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哦,你善良,你把他捡回去养,我们反正不想要这小白眼狼了。养出他那没脑子黑心肠的父亲已经让我们老两口伤透了心,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小的,我们养不起!”老妇人尖嘴猴腮的,脸上没有半点老者的慈爱,对待亲生孙儿也没有丝毫残存的温情,直接推拒着说道。 如果不是这群人动作太大,她怕把房子毁了,根本不会开这个门。 这群年轻人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但这房子是莱西父亲留下的,你们却不让莱西住进来实在太不讲理了。你看孩子都烧迷糊了,万一出点事儿……” “他父亲的房子?”老妇人尖声喊了一句,“他父亲不也是我儿子吗?我儿子留下来的东西,我们凭什么不能住?再说这小白眼狼昨晚自己偷偷跑出去不知道去哪儿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别跟他父亲一样做了什么坏事儿又要连累我们。” 的确,昨晚莱西因为父亲的事偷跑了出去,但是后面回来了,可惜不管他再怎么敲门,爷爷奶奶都装作没听见,这屋子外面又没什么避风躲雪的地方。他硬生生吹了一夜的寒风,再壮实的身体也扛不住,就有了现在的惨状。 “奶,我回,回来了,给我开开门吧。”晕迷中,莱西还不忘让爷爷奶奶开门,可惜这两位狠心的老人根本不听,看得旁边的汉子眼睛都有些红了。一把把莱西身上的湿衣服剥下,套上他的衣裳。 “莱西等等啊,一会儿叔叔带你去找药。” 旁边的人怒怼老妇人道:“莱西年纪还小能做什么啊,他平时那么乖,别的小孩抢他东西他都礼让。绍达长官就这么一个亲儿子,你们糊涂了吗?他要出了事,你们可就没孙子了。” “没了正好,我们才不想做树曼族的罪人,他这个罪人后代没了就没了吧。” 老妇人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都皱了皱眉头,小心地看了一眼烧红脸的莱西,怕他再听到这些伤人的话,领头的青年道:“我们先带莱西去找药,不管怎么说,这房子也有莱西的一半,你们没有权力赶走他。过段时间我们再把莱西送回来,希望你们能想清楚,不然到时候清长老找上门就别怪我们了。” 训练他们的清长老也负责管理族里的琐事,他为人刚正不阿,最见不惯欺凌事件。虽然他与莱西的父亲没什么交情,却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冷心冷肺的人欺负小孩。 听青年这么一说,老妇人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直接招呼也不打,‘碰’的一声关了门。也不怕他们听到,在屋子里还高声吼了一句,“多管闲事。” “你!” 青年人见状都怒了,然而却不好对一位长者动手,还是刚才那个青年催促大家离开,赶紧去给莱西找药降温要紧,一行人这才匆匆地往来时路走。 宁长生往乱木丛中一躲,避开了来人。 想了想,她没有再跟着这群人离开,毕竟他们人还年轻,观察力敏锐,人也不少,指不定在哪儿就发现了她的踪迹。人生地不熟的,宁长生还真不好随便在这片神奇的天地行走。 趁着周围无人,她几个快步便来到了湖畔的木屋附近,借助旁边的灌木丛遮蔽身子,耳朵靠近木屋的方向,窃听里面的声音。 一道苍老的男声率先传了出来,“老婆子,我们真要做这么绝吗?” 他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愧疚和不忍,也知道自己对莱西所做的行为实在过分,但是后者并没有给他挽救的机会,直接道:“你老糊涂了?你对他烂好心,谁会对我们好心?绍达得罪了族里多少人,你以为他们没想过报复吗?我们都老了,再过几年动弹不得了,如果还护着那孩子,你猜我们后面会如何?” “可是……”男声还有些犹豫。 “没有可是,优柔寡断得不到好果子吃,你没接到那些人的暗示吗?他们都开口了,我们还能怎么样?再说我们当年那么艰苦的环境下还把绍达从那里捡回来当自己的孩子养大已经够不错了,莱西这些年也过的无忧无虑的,到今天我们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就靠他自己吧。” 听到这里,宁长生不禁挑眉,看样子莱西那位被刺杀身亡的长官父亲不是这对老夫妻的亲生孩子啊,难怪他们能那么狠心。不过既然如此,莱西的‘蓝血’会不会是他的特例?或许他和他父亲都跟这个族群没有血缘的传承。不过似乎没看到年轻的妇人,莱西的母亲呢? 过了好一会儿,苍老的男声叹了一句,才道:“那后面他们再把莱西送回来怎么办?房子毕竟有那孩子的一部分。” “族里也有好些无父无母的小孩,让莱西和他们住一起,我们两老家伙就是不同意,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总不能逼着我们吧。只要他们把莱西送过来,我们就赶出去,不信他们一直送。” “这会伤透那孩子的心吧。”老者道。 老妇人却嗤笑了一声,“伤透心总还有活下来的机会,我们要把他留下来,说不准又来一个刺,把我们全都杀了。” 听罢,老者也不再说话了,再深的感情在利益的面前都会起波澜,何况他们跟莱西还没有什么感情呢。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也不知道刺是谁,应该不会找上门来吧?” “应该不会,绍达不也是在宫殿被杀的吗?周围那么多侍从都没发现,谁知道是不是主上特意吩咐的。哎,红颜祸水啊。” 老者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宁长生往周围看了看,屋子的后面正好有一片茂密的橡木林,树下灌草丛生,很是适合躲避。想起昨晚莱西那双冷静又不失善良的眼睛,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也被这个世界影响了,深崖部落的兽人情感直接又浓烈,见到不平她都不愿视而不见,反而想推一把了。 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儿,宁长生唰唰唰就往木屋的窗户打去。石头虽小,但在力量和速度的加持下,迸发出强大的能量,硬生生把关紧的木窗打开,还击中了里面的两人。 只听两声惨叫,屋子里瞬间乱了起来。 “谁,谁呀?”老妇人厉声叫道。 老者躲着攻击,一手捂住不断冒血的额头,低吼道:“别说话,外面的人就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宁长生冷笑了一声,再次投掷起石头。 “啊——” “刺,刺来了,救命啊!”老者眼看躲不掉突如其来的攻击,赶紧踉跄地跑向门口,准备推开门跑出去呼救。 “等等我老头子。” 老妇人在后面紧追,不过她受伤不轻,大腿、后背都被石头击中了,此时有些动弹不得,见老头要抛弃自己出去,一把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想让他背自己离开。 但有句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落到当前的情景下分外恰当。 别看老者刚才被老妇人气焰压住,可从根本上来说他也不是什么好心的,否则也不会任由自己的配偶对莱西做出那种事。他不过是装作懦弱,让没脑子的婆娘出面做那些恶事罢了,就算后面有人找上门来,也不会怪他怨他。瞧这人心思多沉呀,可现在危急情况下本性就暴露了。 他不知道背后投掷暗器的人是不是真想要他们的命,此刻慌不择路的,自己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带一个拖油瓶。老妇人留下正好,刚好替他拖住那人。 于是他半点没留情地一脚踢向妇人,刚好扫到老妇人的脑袋,一时不察,老妇人就被推倒撞到了旁边的桌脚,眨眼间就没了声息。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却半点惊慌都没有,冷漠地转身就跑。 等人不见了踪迹,宁长生这才翻身进屋,看了一眼脑袋淌血瘫软在地地老妇人,她皱了皱眉,他们的血是正常的。本来她也只想把这两人吓走,没有让他们送命的意思。可这老妇人眼下已经昏迷过去,止血不及时的话,不到半小时就能送命。而抛弃老妻自己离去的老者也不像是在意她是死是活的样子。 眼眸沉了沉,宁长生最终蹲了下来,指尖在老妇人身上几个xue位点了点。这是她在人间游历时学到的粗浅医术,不过她也不知道对兽人是否有用。 过了好一会儿,见老妇人的血止住了,宁长生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任何人能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除了天命。这里的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但她也不想他们是因自己而死。 恶人,自有恶人磨,留下见证了配偶凶恶用心的老妇人,后面可有好戏看了,也刚好可以减缓一下莱西腹背受敌的压力。宁长生觉得自己这样做挺好的,也算回报了昨晚莱西给她的善意。 做完这些,宁长生便往后山的林子走去,隐住了身影。 大约一个小时后,老者带着一群浑身缠满了青藤,手执武器,气势汹汹的士兵回到了木屋。早在靠近湖面的时候,他们便都拔出了长剑,紧挨着将木屋围成一圈,并不断缩小围剿的范围。 领头的卫兵走在前面,低头仔细观察了地上的脚印,因为雪水融化,此刻已经很难辨别出人迹了。于是他起身对手下招了招手,全员注意前面的木屋。 老者本想躲在人群后面,但迫于他立在外面的爱妻人设,此刻表情焦急地在人群外打转,意图想冲进木屋查看配偶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的本性,领头的年轻人看着他眸光冷冷的,突然道:“你先去看看情况!要是有不对你也能最先发现。” 他这么一说老者还真找不到借口拒绝,你是屋子的主人,刺要是躲在了哪儿你肯定能一看看出来,他们这么一大群人围上去反而碍手碍脚的。 老者表情一凝,不过旋即点头答应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快步走进木屋。不过在即将踏入房门的时候,他脚步颤了颤。想起之前被暗器击打的剧痛,他心底多少有些害怕,不由得暗骂领头人贪生怕死。 他扶住门框往屋子里一瞧,木地板上滚落着几颗不规则的小石子儿,好些还沾满了血,应该就是之前的‘暗器’了。再往内,是被他一脚踢晕撞倒桌角的老婆子,此刻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见状,他眼神闪了闪,突然就哭喊了起来:“老婆子,老婆子你没事吧?” 说完就往里扑,这么多人在外面,他其实没什么好怕的,而且领头人几步远的距离跟着,凶手应该早就走了。 他扑到老妇人身上,往她脖子上摸了摸,还是温热的,甚至还有强劲的脉动,人没死。不过还没等他作出反应,老妇人陡然转醒,看到了之前不顾自己死活逃跑,还把她打晕的配偶,一脸怨愤。 “你这个狠心肠的,为了活下去竟然踢我,想让我把刺拦住。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老妇人本就不是什么慈祥的长相,眼下又撞伤了脑袋,弄得满脸是血,表情扭曲起来,像是从地狱跑出来的恶鬼一样。一把抓住老者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啊~你疯了!” 老者本来逃跑就用了不少力气,后面又去找人,如此来回奔波一趟,心力交瘁,早就没什么体力了,被老妇人一抓根本摆脱不开。 “快把她拖开啊。”挣脱不了,老者只能向旁边呼救。 被他俩狗咬狗的行为吓了一跳,领头的年轻人皱起眉头,朝后面的下属示意,让他们分开这老两口,自己则小心查探起房间。 不过仔仔细细找了一圈,他都没有找到人影。想也知道,刺恐怕早就跑了。于是回到老妇人面前,他道:“你看到刺的身影了吗?” 他和莱西的父亲绍达是好友,不过知道的人不多,对于这对老夫妻的本性他是知道一二的,根本没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直接问刺的情况。 老妇人被人把她和老者强制分开,一脸忿忿:“没看到,之前有人投石子儿进来袭击我们,我们正打算逃出去,谁知道见我行动不便,这黑心的老头一脚就把我踢晕,看样子是想让我绊住凶手,自己好逃跑。我呸,这些年我都瞎了眼了,竟然看上你这么个糟老头。” “我冤枉啊,你不要含血喷人,当时情况紧急,我是想出去叫人救你。” “行了都别吵,意思是你们两人都没看到刺的模样?”领头的青年人不耐烦地问道。 迫于他的气势,两人只得点头。 卫兵们又仔细搜查了周围,连屋后的林子都没放过,不过确实没有人的痕迹,没过多久他们只能收队回去了。不过走之前,领头的青年捡起了落在房间里的石头,看了看上面残存的枯叶和泥巴,又走在屋外宁长生待过的那片灌木丛中,站起来看了眼周围,面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