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小黄“唔”一声,虽没像如意那样躲躲闪闪,但也少许避远了些,偏生那群野猪精非要自己找上门,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住他们,领头的上下打量一番小黄后还说了句戏本子里面流氓标配台词: “哟,这是那儿来的小美人啊,何不从了哥哥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你……”如意听闻,气得手抖,指着小黄道,“你可知她是谁!” “老子知道!”野猪精将手里捏着的一个物什抛上抛下,口里大言不惭道:“老子的压寨夫人!” 其余野猪精听罢皆哄然大笑。 小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听到那句话也不生气,一则,极清经常教育她,遇事不可轻易恼火,小不忍则乱大谋,二则,这么一群人,她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于是她拍拍如意的肩,小声安慰道:“我没事的。” 如意小声回她,“六儿姐,我不是怕你有事,我是怕他们有事,我怕你一气之下打死人。” 小黄一口气没提上来,连咳三声,咳得涨红了脸:“……不会的。” 她虽是顽劣些,但还没有顽劣到这种地步。 又补一句,“我做事有分寸的。” 那头领见小黄二人嘀嘀咕咕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分外恼怒,又见小黄咳得双颊绯红,眼眸含水,色心陡起,伸手就去捏小黄手臂,“小美人儿,不如现在就随我回寨子吧。” 眼见野猪精大手抓来,前一刻刚表露过自己做事有分寸的小黄迅速侧身避开后,条件反射猛砸了一个手刃上去,只听“咔哒”一声脆响,下一刻,那野猪精已抱住自己的手臂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四周围着的野猪精呆了半晌后,稀稀拉拉散开了。 如意在旁边擦把汗:他说什么来着的。 “你是新来的吧。”小黄问。 “是是是,是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娘饶命。” “兄台误会了,我向来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废你一条手臂因你对我心怀不轨在先。现在我俩已经扯平,我自是不会再为难……”小黄说着说着突然顿住,她的视线落在野猪精原先一直抛耍着,后来掉落在地的物件上。 那是一块水色白璧,中间蕴着点血红,雕成一只凰鸟模样,血红便凝在尾羽,宛若赤火流云。玉佩背面正中,笔锋清雅地刻着一个“黄”字。 小黄将玉佩拾起,握进手中,然后一把提起野猪精的衣领。 “我问你,这坠子你哪儿来的?” *** 小黄在野猪精洞xue里找到了旸谷。 他趴在一方石台上,双眼紧闭,脸色也苍白的厉害,嘴角以及衣服的破口处,依稀可见淤青和渗血的伤。 小黄看着心疼极了,她强忍住当场将野猪精碎尸万段的冲动,走上前轻声唤着旸谷的名字。 男人的睫毛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在看清眼前人后,瞳仁里陡然变得清亮,挣扎着要爬起来,被小黄扶住。 旸谷声音喑哑,“师姐。” “怎么会弄成这样?”小黄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揭开旸谷伤口处,被血浸泡后发硬的布料。 布料已经与皮肤粘连一处,揭开时连带着也会扯到伤口。旸谷下意识地抽口气,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眼神温柔地望着小黄,“师姐,我想你了。” 他握住小黄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了一点,“我等了你很久,你却一直都不曾来。” “你不来找我,我想,那我去找你好了,我记得你说过,极北的昆仑虚,是你家。” 小黄哽着嗓子,“你……怎么来的?” 旸谷笑了笑,“原是在海上飘着,挺慢的,后来遇到南风,让它驼了我一程,速度也就快多了。” 小黄听罢,用指节在旸谷脑门上敲了一下。 旸谷惊异地捂着脑门道:“师姐,你为什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小黄眼睛红红,用手揉了揉旸谷脑门上被她敲打的地方,“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不能多等等,多等等我就来看你了,你也好少吃点苦。” 旸谷一脸认真:“可是我不想等,我想要快点见到你。” 小黄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洞中清浅的风将她的鬓发吹得有些散乱,有几缕蹭到旸谷的脸上,被她拂去。指尖触碰到旸谷的皮肤,柔软而温暖,而手指则像是沾染了旸谷的温度般迅速发热。 小黄下意识地加重了揉旸谷脑门的力道。 “唔!”旸谷痛得叫了一声,然后拉住小黄的衣袖问:“师姐,你的脸又红了,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很热?” 小黄:“不,你师姐我脸色就这样,下次再看到别问了。” 旸谷:“哦。” 小黄松开手,从袖里摸出方才那块玉佩,重新帮旸谷挂在脖子里,“莫再弄丢了。” 旸谷低头,“居然在师姐这里。”又说,“这不是我弄丢的。” 小黄叹口气,“也莫再被人抢去。” “也不是被人抢去的。”旸谷开始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离了九重天,一路北行,问风问水,终于颠簸着到了昆仑山脚,想到小黄同他说过,拿她给他的玉佩去昆仑虚,山中人看见玉便会放他进去。 旸谷照做了,头一遭就碰上野猪精一伙,不问缘由抢走他的玉,还打伤了他。 小黄忍住骂人的冲动,道:“这还不算抢?” 旸谷摇头,“他们起先是要抢的,后来我同他们说,这块玉是我要用来找师姐的,没有它我就找不到师姐了。其中一人跟我说,把玉给他,他来帮我找师姐,我觉得他住在此地,对这里比我熟悉,有他帮我找寻,找你找得也快些,我就给他了。” 末了旸谷还笑眯眯地总结,“他果然没有骗我,师姐你真的来了。” 旸谷话音未落,小黄已经拉着他杀出洞去。 *** 如意在洞外压着野猪首领等了片刻,便见小黄急吼吼地奔出来,他刚想迎上去,却看见小黄身后跟着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 两人还是手牵着手。 如意顿时感觉不好了,手指隔空戳着旸谷问:“六儿姐,他、他是谁?” “我待会儿再解释,如意,劳你带他去河边洗下伤口。” 如意这才注意到旸谷遍体鳞伤、衣衫褴褛,“他这是怎么了?” 小黄回头恶狠狠地看向野猪首领,“要问这家伙干了什么好事!” 手脚被缚,站得跟方圆柱一般的野猪首领,见此情形“晄当”一声跪在地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仙子是昆仑凰女,无意冒犯,无意冒犯!望仙子饶命!” 旸谷被野猪首领的举动吓了一跳,作势想去扶他,被小黄拦在身后,“你先同如意去河边,他会帮你清洗一下,免得发炎,我一会便来。” 旸谷扭头看看如意,又看看小黄,看起来不大乐意。 小黄揉揉他的耳朵,“乖,回来师姐抱。” 旸谷这才跟在如意身后去了。 待两人走远,小黄立刻换上一副煞气面孔,一脚踩在野猪首领背上。 “哎呦喂!”野猪首领大叫一声,“仙子你生得这样瘦弱,怎么力气这么大呀!” 小黄将拳头捏得脆响,冷着脸道:“怎么,这你就受不住了?”又凭空祭出她那把青锋玄柄的苍梧剑,冰凉的剑身平贴着猪头滑了两下,“我为非作歹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吃奶呢。”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福陵山云栈洞的野猪首领,你为何断袖时,后者一脸沧桑地回了两句,四字:“女人。可怕。” *** 如意领着旸谷往清河边走,面色不大好看,帮旸谷挽袖子洗伤口时,动作也不大轻柔,旸谷疼得裂了好几次嘴,但都没吭声,倒是如意最先耐不住吼出来,声音竟还带了几分哭腔,“你同我六儿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就牵上手了!你且同我说说,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旸谷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神道:“六儿姐?是说师姐吗?” 如意止了嚎,“你喊她师姐?” 旸谷点头。 如意松口气,“原来如此,原来你们是同门。” 旸谷问:“什么是同门?” “同门师姐弟,你不懂吗?” 旸谷依旧摇头。 如意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我看你这人,虽说生得……哼,还算不错吧!但是脑子太傻,我六儿姐估计是不会看上你的。”顿了顿,又道:“像我六儿姐那么笨的女孩子,需得有个聪明人时时为她考虑。” 匆匆奔过来的小黄,听见的便是如意的后半句,登时脑门一黑。 好你个如意,居然在人后说我笨! 刚想冲上去发作,听得旸谷问如意:“什么叫不会看上我?” “就是不会对你有意思。” 旸谷怔了怔,“可是,师姐她待我很好……” “六儿姐她待谁都很好。” “经常给我带吃的。” 如意摸摸鼻子,“我也经常给六儿姐带吃的。” 旸谷弯弯眼睛,“还经常会抱我。” “我也……”如意陡然怔住,“你你你,你说什么?!” 第11章 长夜漫漫 如意负气走掉了,长袖在身侧一甩一甩,蓬尾巴在身后一摇一摇,头顶上两只耳朵,扑棱地妒气满满。 旸谷望着他的背影很是不解,“他为什么生气了?” 于风月事缺根弦的小黄也表示不理解,“许是急着归家吧,如意他,向来都很勤勉,今日路上有些耽搁,约莫占了他温书的时间。” 猫耳极具灵性,如意于风中听到这句话,又在心里默默呕出三口血。 如意走时,小黄千万嘱咐他不可将旸谷的事情告诉别人,如意虽妒恼,倒也答应了,走出几里地后忽惊觉不对,那平地里出现的男人,小黄要将他安置何处?难不成安置在自己家里?! 一想到依小黄的性子很有可能会这么干,如意又急急地折回来,正好看见小黄撩起旸谷的袖子查看他的伤。 旸谷伤口里嵌的沙砾已被如意清洗干净,小黄用帕子将水分印干,翻出药膏为旸谷涂抹。 药膏里掺了薄荷脑,触感微凉,小黄一边用指腹将透明无色的膏体抹开,一边问旸谷,“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