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那时自己对恨春的话根本不在意,因为无论如何当时春狩的计划已不可能停下来,而九皇女也很正常。 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正常? “你醒了?来,轮椅给你擦干净了,出去喝点热粥吧。”李袖春推门看到他呆呆的坐着,自然而然的与他道。 花顾白也没怎么抵触,被她抱着调整好放入轮椅,就在她要抽手的时候,忽然抓住她的手道:“我做了个梦,梦到你以前初见我,叫我全名的时候了。” 盯着她的眼,花顾白一字一句笑着说:“突然有点想听你叫我全名了,可以吗?” 李袖春的瞳孔猛的放大,嗓子发干。 “……”等等,让她回忆一下,顾白难道不是他的全名吗?她记得当时落下山崖,他说过以后两个人的时候,叫他顾白就好。 莫不是,他还有另外的姓!? 第21道是无情却有情 无论如何,李袖春也是编不出来他的姓的。哑口无言了一会儿,她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慢慢收紧。 花顾白蹙着眉,“怎么了,连我的姓都记不清了吗?”不只是簪子,连自己的姓都记不得了的话……比起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他更担心她是出了什么问题。 “对不起……”李袖春无意惹他伤心,但是一想他与原身九皇女是那种关系。而自己从现在开始要将近月余和他朝夕相处,暴露是迟早的,得想个好的解决办法。 “其实我从昏迷醒来以后,很多人和事都记不大清了。只不过怕冯封为我cao心,所以一直没有说。反正也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没什么不好的。”李袖春无比感谢以前看过的清穿电视剧,这不信口胡诌一个失忆的借口就行了。 花顾白愣了一下,目光空空的。松开了她的手,然后露出个微笑,幽幽道:“……是只忘了我的事……?” 李袖春摆手,“不只是你,其余的事都记不大清了。” “那毓柳的事,你还记得多少?”花顾白低垂着一双狐狸眼,端的是风流,手指却不由自主的互相交握,很难察觉他在不安。 “毓柳?”李袖春脱口而出:“他与我不是最近才相识么?”不过之前确实有看到前身九皇女的日记里,写过肖想毓柳的话语。 花顾白狭长的狐狸眼眯起,竟轻轻笑了起来。惹得李袖春内心更加纳闷……难道她说错了?毓柳与前身早就互相认识了? 他笑容里透着七分愉悦,三分落寞,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在开心,还是假装的。 他缓缓道:“没想……我在心里暗地与他争了这么久,最后竟是如此结果。古人诚不欺我,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道是无情却有情,爱情最是飘渺不定。 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毓柳的……她一身轻松,而自己却还在痴痴等她的目光。 不知道这个结果,他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她忘记一切就等于给了他从头开始的机会,可他……早已不是那个愿意再花十年陪她从头开始的男子了。他……已经起了贪念,而这贪念不知不觉已经化成了执念。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先跟我去用早膳吧,这些事我们慢慢说。”李袖春自然体会不到花顾白心里的那些波折,她只是觉得他的脸惨白的,看久了……她都难免有了一丝心疼。 用过早膳后,花顾白并没揪着一开始的话题不放,反而说道:“这粥味道不错。”清香,还能品出莲子的味道。 不比宫里的御厨差到哪去,很合他的口味。 李袖春下意识端着碗收了,一笑:“我让秦叔教我做的。” “……”花顾白错愕。美目一瞬不瞬看着那碗,暗暗回味了一下,有点懊恼自己吃的太囫囵吞枣,没能好好记住她做出来的味道。 不过,看她熟练收碗的动作,他疑惑,哪怕是失忆……一个人也能变得与原来的感觉截然不同吗? 透过她,仿佛……看到了两个人一般。 明明她以前总是赖笑着却掩藏不住眼底戾气,而现在的她……眼中已经找不到蛰伏于其中的寒光了。 “今日我想去给冯封送一封信,院子里并没置办笔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街置办东西?小镇里应该有一些男子的用品,我怕自己想不到你需要用的。”毕竟她不了解这里的男子都用什么…… 没想她话音刚落,那人就立刻回答道:“我去!” 李袖春本想给他围面巾,但转念一想他已然嫁过人,而且捂着脸恐怕也不舒服,便算了。 要去置办东西,这小村庄当然没有,李袖春便带他去小镇上。 一路上,凤君这张脸倒是太惹人注意了,不断有人打量,有些女子更是豪爽,毫不掩饰的盯着花顾白看。再一看他坐着轮椅,后面还被个女人推着,顿时纷纷摇头。 李袖春皱眉,如果要买东西不得不停下来,就微微侧身挡住他们窥视花顾白的目光。这些女尊国的女人可真是如狼似虎,连她都觉得猥琐,让凤君看到了岂不是更不舒服? “我想……我想置办件衣物。”过了一会儿,花顾白扯了扯她的衣袖。虽然知道不该麻烦她,但是……只有一件衣服,换洗那么麻烦,他还是有点难受的。 “好。”正好笔墨都买齐了,她也不想被别人盯着瞅。推着花顾白道:“我前几天找院子看到了一个很受男子喜欢的店铺,你可以去看看。” 花顾白本来是想,自己来推轮椅去就好,她可以自去忙她的。以前他一直都是自己解决自己的事,她心怀天下当然不会在意自己这点儿小事。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愿意陪着自己逛街。 他忍不住把狐狸眼笑得弯弯的,不经意间流露的风情让人看呆了去。 其中就连开那家店的女子,也呆呆的看着进来的花顾白,都忘了打手里的算盘。在她旁边的男子吹鼻子瞪眼,拉了她一把,“妻主,你这账都记错啦!” 那店家才尴尬地低下头,但是时不时还会偷偷瞟花顾白一眼,气得她的夫郎直跺脚。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狐媚子,有了妻主还到处勾人,真没教养。 内心骂完之后,不由转了转眼睛,想着把他带到后面试衣服,自家妻主就看不到了! 于是殷勤走上前招呼道:“这位小郎君,可是要买衣物?我给你推荐这些,都是新进的花色,而且还便宜,穿着肯定讨你家妻主喜欢。”他还故意把视线停留在花顾白后面推着轮椅的李袖春身上。 花顾白几乎是听完这句话就点了头,而李袖春分明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迷惑。 她算是明白了,估计花顾白听到便宜,讨自己欢心想都没想就应了。一时觉得花顾白,真的……与他面相不同,也许,意外的在某些方面单纯也说不定? 看来还是得自己出马了,在现代购物的经验可不是瞎说的,作为女人挑衣服这种事最是精通了! 她站出来,冲着那个男子道:“不要最便宜的,你把你们家卖的最好的衣服拿出来。” 那男子一愣,根本没想过会有妻主插手自家夫郎买衣服的琐事里。 下一秒才支支吾吾,去里面取了几件卖相好的衣服,“这几件是小镇里的公子哥们最喜欢的,只不过这价钱贵了些。” 花顾白在一旁看了看,其实是连这些衣服都看不上的。毕竟做了凤君,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但一听价钱贵,又担心李袖春钱财不够,便要摇头,不如换上比这还差点的衣服,起码省钱。 李袖春没管两人什么表情,摊开这些衣物,细细挑捡,最后还是拿了件大红色的道:“我看还是红色适合你,且去试试吧。” 抱住了衣服,花顾白拒绝了李袖春送自己过去的打算,自己握着轮椅往前跟着那男子而去,心里却美滋滋的。 ……她说自己适合红色呢。 他本来只是觉得这种大红色,很像嫁衣。因为嫁不成九皇女,便想让她每天看着自己穿,也许会留得她几分赞赏的目光。没想……他等了十年,真的等到了她的夸赞。 “你能帮我一把吗?我不太方便……”花顾白举起衣服媚笑,他想赶紧穿出去给她看。她挑的衣服,他一定会穿出来最美。 那男子内心冷哼,忍不住妒忌:长得美就算了,残疾了居然还这么被妻主宠爱?他的妻主从来不cao心自己穿什么衣服,明明自家是开这个店的,她却没有一次给自己挑衣服。 李袖春本来坐在外面等,但里间忽然传出花顾白的惊呼,她被惊了一下,便走到帘外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里面的花顾白却一直在呼痛,李袖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开帘子一看,花顾白露出来的后背的伤口,正在流血。 而那本来快痊愈的痂,都被撕烂了,连着那件红色衣服。 而那个在替花顾白穿衣的男子,拎着衣服手足无措,明显就是他做的好事。 李袖春顿时大怒:“店家,你这夫郎莫不是想要我家夫郎的命?你这是怎么做生意的!”把帘子拉上挡住春光,李袖春就往柜台走去。 岂有此理,她养了那么久快要有起色的身体,结果就被这么又折腾坏了一回! 而被帘子隔出来的空间里,花顾白柔柔笑着把衣服从男子手里扯过来,穿好。哪里见得到刚刚呼痛的半分样子? 那男子一脸茫然,然后才了悟,手指气得哆嗦指着他道:“你刚刚是故意的!” 第22灯火阑珊侯君来 把花顾白坐的轮椅推到门口,李袖春不忘俯身问了一下他疼不疼,花顾白噙着笑意摇头。最终,店主最后决定把这件衣服作为赔偿,免费送给了他们。看那夫郎惨兮兮的样子,估计是要挨妻主一顿狠批了吧。 不过,那关他何事?是那个男子眼神太露骨了,在宫里、桃花楼里呆了这么久,嫉妒刻薄的眼神,他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他花顾白,可不是如毓柳那样温吞的大家公子性格。别人对他不敬,就别怪他使手段……再说…… “当真不用去看郎中?”刚刚可是都流了血的,李袖春深怕照顾不好凤君,回去落个欺君之罪。 “不必。”花顾白拉了拉她的手道,“你不是还要回去给冯封寄信么?我们快回去吧。” “而且我没事,我是故意的。”虽然很喜欢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但是……他最近真是吃够了药,看够了郎中。 “故意把自己弄伤?!”李袖春不解。 花顾白侧过头,小心翼翼抚了抚自己身上的红色新衣,“这样,就能不花半子得到这件衣服了。妻主……高兴吗?”他算好了,那家店主应该是没胆惹怒买家的,而且那个夫郎也有苦说不出吧。 心思缜密如花顾白,什么行动都不会是没有目的的。 乍一听他这话,李袖春先是一怔,还是第一次听他叫妻主这种假称呼,以前都是叫自己囡囡……装的很老成的样子。而再一细听,心里不知怎么的就一酸。 想必在皇宫里,凤君哪会像这样虎落平阳被犬欺?谁敢让他为生计发愁?可是,李袖春又觉得好奇了……坐到那样的位置的凤君,居然这么懂得这种下三滥的方法,看起来就像以前做过很多次一样…… 他为何这么熟练啊? “怎么会高兴呢。”自己又不是施虐狂,让别人为了省钱伤害自己。李袖春无奈,抬头看着回家的路,却没注意她说完这话,那人瞬间黯淡下来的狐狸眼。 * 回到院子,李袖春本意想让花顾白去午睡,但是看到李袖春在大厅书桌上摊开笔墨,花顾白一双眼带期盼道:“我也可以留下来,写几笔么?” “……”李袖春摊手,谁能对那张脸说不呢? 两人便各在书桌半边写字,李袖春想了想,落笔总结了一下最近的近况,最后问了句冯封何时才能过来接他们。做完这些,她撑起下巴看着旁侧的花顾白,见他正一脸认真的抓着笔行云流水的在宣纸上题诗。 哦?在写什么? 李袖春偷偷踮脚看了一眼,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诗,反而是他的字。果然,跟毓柳提供证据的那张纸上字体一样,起笔柔美,收笔又有锋利的笔锋……越看越像…… 对,越看越像她在前身九皇女被窝里发现的那张字条。 如果她没记错,那张字条应是写着:“亥时,南宫门,邀君相见。” 凤君半夜十一点邀九皇女去南宫门是干嘛呢? 就算是要偷情,去南宫门也未免太奇怪了一点儿。 想不通,李袖春便把这个心思先压在了心底。先去看他写的诗,巧合的是,这诗还挺简单,通俗易懂,连李袖春都能轻易品出里面表达的意味。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清晰易懂,是闺怨诗,不过出自于一个男子的手里,让李袖春头皮发麻了一下。转念一想,又觉得凤君可怜。在偌大的皇宫中,后宫佳丽三千,即便是受宠如凤君,应该也少不了被女皇冷落,独守空闱暗自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