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屋藏娇
真名令娇清醒。他瞬间弹起,五官在脸上挤成一团,又重新摊开来,他嚷嚷着,“我改名了!” 哦对,成年第一天就去改了个名。 陈绯往里走,一边打开冰箱一边说:“叫什么来着?龙傲天?” 娇气急败坏地追着她纠正,“焦天傲!” 陈绯摸出俩鸡蛋来,又拽出包老坛酸菜泡面,说:“我觉得还是‘贵祥’这名字稳重,银川你说对吧?” 宋银川点头,附和道:“贵祥这名字,天然带着地方口音,让人一听就知道出处。” 娇上头还有两个jiejie,他的出生,结束了他可怜的母亲连续怀孕生产的噩梦。作为家中最宝贝的小儿子,一屋人围坐一起,绞尽脑汁想了个能保他长命百岁的名字——桂香。 那是他们村不成文的习俗:男娃起女娃名,能留得住。结果跑去镇里上户口,口音实在难以分辨,新调任来的工作人员诚实地录入了自己听到的名字:焦贵祥。 没办法,老焦家没一个认识字,这名就这么定下了。后来娇在今宵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把这段血泪史如实托出,大伙都真情实感地安慰他:“贵祥好啊,富贵吉祥!你想你要是叫桂香,那多可怕。” “我名由我不由天!”娇当即发出怒吼,“我要逆天改名!” 遂拜托店里最受客人欢迎的轩轩给他挑个一听就霸气炫酷的名字,轩轩翻遍租书屋的言情小说,选了“傲天”俩字。可又觉得“焦傲”连在一起念着怪,于是颠倒顺序,有了现在这名。 娇蔫蔫的,说:“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也太可怜了。” 陈绯弯腰拉开柜子,拎出个不锈钢锅,装了小半锅水,搁在天然气灶上,点火烧水。 宋银川奇道:“绯姐你没吃晚饭啊?” 陈绯撕开包装袋,“没,对着那张脸吃不下。” 宋银川立刻说:“我也觉得他不好看,关键是衣品差,你看到他穿的那花毛衣了吗?啧啧,真不会穿衣服就学学我策哥啊,全黑,反正不出错。” 娇在之前已经听银川八卦过了,凑过去问:“你俩还真旧情复燃了?” 宋银川也问:“绯姐,策哥那边到底怎么着了啊?” 水开了,陈绯将调味料全都撒进去,从筷桶里抽出长筷子搅和两下,再把面饼抖进锅里。陈绯转身靠在流理台边,筷尖放嘴里一嗦,说:“没怎么着,妥了呗。” 娇服气道:“绯姐牛逼啊,我听川儿说,现在策哥可算飞黄腾达了。你们这要生个孩子,那不得智商颜值齐飞啊——啊!川儿你踩我干嘛?” 陈绯没什么表情,拿筷子隔空点他,说:“肤浅。念博士了不起啊?还不是就个打工的。再说,我这身材,哪能被孩子糟蹋了。”说完了,冲宋银川道,“你回去吧,后天三中那些孩子下午五点半来排练,你记得带人过来量尺寸。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市里元旦汇报演出要用的服装。这次有省里领导来看,估计不少学校要做衣服,反正有单子我都帮你留意着。吃不吃得下就看你们了。” 宋银川比了个“OK”的手势:“明天要我帮忙吗?” 陈绯:“不用。” 宋银川跟两人打了招呼,轻轻带上大门走了。 厨房里只剩陈绯和娇,陈绯幽幽看了眼娇,却没开口。热气蒸腾,娇伸手扯了扯领口,踌躇了会,说:“绯绯姐……” 陈绯已经转过身去,在锅边哐哐磕鸡蛋:“有话就说。” 娇想了好大一会儿,说:“我还以为你会骂我。” 陈绯:“我骂你什么。” 娇做低头认错状:“骂我不听你的话、不知好歹、贪图名利、自讨苦吃……我都听川儿说了,要是我那会跟你后头干,尘嚣早起来了,你也不会那么辛苦。” 锅里两只鸡蛋被陈绯搅得稀碎,全都混在面里,陈绯盯着咕嘟冒泡的红汤,说:“骂是在事前骂。你现在吃了亏,自己不都知道了么,我还浪费那口水干嘛。” 娇鼻子发酸,咕哝道:“那你还让我回来吗?” 他在尘嚣正红火的时候回来分一杯羹,没共苦过,却要同甘。娇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很欠抽。 但他实在走投无路了。 蒸气熏得眼睛疼,陈绯往后让了让,关火盖盖子,焖面。 她说:“不让你回来,还让你住我家,难不成是看上你这张脸招嫖呢?” 娇没兜住,噗地笑了,揉着鼻子说:“那不能,虽然我长得美,但你不喜欢我这型。” 陈绯没好气,跟他说正事,“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不收你房租。但你来尘嚣,跟其他新老师一样的待遇,没意见吧。” 娇连连摇头,“没意见没意见。” 陈绯揭开盖子,直接连锅端去餐桌的隔热垫上,拉开椅子坐上去,开吃。 “李潇刚来半年,跳得不如你,也sao不过你。现在人月薪过万了。”陈绯说,“刚来的新人,底薪和提成计算公式都一样,全看你能不能吸引到学生。” 顿了顿,陈绯被烫得吸了口气,“秦方大厦这个点快饱和了,明天我下课以后,你跟我去大学城东边的新校区。那边负责人叫大喵,你就跟着她。” 娇一百个答应。 陈绯还有很多想嘱咐的,千头万绪一起涌上来,又觉得不急在这一时,来日方长,慢慢再说吧,便将情绪都压了下去。 最后化作一句话:“真是出了怪。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回来了。” 娇听懂了,知道她说的是从前今宵的那些人。宋银川、肖策还有他自己。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陈绯边上,低声问:“绯绯姐,你想回到过去吗?” 你想回到过去吗? 在花雨巷,在今宵茶楼,有轩轩、川儿、肖策、娇、大壮……甚至是有陈秋娥的过去,你想回到那个时候吗? 陈绯反问他:“我想就能回吗?” 娇语塞,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就听陈绯继续道:“鬼才想回去。” 她呼噜呼噜把面都捞干净,抽了张面巾纸擦嘴,看娇一脸沉思的模样,拍了拍他脑门,说:“烂路走多了就少往回看。看不明白还糟心,何必呢。” 也是,身后全是泥泞,都不知道怎么走过来的。再说了,跟自己的过去过不去,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