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也就在这一时,殿外响起了脚步声,锦衣玉冠的少年走了进来,眉如远山,目如秋月,眼眶微微泛着红,目里却带着笑。 但配着通红的眼眶,便教人生出来诸多猜想,指不定他自己内心并不甘愿呢?亦或是方才出去,便偷偷哭了一场呢?! 重臣请议,要验明楚王身份。 大势已去,再不可扭转,新帝手指紧紧捏着龙椅扶手,指节分明,近乎于泛白。 太子妃笑意盈盈,莲步轻移,行动间一片贞静娴雅,风华夺目。 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彼此对视,却是相看相厌,几近于图穷匕见。 太子妃樱唇轻启,目光流转,是一片悠然笑意:“可巧,本宫问你,你当真是楚王吗?” 众目睽睽之下,那秀美少年眼眶泛红,便在那一刻,泪珠子扑簌簌的滚落出来。他跪倒在地,无声的流泪,并不曾说话,身躯却不住颤抖着,摇了摇头,足以说明答案。 一名文官不住叹息,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劝谏:“陛下,您此举,当真不妥啊!” 太子垂下眼眸,面无表情,漠然且冰冷,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若果按照先前的谋划,只有寥寥数名暗卫知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送到了边疆去,那些异族没见过楚王,察觉了异样,又能怎地? 他为此甚至不惜再度将幼弟关回了小梅园去,又仔细调|教先帝遗留下来的那个娈|宠,只想让他变得更像一些,以免被戳穿。 可恨,可恨呐! 却被一个女人,给全盘拆毁了。 那个娈|宠跪在大殿中央,无声无息的流泪,抬起头时,眉头轻蹙,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委屈与可怜。又是并不大的年纪,面貌尚未张开,只会让人怜惜与心疼。 姬秦目光凝在他身上,忽而轻轻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平静和缓,可潜藏在其下的杀意,却是刻骨的森寒。 虞姓少年若有所觉,微微一颤,将将要出口的话语便哽在了喉咙间。 他会死的…… 一旦他把那些话都说了出口,恐怕就算是走出了今天的紫宸殿,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眼泪顺着面颊,不住滑下,跪在大殿中的少年浑身颤抖,他像是惧怕到了极致,不论怎么问话,也一句都说不出来。 太子妃美目流转,眼底划过一丝不起眼的失望,面容娴静,开口却是叹气:“……楚王也太不知轻重了些,家国大事,怎么的由得如此胡来……” “不过是前往北疆作人质而已,如此贪生怕死,如何对得起他的姓氏,对得起大周战死沙场的各位英灵。” 那是十足十的叹惋与失望,就像长辈见着了家中太过于不成器的孩子,彻底断了念想,转而要严厉责罚。以太子妃的身份,来说这话,并无一丝半点可以指摘之处,落在诸多重臣耳中,无不觉得太子妃所言极是。 以前只觉得楚王是胡闹任性,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懦弱阴险、凉薄狠毒,竟然想出来这李代桃僵的计策,置大周万里江山、百姓黎民于不顾。 那一声声或惋惜或鄙夷或不屑的话语落在姬秦耳里,几乎与诛心无异。 经此一事,恐怕朝堂重臣,对楚王的观感再也无法扭转,即便是前往北疆作为人质,最终客死他乡,也会背上狼藉的骂名。 胜券已然在握,太子妃美目含笑,半侧过头去,步摇流苏颤了一颤,从内到外都是舒畅的得意。 她轻柔且缱绻的望着一旁的新帝,笑意盈盈,眼波却淬了毒。 在阴翳嫉妒里缠绕而生,张牙舞爪的毒刺终于开出了黑暗的花朵,美的妖艳,却透着不详,如同罂粟。 而在台阶之下,重臣们仍有讨论,可其中的不屑与唾弃,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他们转向了龙座之上,联手施压,希望新帝能够将楚王给唤来。 姬秦冷眼瞧着着喧喧闹闹的一切。 千算万算,都是棋差一招,算漏了东宫里的变数。没想到太子妃死心不改,竟然从东宫逃了出来,还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想要彻底的毁掉姬楚的名声,让他从此在朝堂之上,再没有立足之地。 这样的决绝的做法可以让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便是姬秦心中欲|念最为激烈的时候,也没有能够狠得下心,终究不过将姬楚关到小梅园去。 她怎么敢! 心中震怒到了极致,可面上,姬秦却再没了一点点波动。他的面容看上去苍白又疲倦,只是静静的看着殿内的争吵,直到所有喧嚣都停住了。 姬秦语气说不出的疲惫,有种潜藏在里的无可奈何:“去,把外间架上第三层的木盒拿过来。” 太监应了,很快便取过来了木盒,在姬秦的示意下,抽开了木盒盖。里面是一叠宣纸,撒有浓重墨渍。 纸笺在大臣间传阅,其上字迹力道略嫌绵软,却字字峭拔,若有孤峰平地而起,凌云而出,自有一股铁钩银划的气势。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安好,勿念。” 字是好字,书是好书,二十字中潜藏的意味,还有撇捺勾画间,一点点峭拔而出的坚毅决然,几乎跃然于纸。边沿略有模糊,像是被水光晕染了所致,却丝毫无损其中的洒脱。 文官见其字,武将见其书,任谁都不得不为之而动容。 终于有大臣按捺不住,起身问道:“敢问陛下,这是哪位将军的绝命书?” 那张纸笺到了姬秦案上,二十字的遗书,字字刺眼。 眼底浮现了那时少年惨淡却倔强的不肯退后的面容,心里一片酸涩,姬秦反问道:“爱卿以为呢?” 终有大臣猜测道:“可是……已然战死的赵从一?” 再度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太子竟然出奇的冷静,大概是心里面的怒意早就积攒到了极致,以至于现下,他竟然还可以很平缓的摇头。 当初楚王在先帝身边侍疾之时,一度批阅过不少奏章,也没有过得多久,这些人竟然都不记得了。 姬秦缓缓道:“父皇去世时,曾经留下一道遗旨,正是楚王亲自求来的。当时匆忙,又因着私心,朕执意将之留中不发,眼下,也是时候让诸位卿家知晓了。” 从书案下取出来那道被他扣留着、以为永远也不会发出去的圣旨,姬秦手指颤了颤,终于将明黄卷轴拿了起来。 太监恭恭敬敬接到手中,姬秦道:“念。” 于是其中内容,大白于天下,是先帝封了楚王军职的旨意,令他前往帝京之外,扎地驻军。 这道旨意从没有人听说过,以至于陡然听到的刹那,诸位大臣竟然都一片愕然。 明黄的圣旨宣读完毕,再度落到了姬秦书案上。 年轻的君主目光对其上内容早已经倒背如流,此刻一一瞧着,依旧有些刺心。 他注意到了在殿下,一些武将面上不屑的神情,那是昔年岳家旧部一系,大抵是积重难返,是以即便听到这圣旨,他们心中也不以为意。 姬秦目光扫过殿下,声音平静且有力:“当初大军开发时,楚王就向朕请了无数道旨意,朕怜惜他身体虚弱,多灾多病,是以驳回请求,将他留在宫中养病……诸位卿家若是心有疑虑,自可以问太医。” “他有心上边疆杀敌,是朕一意不允,朕就这么一个弟弟,自幼百病缠身,朕将他从小照顾到大,自然是不忍他离去的。” “人质一事,朕初时便不愿应允,加之楚王尚在病中,是以才出此下策,他却是什么都不知晓的……诸位卿家,敢问异族若要你家中稚子娇儿,你可会心甘情愿?” “大周没有投降的皇帝,只有战死的天子……朕倒是想纠结兵力,将这群蛮夷驱逐出去,可惜啊。”目光轻轻扫过殿下那主和派以及数日来一直作梗的大臣的面容,直到他们不堪承受的低下头去,方才道:“有些人不但不愿,却劝着朕,赔款求和,把皇室的子弟给送出去呢。” 太子妃唇边的笑意已然僵冷,姬秦目光淡淡扫过,片刻后,徐徐道:“诸位卿家家中若有娇客,不如也一并送出去,以祈求这赔款的和平?” 自此,满殿噤若寒蝉,人人自危,再无一人敢应答。 . 楚歌还在小梅园里窝着看《人民的足协》,突然就接到旨意,要他收拾收拾赶紧出来。 宫女们赶鸭子上架,把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匆匆忙忙是梳好头发,又束上发冠,换上外衣,把他给推了出去。 楚歌坐在软轿上,眼睁睁的看着出了小梅园的大门,一路拐着上了正道,经过了诸多巍峨的宫阙,满脸懵逼:“统子这嘎哈啊,怎么突然又把我挖出来了。” 系统说:“做好心理准备,即将迎来挑战。” 这一下把楚歌吓得,哆嗦道:“发生什么了啊统子,该不会是帝京被攻破了?等等剧情里没有这段的!” 系统连忙让他停止胡思乱想:“哪里呢,你想啥呢……是太子妃把你哥瞒天过海的事情给捅破了。” 楚歌“哦”了一声,明白了过来,所以这是把他给拉过去,验明正身了? 他想了想,感叹道:“这妹子战斗力还挺强的。” 系统说:“那是,差点把你小命给折腾没了,现在又来折腾你第二次。” 楚歌:“………………” 系统说:“做好准备啊,一会儿别软腿啊,楚三岁!” . 楚歌心想软腿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看都是响当当的一枚铁汉子啊,结果一进紫宸殿当真差点腿脚一软。 紫宸殿里面的气氛十分怪异,一等到他进来,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他,那目光复杂极了,各种意味不一而足,或叹息,或探究,或疑惑,或嘲讽,或鄙夷,或好奇…… 大概一种情绪算个颜色,那么紫宸殿内,已经搅和着,乌漆嘛黑不忍直视了。 楚歌小声说:“统子,这是嘎哈了啊。” 系统说:“三堂会审,三堂会审,坚强点儿啊,乖。” 楚歌受不了两侧传来的目光,一低头,结果就看到一个自己很熟悉的哥们儿跪在殿中央,穿着的还是他十分熟悉的衣服,绣着蟠龙纹。 所以这是被拆穿了? 楚歌抬头,看到了最上面坐着的,他的便宜哥哥,还有在一旁盈盈而立的女子,满头珠翠,一身华服,杏眼桃腮,柳眉轻挑,看着他的目光带着笑,可那笑意简直让人心里都发冷。 这就是战斗力超群的太子妃把! 楚歌太久没有行礼过,愣愣的站着,都没有想起来,直到太子发话,道:“赐座。”他才道旁边坐下。 周围的大臣依旧在打量着他,十分探究的,几乎可以感觉到,他们在把他和地上跪着的那个虞姓少年做比较。 楚歌浑身都不自在,坐在椅子上,手都不知道往哪里隔,直到宫人送上了一杯热茶,才总算让他从神经质上的僵硬里解脱出来。 姬秦缓缓道:“诸位爱卿有些问题想要考校你,你可愿意?” 楚歌:“???” 说好的三堂会审变成学术讨论? 因吹斯听。 他说不愿意可以吗,周围的那些文官武将,看上去好像要把他给吞了把! 楚歌强自镇定的等着问题,等听到一个武将问出什么怎么排兵布阵点将点兵的时候,彻底懵了逼,所有字都认识,但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楚歌连忙呼叫外援:“统子!靠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浓眉大眼的背叛了革命?并没有诶 v文字数满30w了,求一发营养液啊宝贝们~ . 谢谢长亭的地雷