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近日的相处已经让他确认了苏栖在感情上的迟钝。 也就是这一愣神，在相顾无言间电梯的门恰好关上，突兀到让秦纵连按开门都来不及阻止，他想说的话也全被这突发的情况隔断。 当秦纵从楼梯间大步狂奔上来时，自以为已经告别完了的苏栖已经回了家。站在苏栖门前微微喘着气，喘匀了气后就抬起手想要扣响房门。 然后那只手就这么悬停在了半空，犹豫再三后还是放了下来。 天已经很晚了……她的名声很重要……还是等她回来再……呆立在那里的秦纵自失一笑，抬手将刚刚跑动时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带着些迷茫无措的漂亮眸子。他垂了垂眼帘，又默默站了一会，终于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离开。 大概只有秦纵本人才知道，商场上冷酷无情分分钟天凉王破的秦大总裁其实在感情上格外的怯懦。 刚刚那些不过是给自己找的理由，给心中那个胆小鬼找的理由。 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秦纵透过光可鉴人的墙壁看着里面的自己，脸上满是自嘲。他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手，镜中的人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只是感情的事情从来不是会跟着计划走的。 ··· 第二天苏栖就跟着《三尺水》剧组一起打包去了外景地，全能型助理王一恒先生也自然而然的跟着一起去了。 苏栖部分的拍摄一向顺利，很快就只剩最后一场激情戏，接着就可以跟姜灵均一起杀青拿钱进新组。 这还是苏栖和姜灵均之前的绯闻照片被爆出之后第一次演对手戏。最近一段时间的拍摄中苏栖还是老样子经常跟剧组人员还有于曼程易等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但不知为什么原来也玩的很好的姜灵均这回反倒很少加入进来。 化好妆裹着外套抠手机的苏栖抬头看了眼走近刚要打招呼的姜灵均，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虎视眈眈的王一恒，终于明白了一点。 王一恒是在防着姜灵均的，而且防的十分明显。他在是苏栖的经纪人同时也是程易的经纪人，苏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有这么大的隔阂，不过也猜到估计不仅仅因为上次照片的事情，更有往日的积怨在里面。 “姜哥。”苏栖收了手机站起来，从剧本里抽出一张照片来，“姜哥，来帮我签个名吧？” 虽然是问句，却是理直气壮的要求。让这几日因着王一恒产生的生疏一下子消失不见。 “好”姜灵均毫不犹豫接过照片和笔，两人的手有了短暂的接触，姜灵均极快的缩回了手，“要写什么内容么？” “稍等……”苏栖的手指飞快的在手机上滑动着，然后抬起头给了姜灵均一个大大的笑脸，“写最爱你的灵灵。” 看到苏栖的笑脸后完全没把话过脑子的姜灵均一边复述一边动笔：“好，最爱你……” 他的笔顿了顿，最后三个字散落在唇齿间消失无踪。 苏栖完全没有察觉什么不对，仰着头笑嘻嘻的将东西拿回来，然后补上自己的名字：“爱你的栖栖，大功告成。” 一边碍于苏栖面子没再冷目而视，旁观了全过程的王一恒瞠圆了眼睛，当看到完全没有察觉什么不妥的苏栖时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直看不惯姜灵均借着程易维持曝光的做法，但他们你情我愿的作为经纪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可他对苏栖的不轨之心却是昭然若揭。 可惜这个昭然若揭没揭到苏栖头上。 王一恒看着姜灵均那张有些呆滞的俊脸，莫名有些同情他。 “王哥，拜托你寄出去啦。”苏栖的脸颊微红，很有些羞涩的样子。 王一恒默默的看了一眼，又默默的看了看苏栖：“我说小苏啊……” “嗯？” “你这字……有空还是练练吧。” 铁画银钩的苏小公子自五岁读书起第一次被人嫌弃字不好看。 她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驳。脸上羞涩的神情更重了些。 算了，有这么一张脸字不好看有什么关系——分分钟叛变的经纪人先生走丢的职业道德很快回拢：“小苏啊，你这照片是寄给谁的？” “一个网友，就是之前照片事情爆出来时告诉我的那个。”苏栖将两人的聊天记录拉了出来，“她是姜哥的粉丝，现在大概也比较喜欢我？签名不是什么难事，我就答应了。” 如果不是小姑娘的及时提醒让公司方面用最快的速度发现了这件事，那事情如何收尾还真不好说。这个礼物相比之下实在太小，不送实在说不过去。 王一恒沉默了一瞬间：“你跟她说你是你了？” 跟绕口令似的。 苏栖一脸震惊的看向对方：“怎么可能！” 这种蠢事不是没人干过，而且由遗传学角度来说苏栖会干的可能性更大。完全不知道皮和芯早就不是一套的王一恒皱着眉仔细翻了遍记录这才放心。他记好了地址点头答应，收起照片的瞬间又被苏栖拦了下来。 “我还是重签一张吧……”苏栖又变成了可怜巴巴的请求状态，“王哥，你帮我找个毛笔呗。” 毛……毛笔？一个硬笔字都写不好的人……这是真把他这个经纪人当助理了？王一恒一边腹诽一边找剧务去了。 古装剧的剧组当然不会缺少笔墨纸砚这种东西，王一恒作为苏栖的经纪人去要东西十分的顺利，不过几分钟功夫就找了个齐全。他甚至还好心的又带了两张剧照过来，以免苏栖写毁了还要再来一遍。 苏栖一脸嫌弃的看了眼标着一得阁的墨水，饱蘸浓墨又舔了舔笔，一手怀素小草直接镇住了王一恒。 秒被打脸的经纪人很快找回了场子：“硬笔字还是要练的。” 然后暗戳戳的记下以后需要签名的活动场合要给苏栖备上软头的水笔。 这手好字不拿出去做宣传当卖点实在太亏了，作为一个成功的经纪人，王一恒一边打压着苏栖洋洋得意的小尾巴一边在脑内推进着策划案。 苏栖却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完全不受影响，这方面她被夸奖的太多，实在不会因为王一恒的一句话就受到打击：“好了王哥，快开拍了要清场了。” 开拍，清场。 王一恒敌视的目光再一次锁定在了姜灵均的身上：“你注意安全。” ···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还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呢，更何况在合约上裸肩已经是最大化的□□程度了。当时孤身一人的苏栖签订下来的十分安全的协议，在她现今经纪人的坐镇下只会更加的安全。 依旧□□着半边肩膀的苏栖紧紧搂抱着姜灵均，还没从刚刚一次次的“重来”中回过神。 其实今天的船戏激情部分并不重，主要表达要表达的是百花杀和护法间感情的递进，让日后赵哲斩杀护法时的戏码更加的有冲突性。 一遍过的威名早已顶替了小花痴的名号，但今天苏栖却在这场并不算难的感情戏上翻了船。 当然，这个翻船指的并不是船戏的船。 “小苏，你没事吧？”程易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摸了摸苏栖的发心。如上好绸缎般微凉的触感抵在他的掌心，让本就怀揣着爱慕的姜灵均心神一颤。只是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苏栖的状态其实很让他担心。 “我没事。”苏栖抬起脸看了看姜灵均，两人的口鼻离的极近，呼吸几乎可以相融。 她的脸上全是迷茫。 这场戏开拍时苏栖依旧模仿着那名艳妓，但香艳的表现却不足以满足这场戏的感情需求。 苏栖第一次意识到演戏不仅仅是模仿这么简单。她可以深度的分析这个人物，认真的去表现人物的行为模式，却无法在最亲密的感情上通过模仿去表达人物的内心。 人物要是活的，而不是一张画皮。 “姜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苏栖问的极认真，认真到认真爱慕着他的姜灵均在此时生不起一丝过分的想法。 姜灵均迟疑了一下，组织了一会语言才给出回答：“如果是百花杀对护法的话，那应该是爱也是他，恨也是他，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 作为娱乐圈有名的文艺青年，姜灵均的措辞十分的缥缈难抓。 一头雾水的苏栖更加一头雾水了。 幸运的是冯其的性格比他的哥哥要好很多，并没有因为十几遍的重来而生气，反而在讲戏无果之后安慰了苏栖一番给了剧组一个长达半小时的休息。 从王一恒那里拿来手机的苏栖想了想，拨通了姚安得的电话。 振铃只响了两下就被对方接起，速度堪比一秒钟接电话的秦纵。站在苏栖身旁的王一恒听着自家老板藏不住兴奋的声音一脸郁卒，觉得丢人极了。 “姚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刚刚还兴奋非常的姚安得被苏栖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停顿了几秒才回了个“好”。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姚安得这次没让苏栖等多久，连犹豫都没有犹豫：“每个人的感觉都不同的，比如我，哪怕十几二十年不见仍会保留着当年的习惯……阿栖，你问这个做什么？” 姚安得的语气太悲伤，悲伤到苏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原因。可她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我演戏遇到了瓶颈，所以想来请教。” 选姚影帝不选冯大导演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姚安得的脾气比较好。只是她完全没想到会勾出对方的伤心事。 一想到他可能是自己爹，苏栖就觉得很是抱歉。 跑题了的姚安得沉默了一下，却也没有后悔刚才的剖白。他笑着叹了口气，语气已经从深情的男人转化成了谆谆教导的老师：“你要试着把自己代入角色。能否快速入戏是演员的最高评判标准，不能代入角色的演员演技再好也会让观众觉得演的是他自己。只有代入了角色，你才能真正表达出人物应有的悲喜，而不是你觉得他应该有的。” 代入角色…… 苏栖愣了愣，飞快道谢然后挂了电话，只留电话那头的姚安得看着手机摇头苦笑。 代入角色，她之前代入的都是形形□□跟角色相似的人，却不是角色本身。怪不得她全部的戏份都过的顺利，直到感情戏才卡了壳。 百花杀是爱护法的，她就是百花杀，她爱他，可她也是赵哲，她不能爱他。 跟苏栖对视的瞬间姜灵均愣了愣，感觉整颗心都暖胀了起来。 入戏啊……苏栖默默念着这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 杀青后苏栖又在剧组住了几天，吃喝玩乐间仔细研读着剧本做着人物笔记，同时等着姜灵均的戏份结束好一起进组。 作为男三号的姜灵均戏份其实并不吃重，在几日密集的拍摄后就完成了任务，跟着苏栖一起在程易和于曼不舍的目光下上了飞机，前往《任平生》的拍摄地点。 作为《任平生》的男女主角，苏栖与姜灵均有着贯穿全剧的对手戏，就算王一恒再怎么严防死打也没法防住两人的感情激增。一开始他还算是淡定的看着两个人哥们似的交流，甚至还有闲心嘲笑姜灵均的胆小懦弱求而不得。而在剧组拍摄近三分之一、剧中男女主角的感情从两小无猜变成青梅竹马之后，王一恒就有些慌了。 本来对朋友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苏栖在面对姜灵均时开始有了不同，下了戏后也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挣脱不出女主对男主相互爱慕的情绪里。这段时间越来越长，从开始的几分钟十几分钟到后来的几个小时，直到现在的多半天都不能恢复平静。 而本来决定好挽回声誉前远离苏栖的姜灵均也在这样火热的情愫中慢慢迷失了自我。 那毕竟是他真心喜欢的姑娘，又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 “姜灵均，你跟程易是好哥们，他拉你一把是多年的情分。可苏栖只是个小新人，她的名气撑不住你的连累。”王一恒躲开苏栖来找姜灵均谈话时神情极冷，带着高高在上的无情，完全不同于平常和蔼可亲的样子，“还是说你准备退出娱乐圈了？要知道，你跟你公司的合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我明白。”姜灵均垂着头，缩在口袋里的手紧紧蜷着，“你放心。” 王一恒应了一声，就算披着公事公办的皮也有些不忍心去看他的神情：“我提苏栖谢谢你。” 是我该替苏栖谢谢你。姜灵均终于抬起头，他看着王一恒远去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哪怕被这么不客气的对待，还是要真心感谢对方是真的为苏栖好。如果不是这样不客气的直接说出来，大概自己真的会沉溺于跟苏栖亲密的相处中不可自拔。 那才是真的害了她。 如果不是这样……他大概也不会发现自己竟喜欢苏栖到了这么为她着想的地步吧？ 姜灵均叹了口气散去心中所有的沉郁，然后掉头离开，离开了本想去找苏栖吃饭的路。 ···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结束后，苏栖都没能再找到跟姜灵均私下相处的时间。从亲密无间到难得一见，这样的差别让苏栖的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