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替我谢谢叔叔阿姨。小满哥,你是什么时候找到岳竹的?” 袁满点了根烟:“年前吧。” “难怪那天我在车上看到那家澡堂的优惠券,因为看到这个,我才找到她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袁满见段天骄微微皱着眉,看了旁边的吴放的一眼,吴放刚好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之前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她。” 他撒了个谎。 段天骄没说话,他又开口:“天骄,明天你婚礼我就不去了。今天就当送你出嫁了。” 段天骄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嗯。” 一场重要的人都无法出席的婚礼,她百感交集。 “副师长只开奥迪,你这老公挺低调嘛。”为调节气氛,袁满开起了玩笑。 段天骄终于笑了笑:“还是低调点吧,这年头,处处都是监控,人人都是纪/检。我可不想哪天看到他被送上军/事法庭。” 袁满努了努嘴:“军官太太的架子这就摆起来了。” 段天骄看了吴放一眼,他正锁着眉头对着电话里的人沉默,她眼睛里的光淡了下去。 “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罢了。” 段天骄和吴放按照传统习俗向段母磕了头敬了茶,段天骄哭了,直到和吴放坐上回家的车,她的眼泪都不曾停过。 段骁在他们进行仪式的时候就先回到了车里,他出门的时候岳竹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想起了和袁满吃砂锅粥的那个晚上。 段母不曾起身送女儿女婿,直到段家兄妹离开,袁满从车里取了一箱药进来,“我妈新熬的药膏,疼的时候敷在腿上,能有点作用。” 岳竹这才发觉,从她进门起段母就一直没有站起来过。她的腿似乎动不了走不了路。 “腿坏了,多亏了小满年年给我寄这些药膏。”段母跟岳竹解释。 “怎么回事?”岳竹问一旁的袁满。 “自己摔的。”袁满还未答话,段母先给了解释。 一场过往,人事全伤。 袁满看着沉默的岳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回山庄的路上,岳竹问:“到底怎么回事?” “车祸,是个意外。在他们隐离之后。” 岳竹无声地冷笑,连离婚都无法公开。而且,这一定不是意外。 “在澡堂干了两年,我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事情。袁满,我信因果,但更信事在人为。” 袁满停了车,伸出一只手将岳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看着前方被绿树环绕的柏油路,无比坚定地说:“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车窗外的树沙沙的响,两人的呼吸交汇在一起,成为最有力量的约定。 12.夜雨 山庄的后面有一片农家菜园,里头种着新鲜的时令瓜果蔬菜。但凡来酒店入住的客人都可以在菜园里进行采摘,菜钱和酒店结即可。 黄昏时太阳露出一点影子,淡淡的晚霞落在山间,正对着这片菜园。 风光好,人也和。袁满提议去摘草莓。 两人绕到山庄后方,一条长长的藤蔓搭起来的长廊连接了酒店和菜园,长廊旁有木头做的长椅,尽头处还有两个轮胎秋千,分外浪漫。 袁满边走边说:“要是我弟弟来了,他现在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占领秋千。” “你弟弟,挺活泼的。” “嗯,大年初一那天在慈云寺里跟我疯,不小心还撞到了你。”袁满说完看了岳竹一眼,她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件事情。 岳竹抬了抬眉毛:“我总能和你偶遇。” 袁满笑笑,走到菜园门口他停住脚步:“你也有一个弟弟是吧?” “嗯,十五岁了。” “快上高中了吧?”袁满问。 岳竹说:“顺利的话,秋天就到一中来念书了。” 难怪她准备在一中附近租房,原来如此。 袁满想了想,说:“来了就住家里吧。” 岳竹回头,他兀自走进了菜园里,留给他一个高大的背影。 他走路时步子迈的很大,喜欢将头微微昂起来一些,很精神,自带气势。 两人摘了几斤草莓,临走时岳竹又抱了一颗小南瓜和一把青菜,袁满接过南瓜:“你不会是要在这儿做饭吧?” 岳竹点头:“要是带回去就不新鲜了,今天吃了吧。” 袁满皱着眉:“我想吃rou。” 岳竹看着他,耸了耸肩:“那你自己去餐厅跟他们买,最好是买我会做的。” 十分钟后,岳竹看到袁满进了餐厅的鸡舍。 走地鸡,常常在竹林里放养,颇有农家风味。 岳竹正为它们该变成桌上的哪道菜犯愁,然后她想到了上午曾踏足过的那片竹林。 随后她找餐厅里的工作人员借了一把小铲子和一个菜篮,独自去了那里。 晚霞打在她的脸上,她拿着小铲子蹲在竹林里认真地挖着竹笋。她看起来很小一只,细胳膊细腿却很有力量。 她挖了一会儿,嫌头发碍事,捋下一直绑在手腕的黑色皮筋将头发全部扎在了脑后。 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她的眼睛下面被睫毛挡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她看起来比实际岁数要小,袁满觉得她在很多个时刻看起来都像个小姑娘。 “鸡处理好了?”岳竹发现了袁满,问他。 袁满摊摊手:“没忍心看,他们在处理,待会儿去拿。” 岳竹在心里“啧”了一声,想吃rou却觉得杀生残忍,十足伪君子的作风。 袁满看穿她的表情,解释说:“人嘛,有贪欲但也会心软,矛盾体。” 岳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有些人的心却坚若磐石。 “竹笋炖鸡汤,再蒸个南瓜炒个青菜,行吗?”岳竹问。 袁满提着菜篮跟在她身后,“你做什么我都吃。”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最后一片晚霞走在小路上。一个漫长的白天就此落幕,一个带着暧昧气息的夜晚正在缓缓而来。 吴放连续接到某个电话后,称有军务要紧急处理,独自离去。 车子给了段骁,由他送段天骄回家。只剩下兄妹俩的车厢里,气氛格外压抑。 “她……你们是什么时候找到她的?”段骁小心翼翼的向段天骄打探。 段天骄看着车窗外,华灯初上,正值下班高峰期,城市里处处拥堵。 连续几个刹车以后,她心烦气躁,“前段时间吧。” “她一直在这里生活?”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敢说不敢问。哥,你别问我了,有这精力倒不如多想想该什么弥补她?” 段天骄眉头紧锁,脸上一点新娘子的甜蜜也没有。 “弥补……袁满做了这么多,还用得着我吗?”段骁垂头丧气,精气神全无。 听到这话,段天骄心里压着火,但却没发作。 这些年,对他这个如行尸走rou般的哥哥,她早就失去了耐心。 “她……是住袁满家吗?”段骁又问。 段天骄点头,突然回想起袁满找她借房子,恍然大悟,可又想不通,袁满为什么也住在家里? 于是她嘱咐段骁:“别轻举妄动。” “我怎么敢。”段骁苦笑。 城市似乎很小,可到处又都是人。想要找一个人变得很难,想得到这个人的原谅,更是幻想。 “meimei……” 过了好一会儿,段骁轻声叫出口。 段天骄一阵鼻酸,这么多年,段骁对她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从未跟她如此亲昵。 “我meimei要出嫁了。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那些不好的都让哥来承受吧,我只希望你过得幸福,你嫁出去了,就再也不是我们段家的人了,这一生,不用再担惊受怕。” 鸡汤的香味从小厨房里飘了出来,袁满走进厨房里,岳竹正拿着汤勺试味。 见袁满进来,她又舀了一勺汤,“你尝尝?”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收回了手,“你重新拿个勺吧?” “不用。”袁满大步走过来接过汤勺就将里面的汤喝掉,“好喝,可以考虑不开甜品店开餐厅了。” 对于他忽有忽无的洁癖,岳竹也摸不着头脑。 “淡不淡?”她又问。 “刚好,我们俩口味一致。”袁满说着又去舀了一勺。 青南瓜不常见,放几颗新鲜的花椒和几片蒜一起蒸,香味都被提了出来。一大碗瓜,两人当了主食吃,尤其是袁满,吃了一大半。 鸡汤很鲜,rou没怎么动,汤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