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仪式感
何东只是静静地看着洛薇，看着她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洁白如玉的面庞，小巧圆润却又笔挺的鼻子，还有这世上最美丽的一双眼睛。她是如此的美丽，但却又浑然不自知。 她和程锋爱得如此艰难，如此隐忍，程锋实在是可恶。 洛薇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完全无视何东的注视。何东将证据打印了出来，一行行的代码，她看不懂，程锋是看得懂的。只要她把这些东西拿给程锋，程锋就会了然宁提香的用心。 眼前的诱惑如此之大，她的手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去把它们抓在手里。 可是该死的，她脑子里偏偏浮现了一条条法条——非法取得的证据不予采纳—— 审理案件的时候，她曾经引用这一法条不计其数，现在自己成了为当事人，程锋变成了法官。难道真的要拿着这些东西去揭发宁提香吗？ 洛薇将证据推给何东，道：“我只需要一个真相。现在你帮我找到了。谢谢你。” 何东突然握住洛薇的手，洛薇脸色一变，瞪视何东。 “薇薇，你听我说，在把证据给你之前，我也像你现在一样犹豫、纠结，其实，我前天就找到了。”何东忧心忡忡、惶恐地看着洛薇，细致观察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你！”洛薇又急又气，猛地抽出自己的手。 何东颓废地靠在椅子上：“薇薇，我不想把证据给你，我不想让你和程锋在一起，你知道，看着这些照片，我有多痛苦！“ “何东，以后我还会结婚、生子，难道你都要这么痛苦吗？你究竟怎么样才能走出来？你不爱张宁吗？” 提起张宁，何东似乎更纠结了，他抓了抓头发，将头发抓成了鸡窝状，垂头丧气地，道：“我不知道。”他又回到主题：“薇薇，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说，虽然我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但是我希望你能。” 好像是一股暖流从心里流过，洛薇轻轻握住何东的手，发自内心地道：“谢谢你，何东。”然后她将证据放进自己的包里。她要做的，是违背自己所有的原则。如果在几天前有人说她会这样做，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何东笑了，笑得洒脱，又笑得心酸：“薇薇，你是要感谢我，因为我已经把这些证据发给程总了。” “什么时候？”洛薇双目圆瞪，震惊了。他不是让她自己作选择吗？ “就在刚刚，你接过这些证据的时候。”何东说得云淡风轻，他的话很空，很旷，似乎没有重量，也似乎是一种解脱：“我终于见识到了你有多爱程锋，薇薇，你是一个极其讲原则的人，以前上学的时候，你从来不会议论不在场的第三人，你从来不会搬弄是非，你比男人还要君子。可是，为了程锋，你甘愿打破你一贯的原则，你的工作原则，你的为人处事原则，我输得很彻底，也很心服口服。薇薇，我祝你幸福。现在，我要好好去爱张宁了。” “何东，我真为你感到高兴。”洛薇也笑了，很轻松。 “好了，我们两个老朋友吃个饭吧，就当现在还在大学，根本不认识什么程锋宁提香张宁，就咱们俩，好好吃一顿告别饭。”何东笑着道。 他的眼角，在灯光的照射下，有点亮。 “好，吃完就翻篇。” 有人说，人是需要仪式的。所以刚刚出生有洗礼，然后是成年礼，婚礼，以至葬礼。一个个仪式，像生命之河中的一个个标志性建筑，将生命分成截然不同的区段。 而一段感情的结束，也是需要仪式的。这个仪式并不需要多复杂，只是需要把心结解开，明确地告诉自己，这个人，此生是朋友，只是朋友。 然后，继续往下走。 跟何东分开后，洛薇将手覆在包上，这里面是何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查出的证据，足以揭发宁提香真面目的证据。他冒着惹恼程锋的风险，亲自将它发给了程锋。 欠他的，她要怎么还？唯愿他与张宁真心相爱。 现在每次开车堵在路上，洛薇都会想起，程锋说，不想她开车奔波，让她住在心湖小筑。心湖小筑的钥匙还拴在洛薇的钥匙包上，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还给程锋。 距离上次见他，已经两个月了。这中间音信不通，消息全无。 连洛海河、徐枫也不在洛薇面前提起程锋了，他们对她说话时也小心翼翼的。他们甚至制造着一个假相，一个程锋从未出现过的假相。 洛薇觉得无喜也无悲，心情很平静，平静得一丝涟漪都没有。她怎么会痛苦、伤心甚至绝望呢？这段感情开始之前，她就告诉过自己，一旦开始了，就不要去怨，不要后悔。 但是单位里的同事却是另一种看法——洛薇永远是一个人，永远看不到传说中的程锋接送她，从她口中也听不到任何关于程锋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说明洛薇和程锋变得更谨慎了！他们是担心再被有心之人拍到，所以出入变得更加小心。 面对各种各样的猜测，洛薇都是微微一笑，不作回应。慢慢的，身边的世界也就安静了。 感受到洛薇变化最大的，就是张宁。她当着洛薇的面，删除了文昕艺和宁提香的电话号码、微信，誓要与她们划清界线。 用张宁的话说，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蝎子，一个是毒蛇。而程锋呢，张宁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不负责任的。 不，他是负责任的。洛薇为程锋辩护。 张宁当时就急了，她是个直脾气，不依不饶。 洛薇笑笑，任由张宁在那里抗议，自己在心里无声地说，他对宁提香不负责任吗？不，他是负责到底的。 骂完了程锋，张宁又旧话重题，直接道：“薇薇，我和崔冰一直都有联系的。” 洛薇没有作声。 “他一直都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他一直在等你。” “我和他没有可能。” “都这个时候了，你难不成还对程锋抱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