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椿拿去时,辛游正在摆弄自己的木鸢,拿起这个东西不免奇怪“这东西奇形怪状能有什么用处呢?” 椿也摇头“娘娘不曾说。” 辛游只以为是宫中妃嫔的玩意儿,说“日前陛下招纳工匠,我也报了名,不日恐怕就要去工匠营里,却不知道有没有闲与娘娘做这个。”可拿着研究了半天,突地恍然大悟“这不是耒耜吗。” 古时候的耒耜和后世的犁大有不同。 齐田画的是改良过的,用力更省,孩童妇人都能扶得住。她是在学馆里看到辛游的木鸢才想到这个。古代虽然很多东西都有了,但是相比较,并不如后世所用的完善。 不过,辛游没有想到堂堂皇后给自己的会是这么一个东西。拿着怔怔的。她是怎么弄出来的?也未必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可哪怕是集了其它人的智慧,可她想得到这件事。 他一直不说话。还是在一边的苏任先开口,向椿说:“娘娘虽为寒门之后,想来也是锦衣玉食。身居高位却能心怀庶民。辛游他必不负所托的。”拉着辛游对椿大礼“仅代庶民百姓谢皇后” 送走了椿,苏任推辛游“你傻了?为何呆滞不语?” 辛游回神摇头,说:“今上一心壮大军势,皇后却以天下苍生福祉为已任……” 苏任看着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一时觉得重如千金面瘫庄主的宠妻。 沉思了一会儿,问辛游“你说,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一眼他只以为皇后是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看上去天然无害,受先生青眼不过因为她的身份。可后来才体会到她言辞犀利,对事情也不会人云亦云,有自己的想法。如今看来,先生收她为弟子,也未必不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 辛游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问他“先生说有权力之处便有派系,人当择贤而从,兄台有不日就要赴考,可有什么打算?” 苏任说“我?我还没有打算呢。”笑了笑。小心把纸放到桌上。 椿回去。齐田正在院子里跟宫人玩丢沙包。 这段时间齐田理完杂务,闲时就喜欢玩些小游戏。她说这宫里静寂,要是不动一动人都要得病了。 场上关姜被小沙包砸中退场,提着裙角跑到椿身边,与她一道看着场中眉飞色舞的齐田,说:“娘娘现在活泛多了。”以前齐田很安静,闲时坐着看一看书,写写画画,有些东西连她也看不懂。但最近整个人松快了,性子渐渐更开朗起来。 椿点头。 关姜笑着无意扭头,发见椿表情与去时不同,问“怎么?” “没怎么。”椿摇头注视着齐田的身影,想一想说“先时从学馆里出来,娘娘说自己是皇后,我还不大能明白娘娘的意思。可现在我以为,我们娘娘以后必当是个受人敬仰的皇后。”一副余有容焉的模样。 关姜被她逗得笑,说“是是是。我们娘娘最好了。” 椿羞赧,有些不好意思“你别笑话我。我认真的。” 关姜问“娘娘做了什么,叫你折服呢?” 椿想了想说“说做了什么,到不如说,是因为娘娘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齐田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大事,不觉得做皇后有什么,也不认为推广音字值得自傲,更不会把自己关心庶民怎么种地这种事,当成了不得的高贵品德。她大概觉得放在别人身上,也会像她这么做。 “我也许一世也不能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椿说。 她识了许多字,也在关先生学馆里读了许多籍典的白话译本——大部份的书都是田家活霸王译来的,世家没有肯相译的,觉得读书便是要靠悟性,高深的道理,便生来当以雅文书写,才显其清贵。田中姿将译本送来时椿也在,他把书往桌上一掷,抖着腿说“会读书有甚么了不起的?弄得谁都看不懂有甚么自得?我偏译将出来,以后连我家马夫熟读三书,气死那些老畜生。”当时学馆之中哄笑四起,他也得意得紧。 椿从学院借了田中姿的译本来看。知道了许多了不起的人一生故事。对于自己的一生是不是会有所建树,或者会碌碌无为也有三四分思考。 她觉得,自己自为一个下人,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可皇后不同。 自己有一个了不得的主家。椿看着齐田的背影笑说:“若我能为娘娘甘脑涂地,便也死得其所,不算毫无建树吧。” 第116章 第116章 皇帝兴建匠工所,来都城的工匠,哪怕是被举荐而来,也都需要交出像样的作品,若通过审核便会被录用。 每天匠工所主事衙门外头都排着长队。外面站满了带着大件小件的匠人。 主事衙门里新上任官儿原是都城治官属下,不过是个文书小吏。后来都城大乱,死了不少人,朝廷中又暗涌如潮,他得了个机缘便升任做了个小官,因为灾民善后做得好,得上官赞赏,给他请了个功,善后做完正逢着皇帝兴工匠,便被派来主理匠工所事宜。 他每天带着一群属吏,忙得焦头烂额。因为匠人不认识字的多,见一个人看一样东西,就要把这匠人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记了下来,再用工笔规规正正地把对方所造的东西描画下来,登记造册。初选一次把不堪入止筛选,再呈宫中经阁老审核,最后请皇帝御览。 最后能留下来的,便聚居于匠工所内,每月享若干俸禄。这其中的匠人,又各有品阶不同。有些只是最底层的工人,有些可升做匠吏、大匠官等。奉旨建制各种器物。小到□□,大到投石器之类。 工匠所就在冯家对面的街上。每天排队的人把整条街都堵了。有些人还拖家带口的。拿着或常见或古怪的器物,等着召见。 辛游有意为匠人。可他家的人却不愿意。 他家里老阿爹一听他没有报科考,却报了工匠所,差点活活气死。杵着拐杖到学馆来,追着要打死他。 这世间唯有读书高啊。工匠?工匠是什么? 世人深以为工匠,不过是做些柜子桌子的粗鄙之人,怎么能与科举出生的官吏媲美呢?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家里虽然银钱无缺,可因为地位低下,衣不能穿绸的,屋不能住宽的,几世同堂蜗居在一起,家里姐妹兄弟那么多,可院子有数,房屋有数。一间屋里头,光主人都恨不得要往二三人,下仆睡的地方都要没了。他却还不思进取。 追得累了,站在廊下直抹眼泪“我区区匹夫,没有甚么本事,孙辈之中只有你还有些出息,又碰上了好时候。你若能考得中,得个官职,起码能把那几进几出的屋子往外扩一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