了,她睡了。”柳婵看向一空,他果然不眨眼的盯着季晓月,相信但凡细心的人瞧见他这种眼神儿都会不舒服。但,现在的季晓月不是活人,她也根本察觉不出。 “柳三少,你说咱们告诉她行不行?”看向柳婵,一空皱着脸,他真的心里很难过。 摇头,柳婵叹口气,直接无声的拒绝。 “长修师兄?”转向长修,一空想从长修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长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若不揭穿,说不定日后你还会碰见她。此时揭穿,怕是日后她不知身在何处。鬼魂迷茫,极易被利用,日后怕是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柳婵微微点头,长修这一番话说的倒是不错,果然啊,大师就是大师,别管作风怎么样,说话是真漂亮。 一空看向季晓月,她果然睡着了,即便睡着了,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若是可以,我会弄清楚她怎么死的,她的尸体在哪里。死了已经很可怜了,永远被困在这里,那就太不公平了。”一空的脸上还挂着几分难过,不过言语却是铿锵有力的。 柳婵轻笑,“一空少侠长大了,真是可喜可贺。” “也好,你若有能力,我绝不拦着。”长修依旧没什么表情,一空的表达只是他此时的心境,待得现在的感情过去了,不知他还会不会依旧坚守。用嘴发誓很容易,但完成誓言却很难。 一空点点头,他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要帮她。 柳婵笑而不语,热心肠想帮忙是好事,只不过,这是他自己要帮忙的,所以也只能靠他自己了,她是不会帮忙的。 终于,后半夜的时候雨势渐渐弱了,外面的雨声变小,破庙漏雨的声音反倒显得很大。 除却车夫和季晓月,另外三个人都没睡着,有雨水在眼前的地上流淌,险些就要流进火堆里了。 天色隐隐亮了,新的一天来临,而且看这雨势,今日能启程上路了。 然而,还没等到天彻底大亮时,坐在对面的季晓月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一空立时从石头上跳下来,扭头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季晓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如同她忽然的来,走时也这般突然,没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